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被人称为老师的朱朱,也礼貌的握握二人右手,然后拘束的放开……罗监狱长?苏科长?这是什么官儿?
朱朱平生第一次坐在官员面前。
有些惶惑。
也有些担心。
二长虽然礼貌客气,满面笑容,可这房间,这气氛,还有这种种种种,总让朱朱感到莫名的压抑和不舒服。
她嘴上与二长说着话。
心里却暗暗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不就是二长么?
思想上和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朱朱,切切不可妄自菲薄。几人聊一阵,朱朱感受得到,这个罗监狱长很忙,不时有电话响起,都是苏科过去拎起听听,瞟瞟这边,又轻轻放下。
这细小的举动。
令朱朱有些感动。
如此注意细节克己的官员,必具有恻隐之心。
对方给自己开出的工资和待遇,都很令朱朱相当满意:每周六晚上7点到九点,辅导对象是他们读初中的双胞胎女儿。
每月工资3000块。
外加辅导夜归的的士费500元。
也就是说,每月四周四个晚上,朱朱总共可以赚到3500元。
这于那些站在街头,举着自制纸牌,毛遂自荐的学子们,显然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辅导学习这事儿,却是十分复杂。
名师未必会辅导出好学生。
可一般老师却一定辅导不出出众学生。
个中原因,剪不断,理还乱。
若要认真讨论开来,这还得牵涉到双方的个性互补,相互影响和默化潜移等因素。而且,对方原先并不认识自己,仅凭古老师的介绍,就如此看重和信任自己,这,未免?
这时。
像洞悉了自己的内心思忖。
罗监狱长微笑到。
“辅导一事儿,全在优势互补和个性相合,才能水乳交融,事半功倍。我们了解到,朱老师选修天朝古典文学,在贵校中文系众多学生中,取得成就和口碑,都是第一流的。”
他瞧瞧古时。
“这不光是古老师的介绍推荐。
也有旁人的鼎力论证。
所以,我们才委托古老师请你来的。相信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二个孩子这方面的不足,会得到突飞猛进的提高。”
听到这儿。
朱朱轻声到。
“我能看看二个孩子吗?”
“当然能。”
苏科长接话,对小保姆挥挥手:“去把兰兰香香叫来。”“香香在车里陪着朵朵。”古老师说:“要不,把朵朵一起带上来吧。”
几分钟后。
二个一般模样一样身高的女孩儿。
站到了朱朱面前。
“朱老师好!”“你们好!”朱朱打量着二女孩:“读初几?”“初一。”“偏科吗?”兰兰微红着脸孔:“我不太喜欢格律诗。”
香香却干脆回答。
“我喜欢自由体的现代诗。
比如现代文学什么的。”
朱朱立刻喜欢上了二女孩儿的率真。这时,苏科站起来微笑到:“朱老师,我领你在家先看看?”朱朱当然高兴,没待她说话,兰兰香香却一左一右的挽住了她:“走,我们带你。”
扔下老妈老爸。
簇拥着朱朱进了里间。
果然是官宦之家。
五室双厅双厨双卫,几乎就是二套小三间房的打通并装饰,因此,显得相当宽敞和气派。看一歇,双胞胎又簇拥着朱朱回到大客厅。
罗监狱长,苏科长和古老师,都站了起来。
苏科问。
“朱老师,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朱朱看看双胞胎和古老师,点头到:“是的,尽我最大的努力吧。有志者,事竞成!”“好,谢谢你。”监狱长又伸过了右手。
“朱老师。
实不相瞒。
我和苏科的事情都多。
精力得放在工作上。二个孩子又不太懂事,惹你生气时,你就行使老师的职责,怎样惩罚都可以,我们一律支持你。”
古老师就在一边笑。
“简政放权。
天大地大,老师权力最大。
朱老师,你可要担负起教育二个小孩子的重任,不让罗监狱长和张科长失望哦。”兰兰香香,就一齐嗔怪他:“谁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我们都十三了,是大人啦。”
电话又响起。
苏科抓起听听。
递给了老公。
“还是那个廖副,我看,”罗长就朝衣架走:“去去去,这个廖副,哎,”一面取下制服凌空一甩穿上,挺括笔直的天蓝色制服,像是特地为他订做的那样贴身。
衬托着他的中等个儿硕长。
顿时。
一个威风凛凛的国家公务员,冷面而凛然。
朱朱瞅到他左胸上也有一块闪闪发光的小铝牌,上面是4个0加一个1。穿戴完毕,罗长对朱朱笑笑:“对不起,朱老师,单位上有点急事儿,我先走了,你再和你的二个学生交流交流,沟通沟通。”
古老师接嘴。
“我看差不多了,我们就不再麻烦啦。
朱朱,你看呢?”
朱朱点头。下得楼来,那朵朵与小保姆正玩得嘻嘻哈哈,十分快乐。朱朱和古老师对送行的苏科告致,又拉着兰兰香香的手。
“明晚就是周六哦。
正式学习开始了。
有没有思想准备?”
二女孩儿笑,又相互推推,兰兰告发到:“香香要会她的白马王子,这下没辄了,敢逃课,我就给老师揭发。”香香呢,也不示弱。
“你还准备和罗罗小司机幽会呢。
敢撒谎。
我也给朱老师揭发,让你哭鼻子。”
朱朱瞟瞟二人身后的苏科,身着制服的老妈,脸上挂着视若无睹的微笑,看得出,她很溺爱自己的这对宝贝女儿。
这让朱朱有所警觉。
意识中。
凡是官儿都溺爱自己儿女,而溺爱带来的后果,谁都知道,不言而喻。
喇叭声声,车轮沙沙,古老师全神习贯注的看着前方,不时呵斥着朵朵:“不要和朱朱阿姨疯啦,唉,你这孩子,哪像个小姑娘哇?”
朱朱则任由小朵朵在自己身上蹭。
回答着她可笑而深奥的各式问题。
朱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谁让她是古老师的女儿?这让古典朱朱一直喘不过气来,想起就郁闷不己。现在,朱朱彻底明白了,自己是爱古老师的,可为什么爱?却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
自己对自己也暗暗吃惊。
居然会爱上自己的老师。
朱朱你这是怎么啦?不过呢,这不算师生恋,自己己离毕业离开了大学,是社会女青年了,我有选择曾经是自己大学老师的权利么。
一道道灯柱。
迎面抛来。
砸在朱朱身上,照着她发烧滚烫的脸蛋,然后迅速斜散向车外……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朱朱阿姨,天上为什么有月亮,还有星星呢?”
“因为,因为,”
讨厌的朵朵。
如果不是古老师的女儿,多好,可这又是不现实的。
朱朱悄悄瞧瞧前那傻大个宽厚的背影,这家伙一动不动的瞅着前面,双手紧巴巴的握着方向盘,侧面斜斜瞅瞅,傻大个居然睁大着眼睛,一副万分紧张不安的样子。
朱朱心里一动。
怨怨的撅起了嘴唇。
活该!谁让你带着女儿来着?
你紧张,我还难堪呢……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嘎!小车轻轻停下。
“朱朱同学,到了。”
朱朱回过神。
伸伸懒腰,向外瞧瞧,可不敢动弹。
原来朵朵早依偎着自己,睡着了。路灯照着熟睡里的朵朵,细眼弯曲,鼻翼轻动,肤如凝脂,小唇嚅动,朱朱看呆了。
嗒。
左面的车门轻响响。
扑扑!
朱朱警觉回头,古老师正站在窗外搔着自己的脑门:“糟糕,怎么办呢?”然后,弯腰低头瞧着朱朱,朱朱也正莫明其妙的瞅着他。
傻大个笑笑。
指指车头。
手指悬在胸前划划。
示意自己还是过来打开右车门,把睡梦中的朵朵抱出,让朱朱下车。可朱朱坚决的摇摇头,傻大个双手扬向夜空,像在叹气,又像在祷告。
朱朱叩叩玻窗。
指指前面。
示意自己爬到驾驶室,然后钻出去。
古老师高兴点点头,一弯腰,探进身,朝着朱朱举起胳膊肘儿。朱朱脸红红,将他手打开,然后手脚并用,鬼鬼祟祟又蹑手蹑脚的向前爬行。
其实。
这种俄式吉普的空间,算宽大的了。
换了别人,也许轻易就爬了过去。
可是现在是古典朱朱,又顾及着怕惊醒朵朵,还顾及着自己的淑女风范。那就显得万分的艰苦卓绝……朱朱像只大螃蟹,张牙舞爪的爬一会儿。
非但没能前进半步。
反倒朝后退着,退着……
古老师瞅得心急,一探双手,把她抱了出来。
因为怕朱朱反对而抱得较急,古老师的左手指,竟然抓着了朱朱的右乳。朱朱又羞又恼,竭力挣扎。情急之下,早被挟着双腑,抱到了车外。
哇哇哇!
沙沙沙!
一大片夜蝉的鸣叫,掺合着闷热,扑面而来。
朱朱整整自己衣襟,捋捋自己鬓发,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慌乱和紧张:“谢谢古老师!”“朱朱同学,师傅引进门,修行看各人。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傻大个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
“真对不起。
因为平时用得少,左车门绣住了。”
“还是快看看你女儿吧。”朱朱微低着头整衣,借着夜色掩映着自己。“朵朵不忙,正睡着呢。我走了,有事打手机,我的手机24小时都开着哦。”
“再见!”
“再见!”
嘎,的的!
吉普鸣鸣,一刹那间就隐入了夜幕。朱朱这才抬起头,睁大眼睛朝前方望去,一溜红红的刹车灯,在夜色中徐徐移动,哪还有古老师和朵朵的影子?
稍后。
朱朱微微叹口气,转身慢腾腾走去。
脚脖儿轻轻一绊,进了校门。
“注意,还有石梯呢。”朱朱抬头,竟然是小皮球。顺着校门微斜上去,一溜七步大石梯上,泛着校间灯的光亮,宛若串串扑闪着羽翼的白蝴蝶。
拎着工具包的小皮球。
就站在石梯之侧。
微笑着看着朱朱。
“朱朱,这么晚才回来?”皮总打破沉静:“女孩儿晚出要早归,安全第一呢。”朱朱侧侧头,然后像没听见似的,昂然擦身而过。
几步之后。
骤然停下。
突然回头。
“你跟踪我?”皮总笑容未减:“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晚归的巧合罢了。”越过她身子朝里瞧瞧,从这儿到后勤工人们的住宅区,需要跨过黑乎乎的操场,和一大丛一大丛白天是风景,晚上是黑漆漆的美人蕉,忍冬和杂树……
朱朱冷笑一声。
向前走去。
走一歇,脚步慢了下来。
白天热热闹闹的操场,晚上冷冷清清,虽然不断有踢球少年的喧嚷会,夜炼人的唰唰唰疾步声传来,可是,毕竟太黑,让朱朱有些望而却步。
朱朱记得。
自己曾为这事儿。
专门问过老爸。
朱科答:“不止是你,还有许多老师和家属投诉。可校长没表态,我这个后勤科长哪敢擅自行动?现在灯贵,学校不宽余,可事儿还得我自己兜着,不能怪上面的。”
这时。
唰!
一道雪亮的电筒光直射过来,照在踯躅着不敢动步朱朱脚下,眼前一片光明。
朱朱下意识扭头朝黑暗里望望,朦朦胧胧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十几米远的操场边。“爸爸吗?”黑影没动,手电筒光朝前甩甩。
时间实在是有点晚了。
朱朱再也顾不得瞅清楚。
疾步向前走去。
她走,那雪亮的电筒光圈,就一直照她脚前。
直到朱朱站在了自己住宅楼的路灯下。己感到安全了的朱朱,这才急切回身,眼前一片迷茫,没有人影。
“谢谢你!”
朱朱向夜幕中大声的谢一声。
蹬蹬蹬的跑上了楼梯。
叩门,深灰色的防盗门猫眼上暗暗,爸妈焦急的一把拉开大门:“哎呀,小祖宗,这么晚,跑到哪儿去哩?”
朱朱不以为然的跨进去。
脚一软。
扑通坐在沙发上。
“不是给你们讲过,与学生家长见面啊?急什么急?”老妈也扑通一声,紧挨着她坐下:“急什么急?你下午四点半出去,现在是晚上九点过,自己算算,还问我们急什么急哩?”
朱朱在心里默默。
不由得也摇头。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将近五个钟头,难怪爸妈着急?
逐不好意思的对爸妈笑笑:“这么快?对不起。”侧着眼睛睃着女儿的老妈,警惕的问:“与学生家长见面,谁陪着你哩?”
“我老师。”
老爸就对着老妈,悄悄点点头。
“那,谈得怎样哩?”
朱朱就高兴的一一道来,听得朱科和老婆且喜且忧,不断交换着眼色。朱朱还没出家门,陪着校领导在校门处巡查的朱科,就看见皮总拎着工具包匆忙赶到。
“步校长解主任韩科朱科。
对不起。
我来晚了。”
校长笑:“皮总,不晚,我们也是刚到。”教务主任问:“皮总,这次的修缮时间一定要保证,市教委明天要来校视察,有没有把握?”
“我把其他工地上的精兵强将都调来突击。
争取在天黑前完成任务。”
皮总恭恭敬敬的看着他。
又望望望一边的二个科长:“我和三小合作以来,是有目共睹的。三小是我的母校,现在又是我的衣食父母,主任校长一百个放心。”
朱科推他一马。
“这个当然,我们的合作一直很好。
这次也应该如此。只是这次这修缮款,”
“下次一起结算也行。”皮总心领神会,感激的看看朱科:“我和三小,谁跟谁呀?”向后一转身,众领导跟着也转身,恰好看到穿着整齐的朱朱,、袅袅婷婷的擦身而过。
“哎朱科。
那不是你那刚毕业的丫头?”
校长笑嘻嘻的瞅着。
“学校正差老师,怎么不让她来试试?”后勤科长有点受宠若惊:“我回去给丫头讲讲。”教务主任问:“听说你丫头选修的是天朝古典文学?”
“是呀是呀。”
“到中学倒挺合适。”
教务主任笑笑。
朱科还想说什么,觉得有人轻轻捅捅自己腰间,扭头,正看到朱朱在一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帮助下,钻进了辆小车……
视察工作完毕。
校领导们回办公室。
现场就只剩下了甲方朱科。
还有乙方皮总。
皮总查颜观色到:“朱科,每次你都是这样帮我,谢谢了!”“嗯,主要是你重合同,守信誉么。”后勤科长打着官腔。
“甭谢!
哎皮总你说说。
我那丫头当老师好不好?”
“好,当然好,公务员嘛,有面子,有地位,不怕失业,受人尊重。”小皮球自然推波助澜:“你看你们那些老师,住着三室二厅的集资福利房,明里暗地有多少收入?
还不说有事儿。
咳声嗽。
就有学生家长屁颠颠的跑上跑下,比你这个后勤科长还吃香。”
朱科眼睛有些泛绿:“当然,这我心中有数,不过,还得问问丫头本人的意见,唉,皮总,你知道现在进教育部门,得有名额;要到市中心小学,中学,那更得,”
“朱科。
你负责说服朱朱。
其他的,我来解决。”
这一老一少心照不宣,碰到一块儿,就如翁婿交心谈心,自打朱朱毕业归来,就是如此,尽管双方都没说破。
“那辆小车,”
朱科轻咳咳。
打住。
“哦,可能是朱朱的同学吧?”皮总故作满不在乎,看着对方,渴望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问题是,一头雾水的后勤科长,同样不知所措,二人各揣心事儿,就此散去。
回到家。
朱科细细给老婆讲了。
老婆同样且喜且忧。
“老师当然好,我作梦也想着我的丫头,也成了受人尊敬的老师;不过,她会同意哩?再说,你不是说现在要当老师很难哩?”
朱科想想。
搓搓自己双手。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难同,关键是要有人跑,有关系和用钱。”
“小皮球咋说哩?”朱科面露喜色:“他愿跑跑,好像也愿意拿钱。我俩分了工的。”“分工?”“嗯,”朱科神气的点点头。
“我负责说服丫头。
其余交给他办。”
老婆一巴常拍在饭桌上。
吓朱科一跳:“你咋哩?”“这不叫凡事俱备,只欠东风哩?”老婆高兴的指指老公:“这不啥都解决哩?小皮球小时就对咱朱朱有意,现在长大了又想娶为自己媳妇,当然得他自己出钱出力哩。”
后勤科长不满的瞪瞪老婆……
现在。
听女儿如此这般讲了,老俩口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要说当家教师呢,每周六只上一个晚上,二个钟头,这样的待遇,打着灯笼也难找,过了这村,没这店。可问题是,女儿这一放出去,心更野,哪还能听得进爸妈的话?
现在对老俩口而言。
解决女儿的终身大事。
比她工作更重要。
女孩儿嘛,工作不工作又怎样?关键是,要嫁个好人。这个好人呢,在老俩口眼里,不但有钱有势,事业有成,作风正直,深爱女儿,而且对自己也尊重有加,言听计从。
女儿才能幸福。
家庭才能和睦。
老俩口才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快快乐乐走完一生。
见爸妈听了不吭声,朱朱撒娇地叫到:“啊唷,饿死我了,妈,弄饭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