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华惊叹杀手的身手之余,自己也有些压力,她原本以为她的身手已经算是有所成,到底还是眼界欠缺了些,京都安定,江湖人士不多,炜国安定了太久,居安思危的人也越来越少,常见的大多还是些争权夺势的官场斗争。
眼看展千华要被女杀手所伤,柳都尉等不住了,他反身而起,飞身上了屋檐,用刀刃挡住了女杀手从袖中放出的暗箭,展千华也是一惊,她从来不认为用暗器是什么卑劣的手段,生死搏斗中,不是对手死,就是你死,如果还顾忌方式方法,必然是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的,她见过不少凶残的杀人犯,甚至因为小小争执而将人全家杀死,却不觉罪恶的人,他们大多手段阴险狠辣,可展千华不同,她是捕快,如果用这些手段,会丢了朝廷的面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怕柳都尉出手再快,展千华终究还是被暗箭刮伤了侧颈,带去了小块皮肉,流下鲜红的血液,箭上会有毒吗,肯定有毒的吧,那是从一个女杀手的袖中放出。
“还在下面看着做什么!”柳都尉见女杀手气焰嚣张,连声喝道,“叫人,叫人来支援,快。”
“是,大人。”下边的守卫分出了一个人前去报信,而女杀手被柳都尉和展千华缠着,射出去的暗箭竟然没有失去准头,狠狠扎穿了报信守卫的头颅,展千华心里一阵寒意,如若刚才那暗箭直直打中自己,恐怕脖子就穿孔了。
“你们别白费功夫了,我孤鸿要杀的人,从来没失手过。”
女杀手的名字,叫做孤鸿。
展千华冷冷笑道,“那你今日,怕是要失手一次了。”她没使尽全力,是因为顾忌孤鸿身上有伤,可展千华忽略了一点,这不是在和高手较量,她的首要任务还是保证七王爷的安全,如今处处手下留情,若是被有心人渲染几句,怕就变成她是杀手同党,故意来搅局吧。
孤鸿没有过多的把力气用在说话上,打斗过程中她已经扯开了腰间的伤口,现在血在不断的往外流着,失血过多的她嘴唇过于惨白,但她手上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凌厉。展千华被孤鸿的暗箭划破了皮肉,但到现在也仅仅感觉疼痛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反应,照这样看来,那些从袖中放出来的暗箭,都没有淬过毒,暗箭的毒一般发作极其迅速,不给敌人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可展千华到现在别无他样。
展千华移动速度惊人,几乎只看到一道影子飞身过去,孤鸿当下被踢中了要害,闷声倒地。
居高临下,展千华道,“后悔没在暗箭上淬毒吗?”
孤鸿的嘴里被塞进了大块布条,以防止她咬破牙关里暗藏的毒药死亡而失去价值,这是第一次有人,拿下了夜煞门的杀手。从几人开始打斗一直到结束,睡在卧房的七王爷竟然毫无反应,展千华忍不住叹息,到底还是安定的时间长了。
回到衙门,展千华去了牢里,她只是在路上想起了有些病态的小毛贼,想起她那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感叹一个男人,竟长成这副秀气模样。
隔着木栏,看到了睡的十分安然的晁风离,牢里的环境不好,到处都弥漫着腐烂稻草的味道,可她倒是睡得安稳,呼吸均匀有力,定是喝了药休息得不错,脸有一大半是朝着草的,两手搭在了脸庞,腿也弓着,脸上的白肉被挤得鼓出一来一小块,展千华竟看的有些呆了。
“展捕头!”一声高呼,展千华浑身一颤,京都近期太平,所以地牢里也没关着几个人,大清晨的,非常安静,于是突然发出来的声音,很刺耳。
晁风离惊得也睁开了眼,有些迷蒙的看着木栏外的几个人。
“司马大人传唤。”
“我知道了。”展千华瞥了一眼地上的晁风离,没有言语,出了牢房,而晁风离目送她离去之后,坐起了身,身体舒服多了,没有昨日那般难受,可这个展捕头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脖子上挂着那么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疼吗?管不了那么多了,晁风离凝视着牢里的守卫情况,已经被关在衙门两日,母亲那边不知怎样了,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的办法倒是没有想到,可牢里却来了一个人,是唐菖蒲。
“我听牢里的大哥说,你是因为一位绝色女杀手,才有了这牢狱之灾?”有些调笑的意味,唐菖蒲放下自己捎带来的食盒,见晁风离的衣服脏兮兮,脸上也有几块泥印,又觉得心疼,忙着打开自己带来的饭菜糕点,原本她是不好出面来见晁风离,可晁风离得罪的是京都陈员外,她担忧在牢里,晁风离会过的很凄惨,思索再三,自己还是亲自来了一趟。
“菖蒲,你怎么来了。”晁风离没心没肺的挑眉笑了,靠在木栏边上,痴痴望着唐菖蒲。“是不是两天没见着我,想我了?”
“倒不是想你,是想那桂花糕了。”唐菖蒲将饭菜端在手中,递进了木栏缝隙里,缝隙很大,这瓷碗也是精巧,一塞就进去了。
“能在牢里见你一面,我很满足了。”晁风离吃的嘴上泛油光,唐菖蒲递了帕子进去,但晁风离抿嘴笑,就是不接帕子,唐菖蒲脸色微红,直接伸手过去用帕子抹了抹晁风离的唇。
“我倒是有个姐妹,与陈员外家的公子说得上几句话,我回去找她试试。”
“不用你去求人,我是贼,天下没有什么地方困得住我。”晁风离将唐菖蒲带来的饭菜吃的精光,瓷碗就像是洗过一般,看的唐菖蒲又是一阵心疼,想必她在牢里也没好好吃饭。
“话倒说的轻松,可被关在这里两日的又是谁?”唐菖蒲用指头戳了戳晁风离的额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再委屈你几日。”
“好好,菖蒲你最厉害。”晁风离填饱了肚子,喜笑颜开的,可又想到她的母亲,她虽担忧母亲现下身体是什么情况,但也不敢贸贸然就找个底细不清明的人去看望。
等到唐菖蒲交代完离开牢里,晁风离眼神黯淡了,她心急如焚,急于知道母亲的状况,她想了想,展千华倒像是个正正经经,人品不坏的人,自己的这条命也是她给救回来的,如果她有害人之心,也不会对一个盗贼如此宽厚吧。
“大哥!”想到这里,晁风离猛地叫了一声,想让牢里的衙役通告一声,她要见展千华。
展千华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来了牢里,此时她的脖子已经包扎好了,一圈白布条裹着,隐隐渗出些红色,展千华看着牢里丝毫病态也看不出来的晁风离,默不作声。
“呃...”晁风离抓了抓脑袋,“展捕头,能不能麻烦你,抓些药材给我娘送过去。”
见展千华一动不动,晁风离走到木栏的边上,两手抓着木栏,脸凑了上去。
“我先前抓的草药,怕是要用完了,我娘也不知身体有没有好些,你帮我去看一下好不好?”晁风离眼神诚挚,那双好看的眼睛几乎要将展千华的魂都吸进去了。
“好。”展千华又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生了这样的一个儿子,做母亲的应该也不好受,何况现下还病着,孩子却失了踪迹,的确让人很放心不下。
“展捕头!”见展千华答应了就要走,晁风离又叫住了她。
“怎么?”展千华回过身,目光带着些疑问,“还有什么事情?”
“不要告诉我娘,我在牢里,我担心她承受不了。”
“现在不说,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你至少也要在京都地牢待上一年半载,方才可恢复自由身,你觉得要如何解释你一年半载都无法与她相见的事实。”
“这个不牢捕头费心,我自有解释的法子。”
“我不会多言。”
“诶,药方我再说一遍。”
“我记得。”
“......”
知道母亲有展千华照料后,晁风离安心不少,她在牢里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展千华帮了她许多,她总该报答她的恩情,想起展千华脖子上的伤口,大概是被什么利刃割破了皮肉,会留下疤痕吧,女子总是在意容貌的,虽说不是在脸上,可在颈上,说到底也是看得见的位置,晁风离记得在医书上看到过一个药方子,有促进皮肉增长,肌肤愈合,但效果却没试过,好在方子记得清楚。
唐菖蒲果然厉害。
大约过了几天,陈员外家的公子来衙门要人了,展千华眉头皱的紧,原本是要回绝的,但却见到晁风离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点头如捣蒜,生怕衙门不放她跟陈员外家的公子走,回想起跪在地上求饶的晁风离,现在居然性情大变,难道她不知道这一跟着走了,就有可能...
出乎意料的陈家公子的意思是,不计较这偷盗羊脂玉的小贼了,希望能让衙门放走他,说了好半天,事情最后竟然变成了,羊脂玉是陈家公子贪玩拿了出去,后又不小心弄丢,被晁风离捡了去,是陈员外误会,这才报了官。
司马烈岐和展千华都是一脸的惊奇,也罢,既然陈员外家公子亲自上门来解释,也不好驳了面子,于是,晁风离从牢里放了出去。
“展捕头,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娘。”晁风离走出衙门的时候,这么对展千华说道。
晁风离出了衙门,又去了望花楼,谢过唐菖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离开,唐菖蒲让她出了衙门之后暂时不要在京都露面,陈员外家的公子对陈员外也是有一套说辞的,需要晁风离配合,陈员外不会轻易放走一个跟他作对的人,但如果放出去之后的下场比在衙门要惨的话,兴许陈员外会很乐意,陈家公子的意思就是,不要露面,人间蒸发,当做已经死了。
回到小破庙里,见母亲身体好了起来,晁风离完全放下了心。
被母亲问到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晁风离把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搬出来,当天晚上得到了秦怀霸的消息,由于是从一个蒙面女子口中得知,怕是错过了今后难再遇到云云。
“得到了什么可靠的消息?”晁母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说谎,更不可能往什么偏门的地方去想,因为受托上门照顾她的人,一身正气,听她说,是个女捕快,京都女捕快。
“暂时还没有,后来我被那女子暗算了,在牢里吃了些苦头。”晁风离摇摇头,说出去的话半真半假,“所以我才拜托展捕头来照料,她是个好捕头。”
和晁母说了大半天的话,嘴都说干了,晁风离见母亲一脸深信不疑的模样,心里也有点愧疚,找了借口出去说是要弄些水回来,就跑了,按照记忆里的几味药草,晁风离心里盘算着,大多是药店能买到的普通草药,可这冰棘草是长在极寒之地的悬崖上,根本不可能寻得到。
用薄荷叶试试。
晁风离找齐了药材,开始配药,但不知效果如何,在河边捣着草药,狠了狠心,就撩起裤腿,在腿上用尖锐的石头割开了一条口子,一阵钻心的痛楚,她手上的伤倒是好了,腿上又挂彩,晁风离龇牙咧嘴的把磨碎的药草握在手中,挤出有些浑浊的绿色汁液,滴落在腿上,将汁液涂满伤口,接着又用白布包起来。
至少也要试上十天半月的才知道效果,如果对皮肉愈合有作用的话。
她丝毫不知情,展千华却在这个时候暗中调查着晁风离母女,这两个人的来历古怪,听说同类盗窃案在别的地方也有发生过,展千华只是怀疑,会不会盗窃案是同一个人犯下的,而这个人就是晁风离,而这些年她们辗转来去,换了不少地方,常人都盼着生活安定,但她们似乎走南闯北,四处为家,仅仅是因为晁风离犯下了盗窃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