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如今智氏独大,惜智申性格软弱,强如智氏亦无强逼赵氏之意。晋国若不生乱,诸侯必难当之,使计促其内乱方是上策。奈何赵氏敢当,智氏退让?”
斗怀是这一次楚国使节团的副使。
斗氏是楚国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家族,他们的初代家主其实就是楚国的公族,到目前因为过了很很多代人的关系,尽管还是楚国公族的一员,血缘关系则是间隔得太远了。
另外,曾经的斗氏无比风光,然后风光终结在一次楚国的内乱之中,没有楚共王的庇护就要扫进历史垃圾堆了。
在晋国与楚国争霸的阶段,楚国的斗氏、成氏、蒍氏、薳氏都有一段风光无限的好日子。
目前阶段,成氏和薳氏已经消失,蒍氏还在苦苦挣扎,倒是一度差点灭亡的斗氏重新振作了起来。
至于屈氏、景氏、昭氏的话?目前已经有屈氏和景氏,只是两个家族目前实力一般,昭氏要等现任楚王熊轸薨逝之后再出现了。
楚国的正使是公子闾,他是楚国现任大王的幼子,来晋国并散布多种言论就是由他提议,再让斗怀去执行。
“晋国不乱,我不与之相争。”公子闾说道。
经过“弭兵会盟”之后,楚国不是没有再跟晋国较劲的心思,只是相对于以前几乎每年都要开启大型战役,后面两国的战事只能说是一种小打小闹。
斗怀心想“谁说不是呢?团结一致的晋国最为可怕,以前楚国应对艰难,何况是衰弱的当下,并且还有吴国在东南虎视眈眈。”
“如无意外,范氏必将败亡。我与范氏不过利用,使郑国、范氏与晋国为难罢了。”斗怀说道。
这一波楚国算是适逢其会,一点都没有帮范氏跟晋国死磕的心思。
楚国跟郑国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说不跟晋国再启动连番大战是一种共识,要不要跟郑国结盟就在楚国内部争得很凶了。
总而言之,楚国目前最大也是必须面对的敌人是吴国。楚国君臣的脑子才没有被门夹了,没有解决来自吴国的威胁之前再次跟晋国打生打死。
“子闾,智氏世子邀请狩猎,往与不往,乃是何意啊?”斗怀是真的不理解智瑶为什么邀请一块狩猎。
公子闾其实也闹不明白。
楚国虽然跟晋国长期敌对,要说国仇肯定有,双方的各个家族则是也存在友情,不止是国战期间能互通有无,平时在战场或其它地方遇上了还会叙旧。
智氏跟楚国的关系比较复杂,曾经智罃在楚国那边当了好几年的俘虏。
当时的智罃可没少跟楚共王聊天,很是得到楚共王的赏识,连带在楚国也交到了不少朋友。
在智罃的时代,智氏跟楚国一些家族的联系还是比较频繁,到了智盈那一代也还有在联系,轮到智氏由智跞当家作主却是断了。
没办法的事情,智盈根本没有来得及交代智跞自己的人脉就撒手人寰,肯定会让智氏对外的联络出现断层。
楚国这边的那些家族没有跟智氏联系也有理由,智跞上位之初是得到中行吴的庇护,某种程度上智氏的对外交流也遭到了中行氏的掌控,楚国几个家族跟智氏一次两次联络没有得到回音,双方断了联系也就显得没什么好奇怪了。
所以,互相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矫情,智氏那边的家臣代表智瑶向楚国使节团提出一起狩猎的邀请,怎么可能不让公子闾和斗怀感到纳闷呢。
“或是因我等之言?”斗怀觉得是那样的话,智瑶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公子闾莞尔,说道“年少便有辉煌,其有骄横之资。”
这么看,他们以为智瑶是年少轻狂了?
季节已经来到春季上旬,万物复苏之际其实并不是狩猎的时候,等各种动物养起了膘才是,轮到动物的发情季节则是会停止狩猎。
为什么到了动物发情季节会停止狩猎?一来是人们很早就懂得了不能鱼枯而泽的道理,再来是动物发情时期远比其它时候更加暴躁。
在风光明媚的某一天,公子闾和斗怀带上了一批武士出了城,到了地方发现受到邀请的人还真是有点多。
“见过公子。”
“见过宗子。”
公子闾是现任楚王的儿子,称呼公子再正确不过了,只是他更喜欢别人喊他子闾。
而智瑶被称呼“宗子”其实才是正式的称呼,原因是智氏和中行氏合流,荀氏是大宗,下面还有一些小宗,智申成了荀氏大宗的宗主,智瑶理所当然成为宗子。
像是韩庚、魏驹和赵毋恤也能被称呼为宗子,原因是韩氏、魏氏和赵氏也有自己的小宗。
换作程宵、辅果这类的小宗之主,他们的儿子则不能称呼宗子,原因出于程氏和辅氏是荀氏的小宗。
公子闾的岁数有点大,早年间取得了不少的成就,才有了那个“子”当前缀。
有“子”当前缀的人们,他们更愿意别人称呼“号”,不是用身份来称呼。
比如说,人们对公孙侨的称呼叫“子产”,其实就是称呼“号”,代表公孙侨的一些成就取得了认可。
今天受到邀请的人很多,包括卿位家族的一些二代,还有晋国一些中等贵族以及其子嗣。
楚国使节团得到邀请,出于礼仪的考虑肯定不能缺了郑国使节团,再来就是范氏的来人了。
现在虽然是春秋晚期,出现了很多礼崩乐坏的事情,只是还处在那种将坏不坏的阶段,作为贵族一些该讲究的礼仪多少还是要得到重视。
“此便是赵氏宗子?”公子闾看到了赵毋恤,眼眸里带着明显的轻视。
倒不是公子闾蔑视赵氏,纯粹是像他这种身份在天然上对赵鞅的做法非常排斥,同时对以庶出获得世子位置的赵毋恤在身份上很看不起。
事实上,除了变法之后的秦国,其余列国一直到失去国祚之前,对于血统和身份的看法从未改变,后面更是依靠血统带来的声望搅动风云,成功地埋葬了秦帝国,只是胜利果实被老刘家摘了。
因为看不起赵毋恤的关系,公子闾根本就不装。
公子闾先跟智瑶互相见礼,随后也给了魏驹和韩庚该有的尊重,哪怕是对狐尤都能讲几句话,偏偏全程无视赵毋恤了。
来自郑国的向戎可不敢摆公子闾的谱,该对谁笑脸相迎一个没落下。
代表范氏过来的刘明则是一样没有搭理赵毋恤。这个倒也不难理解,因为范氏跟赵氏已经不死不休了嘛。
得到那种待遇的赵毋恤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尴尬。
有些时候就是那样,大概就是“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会被别人”的情况。
后来,公子闾和刘明一再被用异样的眼光扫视,老实说内心里还真的是有些尴尬了。
“让,多加看顾赵毋恤。”智瑶吩咐道。
遭到轻视的赵毋恤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很不好说。
真正令人担心的是刘明或来自范氏的武士,他们会不会在打猎期间在赵毋恤的身后放冷箭。
今天的狩猎活动是智瑶发起,出现任何的意外都要承担责任,不管赵毋恤或是谁出现了意外,丢了智氏的脸还是其次,必定会有更严重的后果要担负。
豫让心里很不想保护赵毋恤,口中还是应道“诺!”
狩猎的场地就在“新田”郊外。
好些身份尊贵的人到场,每一个人都会带上充足的武士,数一数至少有个三四千的总数量。
因为参与狩猎的人着实是太多了,涉及的场地肯定是要增大,免得出现争夺猎物的情况,再发生什么纠葛。
智瑶特地邀请公子闾以及向戎、刘明,还有同为卿位家族世子的几人一起。
要是没有魏驹、韩庚、狐尤和赵毋恤,很难不让公子闾等人猜测智瑶是要私下讲一些什么私密话。
“未曾想,宗子瑶射艺如此精湛。”公子闾一次次看到智瑶每射必中,发出了由心的赞叹。
他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打到一些猎物,要数谁最多却不是智瑶,是一直极力表现的赵毋恤。
其实,智瑶挺理解赵毋恤为什么要那么卖力表现,无非就是越让人看不起就越想打那些人的脸而已。
“诸位尽兴,何不巧立它项。”智瑶没用错词,巧立是一个中性词汇。
公子闾一脸的感兴趣,问道“以何取乐?”
“古有养叔,叔党比射,创下一段佳话。今人如何使前人专美?”智瑶说道。
养叔就是养由基。
叔党则是潘党。
他俩的射艺比试被载入史册。
听了的公子闾挑了挑眉头,思考智瑶是不是要找事。
现在的贵族,有谁不会射箭吗?可能有,但绝大多数贵族都会射箭,勤加练习在准头上不会太差。
他们回到营地,又等外出狩猎的人回来。
大家一听要搞射箭比赛,还有相关的彩头,并且允许在赌资上博弈,基本都来了兴趣。
正式开始之后,智瑶命人取来拇指大小的铜环,它们除了一个环之外又有悬挂小铃铛,分别去挂在二十步、五十步、七十步、一百步和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之外。
大家看到智瑶这么安排,有些人还听说刚才智瑶提起了养由基和潘党,兴致方面更高了。
“宗子既有此雅兴,何不首射?”公子闾内心里其实是很不爽的。
智瑶本来还想着让有些人先行表现,一听笑着说道“必不负公子期待。”
站在旁边的赵毋恤一直盯着挂在五十步左右的铜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而智瑶已经在挑选弓和箭,又在一片注目中摆出张弓搭箭的姿势,随后一声弓弦嘣动,箭矢激射而出……
</p>
<crpt>;</cr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