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抬眸。

    来人貌相还算熟悉，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在镇长老爷身边见到过几次。

    开业一个月以来，东区的大老爷们都来了个遍，独独没见镇长老爷的身影。

    这会儿派个小厮到他跟前，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嘛，想想也对。

    他之前刚给镇长老爷出了主意，算下来也才奏效没几天，估摸着装修费还没捞回来，就被莫衍的火锅店给吸引了客源。

    不咬牙才怪。

    还得亏莫衍声明过，只开一个月。

    不然的话，人家兴许早就找上门了，哪里用得着等他这一个月过完？

    那小厮话不多说，直接往他柜面上放了一张大红帖子。

    莫衍翻开看了一眼，说是小少爷曹劲的五岁诞辰，邀请他去赴宴。

    小厮还隐晦地表达了，小少爷很想吃火锅的意思。

    听着，有点希望他能把火锅方子送过去作为小少爷诞辰礼的意思。

    不过，堂堂镇长老爷，又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应该不至于这般无耻吧？

    莫衍收了帖子，表示自己一定到，小厮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回去交差了。

    小厮走后不久，莫衍里里外外翻着那张请帖，恨不能翻出个花来。

    他总觉得，这里头有诈。

    “看什么呢，莫家小子~”

    又一声从柜台前落下，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莫衍的帖子也不收，就那么大剌剌地摊着。

    钱昌运原本还偷眼瞄着，莫衍这么一摊，他反倒不好意思看了。

    就脸上哂笑，说，“你这店，过了今晚，就要关了吧？”

    莫衍知他意思，也不绕圈子，“怎么，钱老爷打算把这间铺子盘下来？”

    钱昌运原本想说，我盘这铺子做什么，他要的是火锅方子。

    转念再一想，盘下来也行。

    装修桌椅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吃了这么多天，客人们肯定也都认准这个地方了。

    搬个别的地儿，说不定还得重新开始宣传。

    这么一想，便点了头，“那就盘下来吧，什么价钱？”

    莫衍笑了下，“这铺子，您是买是租，得找中人谈。”

    “估计我这些东西要是不带走的话，他得想法儿敲您一笔。”

    “这样，您可以跟中人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直接送您的，让他甭想从这里面捞钱。”

    “店里这些伙计嘛，除了我自己的大厨我要带走，其他的你想留就留，想赶就赶。”

    莫衍说了那么多，愣是没一句说到点上的，把钱昌运给急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他故意板了脸，眉毛根根竖起来，“你小子在这拿我开涮呢？”

    “我要的是锅底和调料的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衍故作恍然，然后很爽快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钱昌运嘴快道，“三百两，这么便宜？”

    这一个月他可是托人观察，并暗中计算过的，一个月下来，利润绝对过千两。

    “你这给的该不会，不是独家权吧？”

    莫衍眨眨眼，算是默认。

    钱昌运登时就不乐意了，他宁愿多花点钱买永久独家权，也不要买这种迟早烂大街的东西。

    他承认，莫衍和镇长、陈掌柜那边呛起来的时候，他是有那么一点旁观的意思。

    被聚仙楼以强权压了那么些年，害得他被迫往外寻求发展，虽然结果还不赖，但心里总归有点子膈应的。

    他想看看那边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压制的场面。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那个自诩高高在上的镇长老爷，居然没有呵斥，反而是像他一样，花钱从莫衍手里买主意了。

    得知莫衍没有卖菜谱给聚仙楼，钱昌运是松了一口气的，也因此，知道莫衍要在镇上开火锅店，不管好吃不好吃，他第一个就跑过来支持了。

    为的就是继续保持他们之前的合作关系，不让别人趁机钻了空子。

    可现在，他却已经拿不到独家权了。

    再看看莫衍收到的，来自镇长家的邀请帖，一想到莫衍很有可能已经倒戈，脸上愈发难看起来。

    莫衍却不以为意。

    “钱老爷，您还真不用觉着忿忿不平。”

    “您老人家自己都斗不过的，您总不能指望我去做这把削断强权的剑吧。”

    “大家和平共处，但说老实话，小子我还是偏向您的。”

    “咱这汶水镇上，您买不到独家权，但隔壁临湖镇，你们东福酒楼不是头一家嘛，还有县里，这可都是独家啊，火锅生意能不能做大，就看您动作快不快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彼此应该心里也都有个数了。

    钱昌运想靠第一笔生意的情分，完全控制住莫衍，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顶多和你保持长期良好合作关系，能偏向你，以你为先，就不错了。

    毕竟莫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道理必须依附于他们钱家。

    他这关系要是搞差了，人家转头就能偏向镇长那边去，镇长这个靠山比他还是要高一些的。

    “行吧，三百两，成交。”

    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把这店要关门的事跟大家伙一说。

    原本的一个月，大家心里都是有定数的，这会儿尝到了甜头，都有些舍不得。

    知道镇上的钱老爷会接手，才算好过一些。

    但也有的人，希望莫衍能跟钱老爷说好，让他们这些人都留下来。

    此话一出，有人小声附和，也有人指责。

    毕竟说好的一个月，莫衍没有食言，也不曾亏待过他们。

    能在钱老爷面前说上一嘴就够了，哪能逼着钱老爷把他们这些人都留下的。

    这不应该靠他们自己的造化嘛？

    不过，他们说他们的，莫衍才不管。

    他自认仁至义尽了，偶尔遇上几个有想法的，他暗暗记下，下次不再用就是了。

    相信就是说到周村长那里，他也是占理的。

    莫衍拉走双手叉腰，挡在他身前，还想据理力争的丫头。

    食指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傻丫头，你跟他们计较做什么？”

    小丫头哪里容得下别人说莫衍半句不好，这会儿还是气鼓鼓地噘着嘴。

    莫衍去套驴车，她就在后面急吼吼地跟着。

    突然，面前罩下一片黑影。

    莫衍竟不知何时，转过身，站到了她跟前。

    距离很近，脚尖贴脚尖的。

    丫头不自觉住了嘴，呆愣愣地抬头。

    “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