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芍药巴不得没有人出来挑战,“总护花使者”的荣衔,就好落到她的新认的“大哥”
头上了。但话可不得不问,这就目光一转,落到了衡山门下的张南强身上,说道:“张南强,你方才不是和公孙相一起出场的么?怎么轮到你的时候,反而不出来了?”
张南强脸上一红,躬身道:“属下绝非林公子的对手,还是藏拙的好。”
芍药道:“这是公开竞技,胜固可喜,就是落败,也并不丢人,有什么好藏拙的?”
张南强道:“属下有自知之明,这点微末之技,何敢再向林公子挑战?”这个放弃了!
芍药目光再转,朝其他五人问道:“你们呢?有没有人出来挑战的?”使“乱披风剑法”的宋德生、使“寒丝掌”的秦得广、使判官笔的杜乾麟、使吴钩剑的罗耕云四人都没有作声。使“血影指”的冉退春是替补丁峤之缺,升任护法的,前面四人都没有出去,他自然也不好出去挑战。这五个人,都没出声,等于也放弃了。
芍药眼看没人出来挑战,接着说道:“你们如果不再继续挑战,那就作放弃竞赛了。”阶前六名护法,依然没有作声。芍药转过身去,面向太上,恭敬的道:“启票太上,尚有六名护法,业已放弃竞赛。”
太上颔首道:“那就宣布林凡获胜,当选本帮总护花使者。”
芍药躬身应“是”,转身向外,提高声音说道:“太上有令,总护花使者竞赛结果,由护法林凡当选。”阶下两旁同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花女们一开始就是拥护林凡的,此时听到林凡果然当选总护花使者,一时个个玉掌鼓得如痴如狂,历久不绝。
芍药喜孜孜地朝林凡抬抬手,娇声说道:“恭喜林公子,你先请回座。”林凡拱手一礼,回到百花帮主下首落座。
百花帮主婿然一笑,低声道:“林公于连胜五场,荣膺总护花使者之职,可喜可贺。”林凡慌忙欠身道:“今后还要帮主多多指教。”
芍药又在阶上宣布道:“现在开始竞赛左右护法,有谁参加报名?”九指判官冷朝宗道:“属下。”
三眼神蔡良也应声道:“属下。”芍药问道:“还有什么人参加竞赛左右护法的么?”八名护法都没有作声。
芍药又道:“好,那么有没有人出来挑战?”
叶开先道:“属下等人,一致拥护冷、蔡二位,继续任左右护法。”芍药问道:
“这是你们大家的意思?”站在后面的七名护法,同声应“是”。
太上颔首道:“如此也好,那就仍着冷、蔡二人担任左右护法好了。”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同时躬身说道:“属下谨谢太上思典。”
太上点头道:“你们好好干。”芍药站在阶上,高声说道:
“授职典礼开始,总护花使者林凡、左护法冷朝宗、右护法蔡良接受太上颁发金牌。”
她话声出口,林凡走上二步,面向阶上站定,冷朝宗、蔡良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太上和百花帮主同时站起,芍药迅快地回到太上右首站定。总管玉兰从一名使女手上,接过一个白玉托盘,双手捧着,走到太上面前。太上伸手从玉盘中取出一面八角形的金牌,那就是“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了。金牌约有一寸见方,纯金制成,雕刻精细,正面中间是一个护花铃,四周围以一百朵花苞。反面是八个小篆:“百花帮总护花使者。”金牌下面,垂着两条小巧的大红流苏,金光灿烂,十分夺目。
芍药一见太上取起金牌,立即叫道:“林凡登阶接受金牌。”
林凡依言拾级而登,走到太上面前,躬身一礼。太上含笑还礼,亲手把总护法使者的金牌,替林凡佩到胸前,林凡再躬身一礼,阶前立时掌声雷动。
太上等掌声稍歇,蔼然道:“林凡,从现在起,你是本帮总护花使者了。”林凡道:“这是太上的恩典。”他这是跟左右护法学来的。
太上道:“不,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荣誉,凭藉的是真才实学,没有一个人可以用权力拔擢你的。唯有公平竞争,才能使才隽之士脱颖而出。也唯有公平竞赛中选拔出来,才能使大家心悦诚服,各无异言,这是老身要向你道贺之事。”林君教连连躬身道:
“多谢太上夸奖。”
太上又道:“这面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你看清楚了,可知这金牌的意义么?”林凡道:“届下愚鲁,还请太上指点。”
太上接道:“金牌八角,以示八表;中间护花金铃,代表的就是总护花使者,这就是表示:护花金铃,八表雄风,从现在起,这维护本帮之责,就须由你一力承担。当然,总护花使者之下,还有左右护法和八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但是他们以你为主,因此,主要责任也就在你一人身上,尔其勉之。”林凡一脸惶恐地道:“属下自惭弩钝,只伯难当重任,有负太上 厚望。”
太上微微一笑,伸手从身边一名黄衣使女手中,取过长剑,朝林凡递来,一面说道:“这是倚天剑,剑长三尺三寸,乃是古代名剑,斩金削铁,锋利无匹,老身赐你此剑,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一赐剑之举,正表示太上对林凡极为器重。但奇怪的是,站在太上左右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和总管玉兰三人,表情却各有不同。百花帮主听了太上的话,一双盈盈秋波,朝林凡含情一瞥,好像又惊又喜,不胜娇羞模样,徐徐地垂下头去。副帮主芍药似乎微感意外,死命地盯了林凡一眼,星眸之中,闪起冷峻的光芒,那是懊伤、嫉妒交织而成的异样色彩。
总管玉兰眼中,却又充满了喜色。皆因三人脸上戴了面具,他们表情如何,谁也看不出来,光是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一点神采,别人哪能了解她们内心的秘密?这些原是一瞬间的事,林凡赶忙高举双手,接过长剑,感激地道:“太上厚赐,属下终身感戴不尽。”
太上目光温和,点点头道:“好,明日清晨,可由总管陪你上百花谷去,老身另有指示。”林凡躬身应“是”。玉兰同时躬身道:“弟子敬领法旨。”
只听芍药娇声道:“林凡复位。”
林凡依言退下。芍药接着又道:“冷朝宗、蔡良登阶接受金牌。”
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并肩走上石阶,行礼如仪。太上从玉盘中取起左右护法的金牌,授与两人,两人躬身而退。
芍药娇声说道:“大会圆满结束,散会。”阶下众人,一齐肃立敬致,太上缓缓站起身来,望阶下颔首示意,然后由帮主、副帮主陪同,离场而去。
四名黄衣使女跟着款步离去。玉兰星眸之中,满含着喜色,迎着林凡神秘一笑,道:“恭喜林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还蒙太上赐宝剑,真是天大的喜事。”林凡拱手逊谢道:“这是太上隆恩,在下深感荣宠。”说话之时,梅花、莲花、玉蕊等十二名侍者,一齐走了过来。
玉蕊含笑道:“林公子,姐妹们都来向你当面道贺了!”
梅花娇笑着接口道:“是啊,林公于荣膺总护花使者,乃是本帮的喜事,我们姐妹一直都在衷心拥护你的。”她是十二侍者之首,她一开口,大家纷纷说道:“恭喜林公于荣膺总护花使者。”
“恭喜总护花使者。”一片莺声燕语,都是“恭喜”之声。林凡根本分不清谁在说话,但觉衣香鬃影,眼花缭乱,不禁玉脸一红,慌忙连连拱手道:“诸位侍者盛情厚爱,在下感激不尽。”
一百名花女,眼看太上一走,也纷纷跟着围了上来,只听人群中有人娇声叫道:
“大家快来看新郎呀。”
“啊,新郎官的脸又红了啦。”“恭喜新郎官。”
花女们对林凡当选总护花使者,可说衷心拥戴,此时真像是疯狂了一般,娇笑、尖叫,闹成一片。林凡落在这热情洋溢的花堆里,当真变成了“新郎官”,一张俊脸,闹了个通红。玉兰朝他微微一笑,然后高声说道:“大家安静些,总护花使者方才连番交手,还没有休息,此时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姐妹们若是要表示庆贺之忱,今晚帮主、副帮主要在大厅上举行盛大欢宴,大家不妨多敬他一杯。”花女们听得纷纷叫好。
林凡苦笑道:“总管这么一说,不是把在下害苦了?一人一杯,在下非醉死不可。”玉兰笑道:“贱妾只是替你解围,其实纵使贱妄不说,她们今晚也会向你敬酒的。”花女们纷纷散去。
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和新任的八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一齐走了过来。
冷朝宗阴沉的脸上.堆起一脸笑容.拱拱手道:“恭喜总使者,兄弟就料到今天这场竞赛,林兄定会当选。”蔡良大拇指一挑,接口说道:“林兄少年奇才,一身绝艺,真叫人钦佩,无怪太上对林兄特别器重了。”
这两人自然因太上特别器重,也改变态度,前倔后恭,竭立拉拢。林凡拱手道:
“二位护法夸奖,兄弟愧不敢当,今后仰仗二位之处甚多,还望不吝指点才好。”
蔡良爽笑道:“总座太客气了,兄弟和冷兄,虽是痴长林兄几岁,但林兄是咱们的头儿,大伙全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总座只要交代一声,水里火里,咱们兄弟决不推辞。”他虽是一脸横肉,但看来还是他爽直些。
冷朝宗一手拈着几根山羊胡,连连点头道:“蔡兄说得极是,林兄一来就深得太上器重,咱们兄弟有这样一位头儿,日后沾光的地方多着呢。”他说到得意,不觉呵呵大笑,接着道:“走,咱们到里边坐坐去。”
八名新任护法,全是冷、蔡二人的属下,有他们两人陪着林凡说话,其余的人自然没有插口的 份儿。
林凡由冷、蔡二人陪同,进入大厅右厢。这里是一排三间宽广的敞轩,放着不少椅几,敢情正是护花使者们休息的地方。
这时天色还未全黑,室内已是灯火通明。冷朝宗、蔡良引着林凡上坐,大伙也依次坐下,早有两名使女送上茶来。冷朝宗端起茶盅,说道:“总座请用茶。”
林凡笑道:“冷兄方才还说大伙全是一家人,怎么这回又和兄弟客气起来了!”
蔡良笑道:“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从前冷兄和兄弟没先喝茶,弟兄们全都不敢先喝,现在总座是咱们的总头儿,自该由总座先喝了,弟兄们才敢喝。”
林凡问道:“这里是本帮护花使者休息的地方么?”冷朝宗道:“不错,这里是花家庄院的最前面一进,也是护法和护花使者集会之处,从大厅进去即列为内院,弟兄们未奉宣召,不得擅入。”
林凡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兄弟年轻识浅,荣膺总护花使者一职,实在深感惶恐!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护花使者,这些名称,只是职务上的分别,在执行任务时,有这样一个系统,便于统一,如此而巳。其实大伙都是弟兄,尤其在休息的时候,就用不着分什么尊卑。因此,兄弟觉得像喝茶这件事,大可不必拘束,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爱喝就喝,岂不更显得亲切多了?”
蔡良道:“总座真是开明得很,兄弟早就觉得这件事儿,有些别扭,现在总座这么一句话,这条规矩,咱们就算废了。”丁峤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在比赛之时,不合使用藏在扇中的暗器,冒犯总座,内心深感不安,伏望总座恕罪……”
林凡慌忙站起,还礼道:“丁兄决不可如此,人孰无过?
事情已经过去,何用再提?何况丁兄辛苦得来的护法,因此受到降职处分。兄弟格于规则,不能为丁兄挽回,已感不安,丁兄何须自责?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丁兄幸勿介意才好。”丁娇一脸俱是感激之色,俯首道:“总座如此大度,属下更是惭愧死了。”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厅上酒宴已经摆好,帮主、副帮主都已到了,总护花使者与各位护法好入席了。”林凡点点头,当下由左右护法陪同,进入大厅,八名护法和二十四名护花使者,鱼贯随后而行。大厅内,点燃起无数宫灯,照得画栋雕梁彩绘通明。林凡青衫飘逸,腰悬倚天剑,当先跨进大厅,两旁花女纷纷鼓掌相迎。上首右边席上,坐着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同时站起身来。今天的竞赛大会,虽是太上亲临主持,但副帮主芍药可出尽了风头。
今晚的欢宴,主人是帮主、副帮主,因此百花帮主站起之时,就樱唇轻启,娇声说道:“本座以无比忭欣的心情,代表本帮全体姐妹,欢迎新当选的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暨八位护法诸使者,大家请入席了。”林凡拱手道:“帮主、副帮主盛宴款待,属下等人,如何敢当?”
大厅上首,放着品字形三席,今天的客人,是新任的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和八名护法。因此中间一席,坐的是林凡、冷朝宗、蔡良三人。左首一席,是八名新任护法。正副帮主,是主人身份,坐了右首一席。接下来左首是二十四名护花使者,右首是总管玉兰和十二侍者。再下去,则是花女们的席次。这一顿酒,是以庆贺新任总护花使者为主,大家虽因有帮主在座,但帮主终究不像太上使人畏惧,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愉快。何况帮主、副帮主都在向总护花使者敬酒,接着总管和十二位侍者也敬酒了,花女们岂肯放过机会?于是紧随着十二侍者之后,也纷纷向上首三席敬酒。敬酒以“敬”
为主,被“敬”的人,自然不好推辞,就是推辞也推辞不掉的。这是“敬”你的,你总不能不识抬举?天朝人有几千年传下的美德——好客,不论遇上什么场合,饮酒是少不了的。只要是饮酒,不是独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是敬酒,互相灌酒,也是少不了的。身为主人,莫不希望把客人们灌醉,这是“美意”,非如此不可。只不知道这“美意”是谁发明的?大家都明知其意并不美,但却依然遵行如故,流传了几千年至今不衰。
在花女们的“美意”之下,林凡被灌醉了!不单是林凡,左右护法和八名新任护法,莫不配酐大醉,就是正副帮主、总管、十二侍者,也都有了八九分醉意。因为她们也全是花女们要“敬”的对象。这一席酒,真是目贻不禁,芗泽可闻,履舄交错,杯盘狼藉,而至前有坠珥,后有遗替!就是能饮一石的淳于先生,也非醉倒不可。林凡是玉兰命两名使者送回宾舍的。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了!月光如水,斜斜地照上窗根,林凡卧房里靠南的两扇窗户,还敞开着,但灯火已熄,黑沉沉不闻人声。只有浓馥的酒气,不时从窗口阵阵冒出。林凡盘膝坐在床上,正以上乘内功,把酒气从体内逼出,一身大汗淋漓,尽是酒香!
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也正幸他已经完拿清醒,坐在床上运功,灵台清明,才能听得窗外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传来“刷”的一声轻响!那是衣衫擦着树叶的声音,自然极为轻微,只要听这声音,显见来人轻功极高!林凡心中一动,忍不住抬目望去!但见桐阴之间,似有银光一闪,紧接着“嗒”的一声,便有一篷银芒,电射般射出,直向窗内打来。势道之劲,令人咋舌!
若不是林凡先听到那一声“刷”的轻响,早有准备,等他听到暗器的尖风,再睁目时,为时已晚,非丧生在这蓬银芒之下不可。林凡总算发现的早,在银光乍闪之际,他已功运双袖,坐着的人,疾快移走数尺,待得暗器射到身前,双袖齐扬,施展反手如来独门绝技乾坤袖神功,把一蓬银雨卷个正着。暗器被他衣袖卷住,有如泥牛入海,自然听不到一点声息,树上那人立时警觉不对,一条人影从桐阴中飞起,越过墙头,朝院外掠去。
林凡冷嘿一声:“朋友想走么?”双袖一抖,把接来的银芒,朝墙角洒去,同时人已穿窗而出,尾随着黑影,越过墙头,追了下去
月光,本来还柔和得如水一样,斜照在窗根上。但不过转眼之间,月色就被浮云掩没,很快隐去,窗前一暗,房中就显的一片黝黑!这时,东首院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条欣长人影,这人在墙头上才一现身,就悄无声息地飘落窗前,再一旋身,闪入窗去。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欣长人影堪堪闪入房去,走廊上又有—条婀娜人影,袅袅行来!
那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没有月色,你纵然看不清她的花容月貌,但只要看她纤纤合度的窈窕模样,准是一位干娇百媚的美人儿:她脚下既轻又快,纤尘不扬,听不到一点细碎的声音,黑夜里,只有那双晶莹的眸子,闪着星星般的光亮。目光一溜,敢情她发现了敞开着的窗子,口中不觉轻“咦”了声,栅栅朝窗下走来。室中那人耳目何等敏锐,听到她的一声轻咦,头头蓦地一惊,一时来不及躲闪,目光迅疾一掠,轻快地闪到床前,举手揭起罗帐,朝床上躺了下去。
苗条人儿已经走到窗前,轻轻哼了一声道:“辛夷这丫头也该死,连窗户都没关上。”
这句话说得虽轻,但躲在床上的那人,已经听出说这话的是谁了,心头不禁大为凛骇:苗条入儿举手掠掠鬓发,倏地又轻又娇的叫道:“林大哥,你酒醒了么?”室中那人不敢作声,苗条人儿嗤的一声轻笑,腰肢一扭,像一阵香风,已经到了床前!
室中还弥漫着酒气,她自然闻到了,轻轻攒了下眉尖,声音说得更轿更柔道:“瞧你!醉成这个样子!”她居然伸手撩起帐子,一双柔嫩如玉的纤手,轻轻推着他肩头,低低叫道:“林大哥,林大哥,你醒一醒嘛!”
室中那人心头狂跳,哪敢出声,但不应也不成,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苗条人儿从脸上摘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缓缓俯下身去,附着他耳朵,吹气如兰地,娇声说道:“你怎么啦?”这声音好不撩人,人究竟是人,无灯无月,室中反正看不清面貌。
那人很快握住了苗条人儿的玉手,颤声道:“你……”苗条人儿任由他握着手,并未抽回,轻轻地道,“我是不放心你,才来瞧瞧的。”
那人压低着声音道:“谢谢你……”苗条人儿道:“谁叫你是我大哥……”
那人颤声道:“你真好。”苗条人儿嗤的一声轻笑,低声道:
“你……怎么在抖?”
她和他靠得很近,她身上阵阵的幽香,薰人欲醉!那人一颗心动荡得把持不定。
他没有作声,双手猛地一扳,他没有让她说话。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柔顺得像依入小鸟一般。
黑夜之中,除了心剧烈的跳动,听不到半点声音。
这发生的一切,原是她意料中的事。
她平日何等高傲?何等冷峻?此刻竟然英风尽失,成了一只受创的小鸟,室中依然一片漆黑,很快的就平静下来了。
苗条人儿仰着脸,娇柔的声音幽幽地叫了声“大哥,你……”
催促着道:
“妹子,你该走了。”
苗条人儿悄声道:“你怕了?”那人温柔的道:“不,我不是怕、万一给入看到了,对你总不太好。”
苗条人儿轻哦了一声,她是个好强的人,自然不愿让人撞到,于是她点点头,迅快起身,一面轻声叮咛道:“我走了,明天太上说的事,你不能……”那人没待她说下去,低笑道:“好妹子,你只管放心,我不会的。”
“你敢!”她一个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他额角上,人已像—缕轻烟,闪了出去。
他心头忽然起了一阵愧疚,更不怠慢,悄悄下床,在室中怔立了半晌,才长长吸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这不是我的错。”
跺跺脚,穿窗而出。
两人先后离去,本来云收雨散,春梦无痕,这时又是三更半夜。谁也不会撞来!但许多事儿往往出人意外,依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偏偏!这人正是乔装玫瑰的温婉君!房中两情缠绵,声音虽轻,但卿卿我我,断云零雨,依然隐约可闻。
温姑娘站在窗外,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一颗心直往下沉!她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竟会是这样一个人!她羞愤、气恼,爱棍交织,芳心才碎,噙着眼泪,悄悄地离去。
林凡掠出窗外,眼看向自己施放暗器的黑影,已经越过高墙,向院外逸去,一时不禁暗暗攒了一下眉,心想:“此人不但轻功极高,而且又比我先了一步,百花帮屋宇极广,他只要随便一躲,我就不容易找得到他了。”但心中想归想,人却毫不停留,一提真气,身化长虹追出墙去。那黑影身法极快,林凡刚刚越出墙外。发现他已在一二十丈之外,正在没命地飞掠。他敢情怕惊动了百花帮的人,因此没敢在重重院落、屋宇比连的暗阴中间隐伏下来。这自然是他发现林凡追了出来,心头慌张之故。同时,他也没想到林凡来了不过两天,对花家庄院的地形,根本不熟,他只要随便—躲,拐上两个弯,就可把林凡撇开了。
林凡发现他一路飞掠,一时哪里肯舍。也提气施展身法,一路疾追下去。但前面黑影,对花家庄院极熟,双方相距既远。
这时正好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前面那人利用地形,时隐时现,在那些楼宇之间,任你林凡展尽脚程,也无法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花家庄院是百花帮的根本重地,各处都有巡逻和值岗的人、此入竞能避开这些巡夜值岗的耳目,越发可见他不是外面的人。片翔工夫已经追出花家庄院的高大围墙。这里是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到处乱石嶙峋,地势荒凉,显然很少有人来此,前面黑影眼看林凡紧追不舍,心头慌张,才会落荒而走,一路急掠。
林凡心头同样泛疑:“他把我引来此地,莫非另有埋伏?”
但他艺高胆大,对方纵有埋伏,也并不放在心上,而且此人如果真是百花帮的人,那一定是白天较技败在自己手下之人。怀恨在心,才会乘自己酒醉,暗下毒手,自己纵然不愿树敌,也要截住他,好好规劝他一番不可。因为这一路上,已是荒凉的山坡,没有隐蔽之处,林凡一身所学,高过那人甚多,双方距离,自然渐渐拉近。眼看到前面不远,已经快到湖边,一片湖光,烟波浩渺!前面黑影突然身形窜起,宛如隼鹰窿食,纵身朝一处岩石下扑落。这时双方相距,已只有十余丈远近,林凡两个起落,便已追踪赶到,这方岩石约有三丈来高,下临湖水,已是再无通路。
林凡目光朝四面转动,四周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人影?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看他朝这里扑落,怎会没了影子?此处虽然荒僻,但草长不过没径,也藏不住人,除非他一时情急,跳下湖去,潜水逃走。这也不可能,一个人水性再好,钻入水去,水面多少总会溅起一些水花,但自己跟踪追到,湖水平静如镜,连一点水晕也没有。他站在崖上,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动静,心头突然一动,暗想:“我和他距离虽远,但明明看他从此处纵身扑落,一闪不见,此人对庄中情形,十分熟悉,自然对这一带的地形也了如指掌,他故意把我引来此处,才忽然隐去,莫非这石崖下面,另有通路?”一念及此,立即探首朝崖下看好落脚之处,提吸真气,飘身飞落。脚尖落到草丛间一块石上,果然发现这石崖上丰下削,崖下宛如一条狭隘的走廊,下面是平整的沙砾,容得‘人侧身而行。外面又有青草掩蔽,纵是大白天,也不易被人发现,若从崖上望下来,自然更难瞧到。林凡想起那天曾听玉兰说起,黑龙会郝飞鹏乘来的船,藏在一处崖下,莫非就在此处?心念转动之间,不觉循着崖下走去。这石崖之下敢情经湖水长年冲击,有的地方,果然可以隐藏得下一条小船。
林凡心中暗想:“百花帮总管玉兰心思慎密,但像这等所在,极易被贼人利用潜伏,应该派人驻守才对。”又走了一箭来路,突见前面不远似有一入躺卧在那里。林凡一下掠了过去,他目能夜视,这一到得近前,才发现这人一身青色劲装,腰跨单刀,竞似百花帮的庄丁。再一细瞧,此人竟是被人用重手法击中前胸,业已气绝。
林凡这下看得目中寒芒飞闪,忖道:“这人看来是派在此地值岗庄丁,他连腰间兵刃都末撤出,就遭了毒手,准是方才那人怕他说出来,才杀以灭口,那等于是我害死了他。”他才直起身来,又瞥见一丈开外的草丛间,另有一个人倒卧在那里,目光一注,那人也是一身青色劲装庄丁打扮!不用再看,这人是被入一掌震飞出去的,自然也早巳死去。
林凡看得暗暗切齿,心想:“自己本意,原只想追上他,稍加规劝,但他却连施杀手,残杀两个无辜庄丁,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倒非要把你找出来不可。”从两个庄丁气绝多时看来,这暗算自己的人自然早已去远,无法追得上他,正待纵身朝崖上跃去!
就在此时,突听崖上传来一阵鸣呜咽咽的哭声,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来凄楚欲绝,泣不成声!林凡心头暗暗纳罕,这时差不多已是半夜三更,什么人跑到湖边来啼哭?
既是女子声音,自然是百花帮的花女了,莫非她发现两个庄丁死去,她是其中一人的情人,才会哭的如此伤心!
正在思忖之间,突听那女子哭着说道,“林凡……你竟是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睛,我……我也不想活了……”
她虽然悲悲切切,继继续续地说着,但林凡听得清楚,尤其说到最后一句,一阵脚步声,已经到了崖边。不用说,她是准备投湖自尽!这下,林凡大吃一惊,口中轻喝一声:“姑娘,使不得。”人随声上,一下窜了上去。
那姑娘没想到崖下右人,自然也猛然一惊,不由得后退数步,叱道:“你是什么人?”林凡已然看清姑娘是谁,只见她珠泪满颊,一副凄苦模样,心中更是惊奇不止,望着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下几时得罪了你……”
这姑娘正是乔装玫瑰的温婉君,她睫承泪水,一双风目,盯在林凡的脸上,这回她也看清楚了,同样惊奇的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林凡道:“还是你先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呢?”
温婉君双目凝注,冷冷地说道:“不,你先说,你是不是跟着我来的?”
她戴着面具,看不到神色,但她平日为人温婉,语声娇柔,此时口气冰冷,显然有些不对!林凡暗暗奇怪,只得说道:
“在下是追踪一个人来的……”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急急问道:“你来的时候,可曾遇到什么人吗?”
温婉君听出林凡的口气,似乎是追踪另一个人来的,不觉问道;“你说的是谁?”
林凡道:“不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十分狡猾,在下一直追到此地,不但仍然被他逃去,而且还让他杀死了两个在这里值岗的庄丁……”
温婉君终究是冰雪聪明的人,听出此中另有蹊跷,心中忍不住急急问道:“你说,你已经出来好一会了?”林凡道:“没错,少说也有一顿饭的时光了。”
温婉君仍然不肯放松,追问道:“你既然不知他是谁,追他作甚?”林凡只得把方才发生的经过情形,简要说了一遍,接着笑道:“好了,现在该你说了,你干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好像还听你说什么不想活了,究是为了什么?”
温婉君听他说出经过,心头已经有些明白,但一个姑娘家,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她只觉粉脸一热,忙道:“你不用多问,我只是心里烦,出来走走,你快回去,越快越好。”
林凡可不是呆头鹅,他自然听得出温婉君的口气里,似乎另有文章,这就问道:
“听你口气,好像发生了什么?”温婉君道:“快些走,你回去就知道了。”
林凡满腹狐疑,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么?”温婉君道:“我和你走在一起,给人家看到了,不方便。你只管先走,就在院中暗处等我就好。”
林凡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可不放心,要走咱们一起走。”温婉君跺跺小蛮靴,急道:“真急死人,再迟就来不及了。”
林凡还是站着没动,问道:“你一定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温婉君道:
“此时无暇多说,走,我们到了墙外再分开。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你千万不能耽搁,先回宾舍看看,就知道了。但你莫要一人进去,在暗处等着,我去通知了总管再说,今晚是我和风仙值班,你只说回来的时候遇到我的就好。”
林凡听她说得郑重,好像自己住处又发生了什么事故,当下点点头道:“好吧,那就快走吧。”两人不再多说,双双掠起,一路展开脚程,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起到花家庄院墙外。
温婉君和他打了个手势,翩然朝后进掠去。
林凡更不怠慢,双足轻轻一点,林空飞上墙头,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