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豨莶盛情邀请以及强烈坚持下,李木和胡不饮他们依旧住在豨家别苑,继续休养身体。而胡不饮本来伤就重,还三番两次地不断折腾自己,现在更是离痊愈遥遥无期,不过在床上躺这么久,好歹可以下地走路了。
连续躺了小半个月,只要是正常人都受不了,再也不想再躺了,同时,大夫也建议尽可能稍微走走,活络气血,于是午饭吃了之后,李木唐黄就陪着胡不饮到庄子外散散心。庄子外面比起别苑清静,灵气足,风景还好。
今天天气还是老样子,没有阴雨连绵,但也一点不爽朗,天上全是一团又一团的大块乌云,偶尔太阳心情好,露个脸,然后又躲回去了。冬天嘛,天气冷,不想工作很正常,你看,太阳连下班都要早很多,这才不到五点,西山山头的云后就有一团橘黄色的亮团了。
李木和唐黄陪着胡不饮闲逛,漫步在山间小道,刚刚聊完一个话题后,李木看了一眼天边,“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时候也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就有些冷了,不利于康复。三人于是有说有笑的往回走,走到庄子门口的哨卫所前,李木不禁感慨:“天气一冷,到处都冷清了,我刚来的时候,这进出庄子的商队行人排起一队长龙,现如今,就这么三五几个人。”
李木这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胡不饮的目光随着李木话语朝路人扫去,眼中所见却让他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
胡不饮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魁梧的背影,神色带着凝重。
李木和唐黄当即发现了不对劲儿,刚准备询问,胡不饮猛然大喝:“血手屠!”
胡不饮的大喝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纷纷向胡不饮看了过来,他盯着的魁梧男子同样不例外,面带疑惑地转身看向胡不饮。
这是一个老人,但旺盛的生命力掩盖住他在岁月上的衰败,大冬天却只穿着一件无袖的白茬皮袄,一双臂膀粗壮得赶得上李木的大腿,上面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老人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饱经风霜,经历过不少风吹雨打,花白的发茬坚定地昂扬着,诉说着坚韧不屈,只是老人眼窝深陷,看不到眼神,使他显得有些深邃,看不清他内心到底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老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满身的伤痕,深的、浅的、长的、短的、宽的、窄的、新的、旧的,刀伤、剑伤、枪伤、爪伤遍布裸露的皮肤,至于衣服底下还有多少,根本不知道!老人宛若一个行走的伤痕库,向世人展示着人类到底可以承受多少伤痕。
而在老人所有伤痕中最显眼的,无疑要属那道斜据半张脸的伤疤,那道伤疤一直从右上方的额角一直到左下的嘴角,剥夺了他展示柔和表情的能力,给老人倍添了狰狞。
“血!手!屠!”看清了魁梧男人的长相,胡不饮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他的名号。这人的画像看了多少遍?这张脸将他从梦中惊醒多少次?他渴望这张脸多少岁月?这刻入骨髓的印记,这刺入灵魂的烙印,终于来到眼前了!
李木和唐黄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不知为何,凶名赫赫的血手屠竟然游走到了巴壁庄,正要进庄去,却恰巧被胡不饮他们撞见了!
他是灭了胡不饮满门的凶手,他是胡不饮入魔的起始,他是胡不饮八年痛苦的根源,他是胡不饮苦苦追索的生死仇敌,他是胡不饮活到今天的动力,他是胡不饮疯魔修行的唯一意义!
李木和唐黄暗叫不好,正打算有所动作,可没有时刻受到煎熬的他们怎么可能有胡不饮行动得快?
只见胡不饮双眼赤红,目眦欲裂,早就掏出炽烈珠握于手中。
看样子,胡不饮一直将炽烈珠随身带着,只是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随时随地准备复仇,与血手屠玉石俱焚。
那天雨夜,李木的作为只是让胡不饮直面了自己的过去,让他勇敢地面对现在和未来,可丝毫没有削弱胡不饮心中的仇恨。
李木之前的劝解没有效果!算了,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拿出炽烈珠后,胡不饮将其捧至胸前,双手离开,炽烈珠悬停在胡不饮胸前,随后胡不饮的身体以它为中心扭动,体内灵力也有节律地脉动。整个过程,胡不饮动作迅速流畅,没有丝毫的生涩,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施展,仿佛演练了千百次。
说来缓慢,整个过程如同霹雳现,弓弦惊,不过眨眼的功夫,胡不饮胸前的炽烈珠便流出赤色光华,沿着他的双臂覆盖住胡不饮整个身躯,胡不饮的气势随之暴涨,节节攀升,直接突破到三品!
当胡不饮的气势到达顶峰时,一股强大的灵力风暴以胡不饮为中心爆发,直接将想要阻止胡不饮的李木和唐黄震开。
胡不饮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李木和唐黄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各自落地后赶忙朝胡不饮看去。再看去时,原地哪还有胡不饮的影子,空气中只残留了一道赤色长线,直指无动于衷,仍冷眼观看的血手屠。
双方不过是不期而遇,都没有准备,所以发现对方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到百米,而全力以赴、毫无顾忌的三品胡不饮会有多快?声音也追不上他的步伐!血手屠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胡不饮的这一击。
血手屠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但这还妨碍不了他丰富的经验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更妨碍不了他进行有效的防御。
血手屠的动作十分简洁,深吸一口气憋住,皮肤底下有光华闪烁,双臂隐隐有些鼓胀,交叉置于身前,护住躯体和头颅。
血手屠刚刚完成这个动作,那抹赤色长线就来到眼前,胡不饮的攻击到了。胡不饮化作利剑,直直的右臂如同一把刀锋,指尖恰好插在血手屠双臂交叉的位置。血手屠果然经验丰富。
胡不饮的前进被挡住,落后的声音也追随而至,爆炸开来:“血刃破鞘!”语落,狂暴的灵力由双方接触的地方爆发,直接将旁人吹得人仰马翻,连来不及启动防御的哨卫所都被吹得摇摇欲坠,而坚实的地面更是以他们为圆心,塌出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圆。要知道,巴壁庄门前的路面是以防御五品高手为标准建造的,这还是余波造成的破坏!
胡不饮占尽先手的第一击并没有奏效,被血手屠完好无损地防下来了,但是他并没有气馁,或者说他现在的头脑并没有给多余的情绪留任何一点空隙。
不等体内翻涌的灵力平息,胡不饮收回右手,左脚高过头顶上踢,带动右脚离地上踢,在半空中化为旋转的轮盘,自下而上地荡开血手屠招架的双手,使它们被迫高高扬起,露出胸口的空当,“弯月弧!”
在胡不饮实现战术目标之后,胡不饮停下动作,像狸猫一般轻巧落地,伏低身子蓄力,随后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释放,胡不饮以身化为利箭,直奔血手屠露出来的空门而去!
血手屠又高又壮,和胡不饮的身形相比,简直就是铁塔一般。这尊铁塔睥睨着一支血色利箭直射而来,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血手屠双拳紧握,被胡不饮踢来高扬的双臂骤然发力,从两侧划过两个半圆,如同挥舞两柄巨锤一般抡下。如果胡不饮不调整身形速度,血手屠的双拳必将击中他的太阳穴,胡不饮并不怀疑,一旦中招,他必死无疑!
别看第一击之后,两人的招式再也没有了煊赫的气势,就以为之后的招式就弱了。事实上,两人的第一击都是仓促为之,没有控制好力量才导致灵力外泄,从那之后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两人都将力量完全内蕴,爆发开来便是雷霆一击,看似平平静静,实则凶险万分。
胡不饮并不怕死,但他怕死了还没有报仇!
胡不饮身在半空中直线前进,血手屠的双拳砸来,这一招势大力沉,胡不饮又不善防御,根本挡不住这招,那就躲!于是胡不饮的脊骨像断折一般,上半身突然诡异地下折,堪堪躲过这一锤击。
血手屠能在红榜留名,身披无数伤痕却依旧活得好好的,那他自然不是易与之辈。血手屠的双拳从胡不饮的头皮上方划过,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招就毫无建树。
血手屠的双拳依着惯性在胡不饮后脑勺顶上汇合,两个铁锤一般的拳头相撞,竟然真的发出了巨锤碰撞的金铁交击之声。
那是一声沉闷的嗡鸣,音波如同有实质一般往外扩散,重重地打在胡不饮身上,使得胡不饮的身体不可遏制地坠落地面。
硬挨了一记血手屠的音波震撼,胡不饮嘴角溢血,思维有些空白,整个人直接趴落在地上,暂时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