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正门不走,偏偏要飞窗进来,这种盗贼行径,还好意思笑话我。”唐菖蒲面带着笑意,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眼睛紧盯着桌上的桂花糕。
“我娘亲总是笑话我像个馋猫,她也就是没见过你这般模样,桂花糕快要被你盯出个孔来了,怎么还在床上赖着?鞋都穿好了,难不成让我抱你过来吃?”
“瞎说,我哪有让你抱我起来的意思。”唐菖蒲白了晁风离一眼,披上了一边木架上挂着的外衣,坐到了桌边,见晁风离望着自己满眼笑意,唐菖蒲有些发窘,这会儿才刚起床,也没有洗漱,上妆,模样一定很憔悴。
“风离,你下次要过来,提前知会我一声。”唐菖蒲一边跟晁风离说着话,一边吩咐门外的绿萝准备好热水,她稍后要整理一下衣容。
“提前让你知道了,哪还有什么惊喜?”晁风离不管不顾,笑眯了眼,拿了一块桂花糕就塞到了嘴里,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也鼓了起来,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
“我去隔壁空房间梳洗一下,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你可不要自己偷着吃完了。”唐菖蒲纤长的手指在晁风离额上敲了一下,就踏着步子出去了,小声与绿萝说着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唐菖蒲才回到房里,却见晁风离迎着风眯着眼睛,竟是睡了过去,不由觉得好笑,又紧张,老鸨吩咐过,如若晁风离再回到楼里,一定要知会一声,但唐菖蒲不知道老鸨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贸然就让老鸨知道了她的行踪,于是吩咐了绿萝不要声张。
“回来了?”晁风离忽的睁开了眼,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唐菖蒲有些微微惊吓。
“你怎么做事情总是冒冒失失的,这样的性子,做盗贼岂不危险?”
“也就在你这冒失了些,其他时候,我可精明的很啊。”
“对我这样放心?不担忧我对你图谋不轨?”唐菖蒲出去了好一会儿时间,晁风离却不闻不问,当真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到了她回来的时候。
晁风离没有回答她,只是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然后笑问道,“好不好吃?”
唐菖蒲掏出手帕,掩着嘴吃桂花糕,梳洗后的唐菖蒲妆容精致,眉目含情,实在是怎么瞧着都很顺眼,晁风离的眼里笑意更深了些。
“很好吃,比我们望花楼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唐菖蒲毫不吝啬地夸赞了桂花糕,晁风离听了倒是觉得满意,对于唐菖蒲,她内心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对她好,不过一方面也是因为要从她这里打听些消息,得到消息并不难,但是让人心甘情愿的打听消息,而且还是打听一个非常忌讳的名字,这要承担的风险也是不小的,不由得晁风离也有些心生愧疚。
“好吃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带。”晁风离把桌上装桂花糕的帕子收了起来,桂花糕已经吃完了,只留下了几点糕点的碎末。
“好了好了,若你每天都这么爬窗子进来,我还睡得安稳吗?”唐菖蒲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晁风离接近她,一定是有她的目的,但从晁风离的眼里,又看不出一丁点儿虚情假意。
“你这样瞒着你们的老鸨妈妈,她不会罚你?”
“绿萝是自己人,她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你在这里呢。”
门被人敲了几下,唐菖蒲稳着声音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菖蒲姑娘,妈妈让您下去,说是有几位贵客上门来了。”绿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绿萝这姑娘倒是镇定,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声音与往日里一样。
“这才什么时辰,就有贵客上门了?劳他们等我一会儿,我就下来。”唐菖蒲有些嗔怒的看着晁风离说道,“你看看你啊,好端端的逃命不成,非要到我这里来避风头,现下里啊,妈妈倒是拿这件事情来说事了,估摸着接下来的时日里,我要忙死了。”
“难怪今早我在街上,听到有人说起望花楼的菖蒲姑娘,美若天仙,翩若惊鸿,她的美貌啊,可是引得盗贼都忍不住在逃命的时候,要去那望花楼看上一眼。”
“还取笑我?”唐菖蒲故作生气,忽而觉得有些渴了,就伸手要去拿桌上的茶壶,却被晁风离给先一步抢了去,晁风离翻了一个瓷杯,将茶水倒在杯里,给唐菖蒲递了过去,唐菖蒲愣了神,在晁风离几乎又要发出笑声的时候,接过了瓷杯,平日里都是她照顾客人,没想到有一日,她还会被一个男子如此照顾,又是飞窗送来桂花糕,又是笑意盈盈地给她倒茶水,丝毫没有男尊女卑的念头。
“我哪里是取笑你,他们说的本就属实。”晁风离说完,就慢慢走到了窗边,“既然菖蒲姑娘有事要忙,我这就走了。”
刚要从窗沿上飞身出去,唐菖蒲就轻轻说了一句。
“风离,晚上你过来吗?”
晁风离站住身体,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在笑,“既然你想我来,我一定来。”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从窗户飞了出去,唐菖蒲心里有些触动,却硬是强忍了下来,这时候绿萝又在门外催了,唐菖蒲眼眶有些发红,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只觉得情出自愿,甘之如饴。
衙门。
展千华还了先前借出的盗窃案卷宗,现下又进宫,去了内卫部,调出了一大堆前朝卷宗,这些书里也没有详尽说明皇宫大火后有哪些人是确认死亡的,都只是一句带过,尸体焦黑难辨,数量无不妥之处,大约是知道命数已尽,愤然群体自焚离世。看到了这里,展千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却又合上了卷宗,翻开另一本。
“秦怀霸,赤炎国安远大将军,屡战屡败。”展千华看到这里,不自觉念出了声音,什么样的大将军,竟然能屡战屡败,如果连仗也不会打,那么这个安远大将军的名头是怎么冠上的,难道前朝皇帝会对一个从未打过胜仗的人如此依仗?
“赤炎八年,秦怀霸率领五千精兵,顺利攻打下西河,未伤一兵一卒。”展千华有些吃惊,行兵打仗,竟然有攻下城池而未损一兵一卒的奇迹存在,这秦怀霸倒也是有些本事的。
等到展千华看完秦怀霸的事迹,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记载,这秦怀霸就是在西河一战被封为安远大将军,而后再也没有过赢的战绩,直到赤炎国亡,而之所以看了这么长时间,都是因为展千华的思绪飘的越来越远了,甚至于已经不在寻找前朝余孽上了。
一个将军,是什么性子才会立下这种绝不让兵将在战场上丢了性命的规矩,而这样的人,前朝皇帝真的愿意封作大将军?
“姐,你怎么还在这看啊,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展御风小跑着到了展千华的房里,见到展千华就这么埋在一堆卷宗书籍里发着呆,他更加的郁闷了。
“姐!”靠近展千华的耳边,展御风就是一个咆哮过去。
展千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猛地坐直了身体,面色有些发白,待看清楚是展御风这个混小子的时候,她眼眸中发出一道厉光,“展御风,你是几天没挨拳头,皮痒了吧。”
“大家都等你吃饭呢,你不过去,我们没法吃啊。”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展千华揉了揉眼睛,看了一整日,夜里也是点着灯看的卷宗,眼睛有些酸涩,不再搭理展御风,展千华起身自己先出了房间。
饭桌上。
“今天在房里看了一天?”邱青云打量了一下展千华,发现她面色不太好,人也有些恍惚,盛了饭给邱青云递过去,然后缓缓说道,“我今天去找过文哲了,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望花楼里的姑娘,大多是以花卉命名,这红红的名字,他到底是没听说过,兴许是望花楼新找来的姑娘也说不上,望花楼里的姑娘性子大多温和,比一般的青楼女子要知书达理一些,不会太浪荡。”说到浪荡这个词的时候,邱青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但好在同桌吃饭的也只有展千华一个女子,其他都是些糙汉子,没什么要紧的。
“青云,你当着千华的面,说什么青楼女子。”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一脸嫌弃的神情,嘴里含着饭就巴拉巴拉说着,就差喷些混着饭菜的唾沫星子到邱青云脸上了。
“猛哥,这是千华让我去查的案子。”邱青云无奈,虽然他也不想在饭桌上说这些,但总想找些话和展千华说上几句,也好证明一下自己真的有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追踪那盗贼的时候,她躲进了望花楼,既然你说望花楼的姑娘都是以花卉命名,突然间出现一个面生的姑娘红红,言辞放浪,青云,你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展千华夹了一块糖醋肉,放进了嘴里,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些酱汁,邱青云看见,连忙从腰间拿了一块手帕出来,但又怕放在身上会有汗味,于是轻轻嗅了嗅,断定没了味道,这才递给展千华。
“嘴边,有东西。”邱青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示意展千华把帕子接过去。
展千华还没有动作的时候,边上的展御风就忍不住一把夺了邱青云的手帕过来,然后放声笑道,“青云哥,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手帕啊,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哈哈哈哈。”
“胡闹,手帕还给我,你这小子,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明白了。”邱青云一时间嘴快,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心意给说了出来,在桌上吃饭的几个人,瞬间都安静了。
“青云哥,一直听大伙说,你对我姐有意思,倒没想到你承认的这么快。”
“青云啊,你这是在追求我们千华姑娘吗?你现下这武功怕是还不到火候吧。”
“青云,你在饭桌上就这么随随便便吐露了心声,这也就是我们千华不是一般女子,受的住,脸皮薄的可早就摔碗走了。”
“青云哥,赶紧娶了我姐吧,管管她,别让她有事没事闲的就拿我撒气。”
展千华面对突然炸开锅一般的饭桌,有些头疼的撑住了额头,然后起身一把抓了还在起哄的展御风衣领,硬生生给拖了出去,然后饭桌上再也没有人多言了,都闷头开始吃起来。
夜深了,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破庙里有些轻微痛苦喘息的声音发了出来。
晁风离的母亲突然夜里发了高热,整个人不清不楚,嘴里念叨着些胡话,急的晁风离在破庙里来回转着身子,这样子下去,母亲一定会出事的。
“娘,你等我一会儿,千万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晁风离见母亲的嘴唇干燥发白,还起了干皮,赶紧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喂了下去,而后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匆匆走出了破庙。
晁风离读过医书,心里明白这是普通的风寒症,夜里大雨降温,破庙根本挡不住这暴雨夜的寒风瑟瑟,所有的棉被都盖在了晁母的身上,晁母却还是止不住冷的发抖。
一边轻功飞快赶着路,一边在心里想着风寒症,需要些什么药材,这大雨夜里,想必医馆也都关了门,晁风离越是着急,脚下的步子就越是乱,一个踉跄,就被地上的一根断树绊倒了,摔在了地上,左侧脸颊被几根带着尖刺的荆棘给划破了几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