沙哑的声音从车帘里面传出来,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让凌汉宵头皮都发麻了。
他感觉就好像有一个响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开一样。
这句话,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无法一下子作出反应。
他是山南卫大将军,领着山南卫那么多兵马,年轻时也曾在战场上厮杀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惊跳得好像第一次上场杀敌那样,只感觉到有无尽的鲜血扑面而来。
这些鲜血将他兜头兜脸糊住,他甚至没有办法伸手去擦拭。
这种感觉,随着他在军中的地位日渐高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没有想到,在他当上山南卫大将军数年之后,在听到一个公主沙哑的话语之后,这种发自心底的震颤畏惧,竟然再一次出现了。
长定公主当众说他谋反的,一个公主,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便是太子在这里,也不敢说这样的话语!
现在,长定公主是在山南道这里,是站在他的地盘上,即使长定公主所领的四千长定率士兵全部来了山南道,在面对山南卫士兵的时候,也如螳臂当车。
她怎么敢?
不,不是她怎么敢,而是她已经说了!
在瞬间的惊惧过后,凌汉宵缓缓舒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被长定率士兵拱卫着的马车,淡淡地说道:「殿下,您何出此言?让殿下受惊,这是本将之过,还望殿下见谅!」
虽然他脑中还是茫然,但是作为大将军的警觉还是让他迅速反应过来了。
眼下这个变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顺着长定殿下的话语去想。
不然,就一定会落入长定公主的局中。..
是的,这是一个局,是长定公主所设下的局!
他所带来的山南卫将领不可能会刺杀长定公主,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将领被长定公主的人控制了。
意识到这一点,凌汉宵的心再次震动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长定公主就太可怕了。
他出现在砺州府衙外面才这么短的时间,他所带领的都是山南卫的精锐,却还是不知不觉中了招!
的确是他的亲信将领,的确是抽刀刺向了长定公主……这都是真真确确在他眼前出现的事情。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一切出现得太突然了,他的将领已经昏迷过去,现在还被长定率士兵控制着,生死不知。
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不仅是他,赵叔敖、郑琼和郭昶等武阁的先生士兵们也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凌汉宵身上,神情全都是崩裂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看见了凌大将军所带来的将领突然暴起,抽出长刀直接刺向长定殿下……
他们没有眼瞎,不可能所有人都眼瞎了。
赵叔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下意识离凌汉宵远了一步。
他虽然和凌汉宵没有什么接触,对其为人也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是,对方是一卫大将军,这是他所知道的。
国朝承平已久,今上仁慈,所选的大将军即使不是勇猛威武之人,但绝非蠢钝之人。
一个蠢钝的人,不可能统领得了那么多士兵。
无论凌汉宵有什么样的打算,是怎样的为
人,又或者山南道砺州这里有什么秘密,都不足以让凌汉宵作出如此蠢钝的举动。
当众刺杀一个公主,这已经不是用蠢钝可以形容了。
更准确地说是在作死,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这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是山南卫大将军,一个是长定公主,无论是哪一方出了问题,这都是致命的。
赵叔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他毕竟也是从一卫大将军退下来的,还能维持着镇定。
「殿下,大将军,这……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不如,等审问了这个贼人再说?」他这样说道。
他不是偏向凌汉宵,不是在为其说项,而是当前这种情况,殿下和凌汉宵争执对峙,绝不是好事。
即使局面如此危急,他也还是希望双方能保持冷静,查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刺杀皇家公主、谋反……不管是哪一个词,都不是在场的人所能承受的。
他看了看已经抽刀警戒的长定率士兵,再看了看不远处那黑漆漆的山南卫士兵。
都是国朝的兵将,绝不能将刀刃对着自己人!
听到找刷这句话,凌汉宵的神智越发清醒了一些,点点头道:「阁主所言极是,本将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殿下,此事必有误会,还请殿下明察!」
凌汉宵其实并不怕长定公主,但是他怕的是长定公主口中所说的「谋反」两个字。
他统领着近十万的山南卫兵将,他无须怕一个公主,但是这十万兵将,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掣肘。
这十万兵将,并不是他凌汉宵的,是皇上的,是国朝的。
其他事情还好,但是沾染上「谋反」两个字,无论他手底下有十万兵将还是二十万兵将,他都落不了好。
他率领兵将来这里之前,只是想来试探一下长定公主的虚实,万万没有想到会让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不得的局面。
这个变故的出现,就在于他身边的将领。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江策为什么会这样做!
方才突然暴起抽刀刺杀郑吉的,正是凌汉宵身边的副将江策,这是其心腹中的心腹。
事出突然,凌汉宵并没有看清楚江策是怎么动作的,等他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江策的刀已经刺到车帘那里了。
随后,就是他被架到了火上。
听了赵叔敖的话语,马车里的郑吉似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始终都在看着凌汉宵的杜凤句朝赵叔敖走近了一步,轻声说道:「阁主,殿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