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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悲哀,是什么颜色
    突然,床上的老人瞪大眼睛,嘴里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云娘赶紧低下身子,凑过耳朵,勉强听到老伴在喊自己的名字。

    云......娘......云......

    虚弱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云娘被眼泪填满的眼中,老伴儿嘴角带着笑意偏过了脑袋,闭上了双眼,被自己握着的手也垂落到棉被上。

    那一天,满屋子的艳丽红色;这一天,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等不到明天,等不到孩子归家,等不到儿孙满堂......

    明天还是会来,孩子又在何方,以后谁在我身旁拨亮灯盏......

    一股哀愁,浓浓的化不开散不去,在屋内翻腾,也流过Nick和宋努力的心田。

    云娘还扑在棉被上无言痛哭,床上老人的魂魄,在此刻坐起,走下床来。他猛地才发现屋内多了两个穿着没见过的装束的人,却也未有惊慌,回头看了眼老伴,明白是阴曹地府的使者来带自己离开这阳世了。

    只见他对着Nick二人跪拜而下,哀求道:“求求你们,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我的孩子,我想回来告诉云娘,让她别一个人担心,求求你们......”

    Nick此刻内心无比难受,他看向身旁的宋努力。但见宋努力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摇摇头,然后回复老人家说道:“很抱歉,没有时间了,我们要马上带你走。人死缘尽,有什么实在放不下的,等以后托梦的时候再对你的云娘说就可以了。下一世也许还有机会重逢,现在,跟我们走吧!”说完,便将老人家扶起来。

    老人家自知已无半分希望,也不再浪费时间,只是回头看向伤心欲绝的老伴儿,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被Nick二人带走。

    两个死神带着老人家的魂魄穿过布帘,消失不见。

    再次来到不久前走过的通道入口,就在Nick一次次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宋努力突然顿住脚步,回身对Nick淡淡的说道:“Nick,你带着老人家先走,我去一趟别的地方,然后马上回来,应该能赶上你。好好看着老人家,幽冥通道并无防护,别让老人家无辜受伤害。”

    Nick瞪大眼眸,瞬间被惊喜填满了心空!在宋努力闪身不见之后,半响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充满光芒的出口,心里很暖很暖。当下随即不再多虑,对依旧失魂落魄的老人家温和一笑,柔柔说道:“老人家,我同事刚刚找您儿子去了,他会帮你看看您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的,等到你托梦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云娘,让她别再担忧在外的儿子。您先放宽心,安心上路吧!”

    老人家浑浊的双眼竟亮起可见的光,长叹一声,对着Nick便欲行跪拜之礼。

    Nick哪里肯受,急忙将老人家的手臂托住,不让其跪倒下去,口中急道:“老人家不用这样!我之前也没想到,还以为我同事也是不近人情,我刚正准备冒着被他惩罚也要为您去看一眼儿子的......这只是我们的举手之劳,您别再这么客气了!我们走吧。”

    老人家当然是连连点头称是,欢喜的模样全然不同与刚才的落魄。往前的脚步也轻盈了许多,身形似乎都不见佝偻。他又看了一眼Nick,仔细的瞧了瞧,在Nick顿感尴尬的时候,先是轻叹一口气,后终于轻轻的开口说道:“孩子,我看你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跟我家那孩子差不多,只是我家的儿子没你这么英俊高大,与你......大概矮了半个头吧。唉,好多年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长高了些。”

    Nick和老人家并肩而行,被老人家看得手足无措,听闻老人家的这番言语,也不知道如何答复。只能先安慰着他,谦逊的笑道:“我哪有那样的福气做您的儿子。不过,我生前和我爹都是在军中,在岳飞,岳元帅的麾下,后来一起在朱仙镇中战死。我死后去往地府,得大慈大悲的地藏王垂青,没有投胎,留在地府做了死神。前些日子在地府见到了我爹,我最后送了他最后一程。”

    老人家听此奇遇,啧啧称奇,摇头叹道:“想不到啊,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事情。不晓得......我那儿子是否也能......罢了,现在说这个还早呢!对了,你也在岳元帅手下?真巧了,我家小子也是岳家军里的人!这天下谁不知道,岳元帅的岳家军是忠义勇猛之师,我对战事不太了解,你能给我说说,现在形势到底怎么样了吗?”

    Nick听闻,也暗暗感叹缘分奇妙。只是熟知历史大势的他,该怎么回答老人家才算合适......沉吟一会儿后,Nick才严肃的回答道:“岳元帅大败完颜兀术,将金兵压退至朱仙镇,准备毕功于一役,将金人赶回老窝,光复我大宋江山!”,停顿了一下,又痛心的继续说道:“奈何高宗昏庸,听信秦桧谗言,准备屈颜求和,连发十二道金牌,将岳元帅迫师回朝,此次回来,不仅将元帅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在朝廷中更有凶险小人准备加害岳元帅!希望上天保佑如此英雄豪杰平平安安啊......”

    “啊!竟如此严重......那,那我儿......唉,连岳元帅都无法逃脱,只能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我儿能避开遭难。”老人家不可置信的瞪着Nick,这才摇头哀叹,命运弄人,人力不可违。之后再无言语,怀着满腹的心事沉默着往前走去。

    Nick又何尝不想挽救这场千古奇冤!他也早就问过小师弟,能不能为历史做些什么。得到的,却是小师弟严厉的警告。小师弟警告他说:“我和你都没有权限去改变这个阶段的历史,如果强行插手,会被这个世界的大意志立刻发现,结局就是马上被抹杀!天道恢恢,万物有其轨迹,能力不够就去违禁,不会有好结果。原影视剧情属于特殊时空段,只有那里,才能凭你自己的力量去创造无限可能!”

    就是这样,Nick无奈接受了现实,绝了在影视剧情开始之前做任何改变历史的心思,改变世界?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通道里,立刻恢复了安静。Nick陪着老人家,默默上路。

    不知过了多久,Nick突然发觉到宋努力的气息,立即停下脚步往后方搜寻着。老人家发现Nick的异常,便立刻明白,自己的儿子有消息了,也翘首以盼。

    不多时,宋努力的身形就闪现在后方不远处,他向着二人走过来。

    待宋努力走近,Nick和老人家才看到他的表情很低沉、严肃,当下二人心中便猛地一沉。老人家等不及了,急急地蹒跚上前,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我儿......我儿他怎么样了?”

    Nick紧紧地看着宋努力,并未出声追问,只是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沉重。

    宋努力垂手而立,看了看老人家急切的模样,微微低下头,轻声地慢慢说道:“老人家,我用了准确的手段去找您的儿子,最后在一处岳家军坚守的城池内找到了......他,只是......”

    老人家已流下泪来,等待着可能是噩耗的下文。

    宋努力把头低了下去,沉声道:“根据指引,我到的地方,是一处乱葬岗......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与你血脉关联的气息。据我探测,您的孩子,恐怕已死了有好几天了......老人家,请您节哀。”

    “啊!......唉!我的儿......唉......”

    老人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Nick麻利的将他拉住,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老人家的心突然就裂了,精神支柱都塌了,睁开眼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坐在地上,悲痛的呆在那里,除了眼泪在流,全身都不动了。

    宋努力反应过来,赶紧跨步上前,和Nick一起,将瘫倒的老人用力拉了起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家才好,只能劝导着他,轻声说道:“老人家,人死并不可怕,您的儿子这一世结束了,可能下一世重新投胎会出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下辈子,您不要太伤心,凡事皆有定数,您的孩子是个好人,积善崇德,下辈子一定会有个美满的家庭,您该开心才是啊。”

    老人家闻言,这才从悲痛的茫然中恢复了一点意识,挣扎着转过头,看着自己正在行走的道路,黑暗、幽静、神秘又让人心生畏惧,心中却是想着:这便是儿子不久前也走过的道路吗?照他所言,我儿下辈子一定是富贵之命没错了,真是这样那就好啊......那就好......

    老人家如傀儡一般,挣开二人的帮扶,一个人蹒跚地往前走去,眼睛茫然的注视着前方无限的幽冥,所有的希望仿佛都被这黑暗抢夺了过去,曾经期待的幸福,如今都变成了这可怕的无尽漆黑。

    他可以祝福已经转世投胎的儿子,可是,他真正放不下的,是如今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的她啊......

    云娘,我和孩子都走了,你怎么办呐!云娘,别整日整夜地盼着儿子的书信了,也别再去村口翘首等着了......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啊......

    Nick的心口又开始刺痛起来,像当初送别老爹一样,被割舍掉牵挂的痛苦,让人心里真的好难受,感觉呼吸好艰难。他抬起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衣服瞬间被大力拉扯,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看着老人家萧索的背影,迈着蹒跚的步伐,如失去了意识的孤魂一般机械地动着,慢慢的,慢慢的......

    NIck和宋努力赶忙追上去,无声的跟在老人的身后。

    渐渐的,被幽冥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