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矢亮根本没有听到收银柜台的议论。
目光一直聚焦在面前的棋盘上。
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反复的拆棋,反复落子,就仿佛,他身前空着的椅子上,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完全看不到底......”
塔矢亮握着的白棋,微微有些颤抖:“古肖然是这样,进藤光是这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和进藤光,以古肖然走下的开局定势,从第六列第四行,那个意欲将棋局引导进战火的“断”,重新下了一盘棋。
结果是,败北。
“他们两个,绝不是等闲之辈,进藤光也好,古肖然也罢,他们......都仿佛在很高的地方,窥探着我的棋路。”
“进藤光,他那些古老的定势......连秀策的小角,也是这样。”
“古肖然......完全深不可测,无懈可击,一点点机会都不留,没有一丝余地。”
塔矢亮咬紧了下唇,哪怕过了一周,他也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他们两个,进藤光,古肖然,谁更强?”
想着想着,塔矢亮又重新拆完了桌上的棋局,黑子大龙和白子大龙互相交缠,难分难解。
“进藤光还好,或许那些古老定势,那秀策的小角,可以做些文章。”
“可古肖然......或许,我要研究一下华夏的棋谱。”
那个古老的华夏,在许多年前,棋士众多,不乏一些高手,是那时的围棋大国。
但在江户年代,本因坊秀策一人麓战十三名华夏高手,连胜,自此,华夏棋坛迅速走向衰败。
到了近代,华夏棋坛的高手,已经屈指可数了。
摇了摇头,塔矢亮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站起身,离开了围棋会馆。
“小亮。”
老板娘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塔矢亮的背影,喃喃自语:“希望小亮能尽快调整回状态吧。”
塔矢亮回到家,棋室内,传来哒哒清脆的落子声。
“是小亮回来了吗?我在和你李婆婆下棋,进来看看吧。”
闻言,塔矢亮脱掉鞋子,穿着袜子走进了棋室。
幽静的棋室内,塔矢亮的父亲,穿着一身和服的塔矢行洋,正和一个满脸老人斑的、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对弈。
“李婆婆。”
塔矢亮朝李婆婆恭敬的喊了一声。
“哎哟,是小亮啊,回来了?”
李婆婆明显认识塔矢亮,落下了一粒黑子,一边向塔矢亮打招呼。
塔矢亮点点头,跪坐在两人的棋盘边,看了起来。
“这,这个定势......”
刚刚看了两眼,塔矢亮就突然愣住了。
棋盘上,白一小飞挂,二位尖冲。
刚开局之处,短短几手棋,居然就已经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这是华夏的古老定势。”
塔矢行洋一脸平静,缓缓解释道:“小亮,好好看着。”
李婆婆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塔矢行洋执起白子,开口说道:“怎么了,李婆婆今天战意十足啊。”
李婆婆微微笑了两声:“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小子,前几天下出了这一个定势,真是吓了我一跳。”
“哦?寄宿在婆婆家里的那小子吗?”
塔矢行洋一边说话,一边轻轻落子。
他没有示弱,李婆婆欲战,他便战。
面对倒垂莲定势,既然是黑发借先行之力蓄意挑起战火,白子便不能置之不理,只能以更强的姿态碾压过去!
在左上角的星位,黑子白子锋芒毕露,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十六列八行,贴。
十五列七行,尖。
李婆婆捏了捏棋子,开始了长考。
寂静的棋室内,能隐约听到风吹响玄关外的风铃声。
片刻之后,李婆婆轻轻落子。
十八列八行,大飞。
“李婆婆下手了!”
塔矢亮呼吸一滞,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的棋局。
黑子终于初显峥嵘。
塔矢亮知道,那个名叫古肖然的少年,便是华夏人。
他想通过这一盘棋局,窥探到古肖然的棋路,那深不可测的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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