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阳中石的汽车行驶到坤山的时候，这个乡下的小城镇居然也响起了枪声。路上的车辆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行人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有几辆车子，一遍快速地飞驰着，一边相互射击。黑帮的争斗已经蔓延到这里，魔都很不太平啊。

    “肇叔叔，为什么这么小的镇子也会出现黑帮的争夺？”欧阳清风不解地询问道。

    “因为坤山是魔都和花都交界的地方。五头社巢穴被端了，单雄生死不明，几个堂主先后被抓，龙虎豹暴死监狱，五头社现在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花都的清弘帮当然趁火打劫，过来抢地盘了。这个小地方就成了双方争夺的前沿阵地。”肇明鉴把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戴着金丝眼镜，手拿一把折扇，西装革履，颇有周公瑾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感觉。看起来更像个谋士，不像个医生。

    “看这阵势，五头社不像群龙无首的样子啊。听说司马锐现在已经被推上了五头社新帮主的位置。这个家伙心狠手辣，五头社已经在全面反击了。前两天火车站的爆炸案，就是他们给警方的一次警告。魔都又将迎来血雨腥风啊！”欧阳中石面色阴沉地说。

    “你说你的朋友的父亲也是黑帮的，他是哪一伙儿的？”肇明鉴问道。

    “我不知道。”欧阳清风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这倒是真的，关于完颜敏敏的这个父亲，他一无所知。要救的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也一无所知。

    根据完颜敏敏电话里的指示，车子很快开到了她家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这个小镇也终于恢复了它应该有的宁静。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迎到大门外的完颜敏敏一头扑进欧阳清风的怀里，此时，她太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了，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本能。欧阳清风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放。欧阳敏敏也感觉到不妥，赶紧把欧阳清风放开了。

    “欧阳伯伯好，叔叔好，快到里面坐。”完颜敏敏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她已经慢慢镇定下来，接受命运，迎接挑战，也没有被眼前这位第一富豪的名头给吓到。

    欧阳中石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暗自点了点头。凭面相，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眼睛有神，棱角分明，长相清秀，行动果敢，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生，看来儿子眼光不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不用交往过密，眼缘很重要。

    几个人急匆匆钻进了小院子，与完颜雪莹也见过面，就直接来到了里间。当欧阳清风和肇明鉴看到躺在床上的满脸刀疤的男人时，都禁不住惊呼起来。

    “单雄？他是单雄？”

    欧阳中石盯着完颜敏敏再次问道：“你爸爸是单雄？”

    “是的，我就是单雄的女儿。”完颜敏敏这一次回答毫不犹豫。

    “可是敏敏，你不是姓完颜吗？”欧阳清风吃惊地问道。他也没想到，完颜敏敏的黑帮老爸竟是五头社的掌门人。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第一富豪的儿子喜欢上了第一黑帮老大的女儿，真是因缘际会。

    “我跟我妈姓的，我妈姓完颜。”

    “对不起，我们不能救他。想当年，我创业的时候，跟他打过多次交道。我的多少货物都被他们五头社给劫了。这么说来，他是我的仇人，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欧阳中石转身往外就走。

    “扑通”一声，完颜敏敏跪倒在地。

    “欧阳伯伯，我求求你救救他。你也是一个父亲，应该知道孩子对父亲的感情。实话跟你讲，我是在昨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知道自己有个黑社会老大的父亲。我一直以为我老爸早死了。我恨他，我也不能接受现实，可他就这样满身伤痕地回来了。”完颜敏敏倔强地擦去眼角的眼泪，忍住不哭。

    “他只看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女儿，就晕过去了。可是就这一眼，就这一声，我所有的恨和怨都没了。我只知道，这个人就是父亲，我要救他的命，可以用我的命去换，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以前，他对不起，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用我一辈子去还。只求您能救他性命。”完颜敏敏说完，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欧阳中石被这个女孩给感动了，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女生竟有这么大的能量，她的勇敢与坚韧，她在命运面前所表现出的状态与行动，令人赞叹。欧阳中石停住了脚步，长叹了一口气。

    “敏敏，快起来。”欧阳清风赶紧去扶她。

    “欧阳伯父，还没有答应，我不能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单雄是只狼，我救了他，他要杀人的。”欧阳中石担忧地说。

    “他不会再杀人了。他醒着的时候，跟我说过，五头社没了，他也老了，他只想死在家人的怀里。如果你们能够救他，我保证他退出黑帮。我们一家三口，就在这小镇子上，过几年太平的日子。我也给你们跪下了。”完颜雪莹说着，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救他，是因为我流着他的血。如果治好他，他不退出黑帮，我与他绝不相认。”完颜敏敏也义正言辞地说。

    “可是他得的是尿毒症，没有肾源，我们怎么救他？你们赶紧起来说话。”欧阳中石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伯父怎么知道他是尿毒症？”完颜敏敏的反应够快。

    “实不相瞒，我们前面打过交道，我的朋友和他争一个肾源。已经被他买到手里的肾，被我们给抢走了。”欧阳中石把上次胡德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最后担忧地说：“那个肾源已经用过了，人家不可能把剩下的那颗也捐出来，那是要人家命。要找一个新的肾，可没那么容易。”

    “我愿意把我的肾捐给他。”完颜敏敏丝毫没有犹豫。

    “直系亲属的配型匹配度是最高的，我觉很有希望成功。”肇明鉴从专业角度解读道。

    “敏敏，不可以的，我们再想想办法。”完颜雪莹不愿意女儿受到伤害。

    “妈，我们没有时间了。谁叫我的命是他给的，就算他真要拿走我也义无反顾。何况捐一颗肾并不影响我的生活。只要他保证远离黑帮，和我们相依为命，我愿意捐出一颗肾。”完颜敏敏反过来劝导自己的妈妈了。

    “那好，先把他救醒再说吧。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能不能救他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欧阳中石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看来，这件闲事，他是必须要一管到底了。

    肇明鉴解开单雄的衣服一看，受伤的肩膀已经严重水肿，局部已经溃烂，便吩咐道：“快准备一盆热水。”完颜雪莹赶紧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肇明鉴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了已经溃烂发黑的皮肤，黑死的血水汩汩而出，顺着后背流了下来。他用钳子夹出了那颗险些要了单雄老命的子弹，又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刮去腐烂的血肉，然后敷上金疮药，包扎起来。单雄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已经死了。完颜敏敏吓得躲在欧阳清风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眼泪不听话地不断滚落下来。

    肇明鉴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便露出了一排银针。他让完颜雪莹把单雄扶起来坐稳，然后左手挽袖，右手衔针，把一颗颗银针扎到单雄满是伤疤的胸口和后背。

    十分钟过后，单雄的手指开始微微地抖动，突然身体一抖，一口黑色的血液吐了出来。“爸！”完颜敏敏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完全出于本能。

    “不要担心，那是一口淤血，吐出来会舒服一些。”肇明鉴安慰着完颜敏敏，然后把银针去掉，让单雄重新平躺在床上。又过了几分钟，就见单雄的脸色由黑转白，他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刚才是女儿在喊我吗？”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现在他熬过来了。”肇明鉴说着，擦去额头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