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自青苗法颁布之后,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一对挚友就彻底闹掰,形同陌路,而之后二人唯一合作的项目,也就是将宋朝廷彻底拉入党争的泥潭,最终是在徽宗时代被终结,差一点点就延续到北宋灭亡。
这真是一个大悲剧,也令人感到惋惜。
明明都知道问题在哪,明明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不过由于张斐的到来,导致这个情况发生一点点变化。
二人从历史上的你死我活,变成现在的既竞争又合作。
最初赵顼的安排,就是你们一人管一件事,各司其职。
但是到底还是以新政为主,司法改革为辅。
主次分明。
当时在保守派看来,司法改革也就是制衡新政用的,没有别的用处。
故此二者的合作,在河中府取得不小的成功。
但问题是河中府的成功,导致朝中是有不少人转变为真心支持司法改革,他们开始认为司法改革才是宋朝真正得出路,应该以此为主。
同时又有不少人,认为司法改革比新政更为可怕,于是他们开始倒向新政。
主次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必然就会发生矛盾。
去年大家都还是合作大于竞争,如今王安石要求在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虽然这是制置二府条例司的既定计划,反倒是河中府是一个阴差阳错,但是此时此刻,王安石这么做,在所有人看来,那就是一种竞争。
保守派一部分人认为新政离开公检法就是不行,他们现在都懒得去反对王安石,因为他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寄托,全力支持公检法。
但革新派却认为,公检法就是建立在我新政的财政基础上,没有我的新法,你们公检法都建不起来。
基于这些观点,可以预见的是,今年二人肯定是竞争大于合作。
河中府。
“元学士,你说什么?”
何春林直接从椅子上蹦跶起来,“让让商人来监督我们的盐债和盐钞?”
包括蔡延庆在内的一众官员,也都是惊讶地看着元绛。
这可真是一大奇闻。
让商人来监督官府,你确定你不是在说梦话吗?
元绛解释道:“不是监督,这只是普通的商业合作,我们能查他们的账,他们也能查我们的账。”
韦应方道:“那也不行,咱们是官,他们是民,咱们查他们的,那是理所当然,但是让他查咱们的,那会贻笑大方的”
蔡延庆也不解地问道:“元学士,你为何要答应他们?”
元绛道:“我是完全出于财政考虑,如果我们愿意让商人来监督,那么商人将愿意接受盐债作抵押,这能够促使我们的盐债卖得更好,也更令人信任。”
蔡延庆点点头:“原来如此。”
韦应方却道:“如此说来,那些商人并不信任我们的盐债?”
说着,他又阴阳怪气道:“他们难道不相信公检法吗?”
元绛道:“这是两回事,我之所以愿意与商人交易,与公检法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这么做,有利于财政。
我们可是不打算只用一次盐债、盐钞,其后每年都会发放,如果解库铺认的话,可以拿着盐债直接从解库铺借钱出来,那么大家购买盐债,就再无担忧。
至于说面子问题么,我倒是认为检察院会更加丢人。”
韦应方问道:“元学士此话怎讲?”
元绛呵呵道:“我要借此告诉检察院,只要我们官府愿意,任何人都可以来查,不仅仅是他们检察院专有的权力。而且盐债的卖得好,可不是他们检察院的功劳。”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稍稍点了下头。
反正检察院也是要来查的,再让商人来查,也没有什么关系,况且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一旦解库铺都认盐债,盐债肯定卖得更好,一旦财政上来,都属于他们的政绩,而且他们心想,发盐债改善财政,总比逼着他们交税要好啊!m..cc
元绛又道:“此外,税务司向我们询问,盐债、盐钞是否值得信任?”
何春林道:“他们问这个作甚?”
元绛道:“因为有人向税务司询问,是否可以用盐债、盐钞交税。”
大家都沉默了。
元绛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又眼巴巴地看着元绛。
说什么?
这盐钞和盐债不是敛财工具吗?
要人人都能够拿这些交税,这不又还回来了吗?
但他们也不能反对,要是反对的话,那不是告诉别人,这盐债、盐钞不值得信任,那谁还会来用。
税务司从头到脚,包括问得每个问题,都这么令人恶心。
迟早有一日,他们会玩完的。
他们的计划果真是缜密啊。蔡延庆却在心中默默为此点赞,又站出来打圆场,“方才元学士不是说,盐债、盐钞不是一锤子买卖,既然如此,百姓当然可以用来交税。”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继续道:“前些年盐钞泛滥,也不完全是因为官府滥发盐钞,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民间大量囤积盐钞不置换盐,如果能够用盐债、盐钞交税,也能够给予官府提供一个收回盐债、盐钞的渠道。”
元绛笑着点点头道:“蔡知府与我想得一样,此外,如果用盐债交税,是不算利息的,从税上面收回多少盐债,我们都是赚得。”
韦应方道:“元学士,蔡知府,我以为还是先看看他们会怎么查,毕竟咱们官府的许多账目,都是需要保密的,尤其是河中府,这还涉及到军事机密。”
元绛点点头,“那就依韦通判之言。”
何春林突然问道:“对了!韩寺事怎么还未来?”
此话一出,大家突然反应过来,韩寺事怎么还没有到,去年就应该出发了呀。
元绛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道:“这我也不大清楚,我并未收到消息。”
他们哪里想得到,韩绛现在正在洛阳跟好友赏花,他就是要等到河中府木已成舟,才会来的,不可能他真的过来,推翻皇庭的判决。王安石让他过来,也就是要给这些官员一个期待,让他们不至于去跟公检法死磕到底。
不过王安石现在可能有些后悔这么干。
皇庭。
“张三,听说爹爹来信了。”
许芷倩推开门来,兴冲冲地问道。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道:“爹爹在信上说了什么?”
张斐道:“岳父大人说自己的身体还不错,而且更多年轻的官员加入他们检察院,推崇法制之法。”
说着,他又将手中的信,递给许芷倩。
“这是好事啊!”
许芷倩急急接过信来,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见到许遵在信上说,越来越多的年轻官员加入公检法,推崇法制之法,登时那喜悦之色,跃然纸上,可看到最后,她不免微蹙眉头,“王学士有可能马上在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
若无特别重要的信,许遵很少给张斐来信,但是新法的推行,与公检法有着密切关系,许遵得知王安石可能会尽快在东京东路推行新法,这是一个分道扬镳的信号,立刻就给张斐来信。
许芷倩偷偷瞄了眼张斐,见张斐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禁问道:“你你怎么看?”
张斐偏头瞧她一眼,笑道:“其实从始至终,王学士就没有打算配合过,当时我来河中府,在王学士看来,也是我们配合他们。”
许芷倩道:“可是目前看来,新法配合公检法是非常成功的。”
张斐道:“在京城的时候,二法合作,也令免役法大获成功,但是王学士并不觉得这是新法的成功,或许现在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许芷倩又问道:“如果新法离开公检法,能否获得成功?”
张斐沉吟少许道:“这得看王学士会怎么操作,但我估计总会出些问题的。”
许芷倩急切道:“那你赶快写一封信劝劝王学士。”
“没用的。”
张斐摇摇头,道:“我之前能够劝说王学士接受我的建议,是在于能够让新法受益!”
不等他说完,许芷倩就急急道:“现在新法配合公检法,也能让新法受益啊!”
张斐道:“但也有可能会让新法彻底走向灭亡,首先,王学士是要顾着一大群人,那些人支持王学士的新政,为得也是荣华富贵,但如果配合公检法,他们的用处可能就不是那么大,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支持王学士。
此外,大家也都会将功劳记在公检法头上,关于这种言论,当初在东京执行免役法时,就已经出现过。
王学士不但要处于利益考虑,还要出于政治考虑。如果我写信劝他,配合公检法,我敢保证,一定适得其反!”
话说至此,他突然愣了愣,然后倏然站起身来。
许芷倩吓得一跳,“你干什么?”
张斐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写封信劝劝王学士,你来帮我写吧。”
许芷倩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说,写信过去,反而会适得其反。”
说罢,她突然警惕地瞧向张斐,“你你莫不是期待王学士失败?”
张斐摇摇头道:“我从未期待王学士失败,我只是认为他不会听我的,但如果不写的话,好像这人情上就说不过去。”
“是吗?”
许芷倩狐疑地打量着张斐。
“写啦!写啦!”
张斐催促道。
许芷倩撇了下小嘴,心道,这人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政和司法改革上面,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官署,一个真正能够制衡皇庭的官署。
而这个官署就是立法会。
根据当初的约定,大庭长的判例权,其实是立法会赋予的,因为立法会是要基于法制之法修订相关刑罚的,可只有张斐懂这些,才给予张斐判例权,但最终能否成为成文律例,还得看立法会。
河中府皇庭所有的判决,包括蔡卞他们的,全部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立法会。
富弼这一年,什么都没干,也不怎么关心政务,一心就扑在修法上面,潜移默化中,他其实已经成为朝中法制之法的最大拥护者。
这一年过去了,立法会也得拿些成果给赵顼看看。
垂拱殿。
只有赵顼和富弼君臣二人。
“这是过去一年,立法会根据法制之法,以及河中府大庭长的判决,所修订的律例,还请官家过目。”
富弼将一份厚厚的奏章呈上,又道:“此番修法,共将八项死刑改为徒刑,减免三十二项徒刑刑期,取消十六项徒刑,改为罚金,同时取消七十六项苔刑。”
赵顼听罢,微微一惊,“减少这么多刑罚,还能震慑住百姓吗?”
富弼抚须道:“官家,乱世用重典,但如今国家早已经安定,很多刑罚只会适得其反,这也是为何自太祖到如今,我大宋几乎每一任君主,都会下达敕令,减免一些刑罚,比如说赦免贩卖私茶、私酒的死刑,这一回老臣是将这些敕令全部编入律例中。
而其中的徒刑和苔刑的减免,则是基于法制之法民事诉讼的理念,百姓与百姓之间的大部分纠纷,还是以保障双方利益为主,而不动用刑罚。”
其实关于重型慎刑,在宋朝司法界一直都有着广泛的争论,王安石虽是法家作风,但是在这方面,他其实更偏向慎刑,尤其是最近几年,支持慎刑的已经占据绝对多数,他们认为很多刑罚,都太重了一点。
比如说,贩卖私盐判死刑,但也有些地区的百姓,买不起官盐,只能自己弄一点私盐,这也让官府左右为难,罪不至死,但依律必须判死刑,但这涉及到财政,谁也不敢背上这口锅。
这几年已经在慢慢修改,但并没有系统化去改。
这也是为什么法制之法能够这么快收获人心。
赵顼瞧了眼富弼,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富弼将敕令编入律例,就是希望阻止皇帝再干预律法,最好是不要颁布敕令,这项任务由立法会来干。
不过对此,赵顼早已经妥协,看似这剥夺皇帝的立法权,但由于立法会的最终结果,还得皇帝批准,才能够奏效,权力还是控制皇帝手中。
这都是张斐走之前,给设计好的。
二者看似区别不大,但其实非常关键,这就是避免皇帝一时任性,下达敕令直接干预律法,这是司法界最为敏感的事情,也是最不好的。
当然,赵顼之所以妥协,也是因为政事堂经常驳回他的敕令,弄得他也很是不爽。
富弼又道:“但其中多半条例,只能在有公检法的州府施行,只有少部分涉及到死刑、重刑的条例,可以全国普及。”
赵顼问道:“这又是为何?”
富弼回答道:“这是因为很多条例就是基于公检法的审查制度修改的,比如说,河中府皇庭最后送来的那桩关于司法解释的官司。其中涉及到‘任依私契,官为不理’,如果在没有公检法制度下执行,可能会给予官府鱼肉百姓的权力。”
赵顼稍稍点头,突然问道:“富公对于在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怎么看?”
富弼一怔,显得有些诧异,“官家不是已经决定采纳王介甫的建议吗?”
赵顼叹了口气:“是这样的,那青州知州派人送来一道加急奏章,恳请朕先在青州执行公检法,再让青苗法在青州执行。”
富弼眨了眨眼,“欧欧阳永叔?”
赵顼点点头。
唉.这个欧阳永叔真是一点未变,唯恐天下不乱,不过这把火倒是可以烧。富弼思索半响,暗自一叹,算了,我要多说几句,肯定会惹得王介甫不开心,又会给立法会添麻烦。向赵顼道:“老臣近一年一直在修法,对于政务不是很了解,未能为君分忧,还请官家恕罪。。”
赵顼赶忙道:“富公能留在京城,就已经是对朕最大的支持。”
不过他心里已有计较。
第二日,赵顼又找来王安石,将欧阳修的奏章给他看,并且表示,欧阳修到底三朝元老,朕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青苗法就暂不在青州执行吧。
王安石也没说什么,毕竟欧阳修的辈分摆在那里,赵顼要答应,他也没有太多办法,毕竟这还只是试行,少一个州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他却窝着一肚子火,对欧阳修是恨之入骨,人家都是痛打落水狗,我这都还没有落水,正在冉冉升起,你就拿棒子来打了。
真是岂有此理。
回到制置二府条例司,又遇到两个说客,吕公著和陈升之。
之前吕公著一直夹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但是自青苗法之后,他也开始倒向司马光那边,与王安石的关系也出现一些些间隙,他几番相劝,但王安石都没有理会。
陈升之本是支持王安石的,不过对于青苗法,他心里也是有所保留的。
“介甫啊!目前看来,新政在河中府,是非常成功,证明新法配合公检法,乃是上上之策,你何不继续与司马君实合作。”
吕公著是苦口婆心道。
陈升之点点头道:“介甫,你不要被那些流言蜚语给干扰了,那些人就是故意在挑拨离间,你得以大局为重。”
他们两个都是反对青苗法的,但如果配合公检法的话,青苗法反而让人放心,他们就想劝说王安石再等等。
可他们两个哪里知道,王安石刚刚憋了一肚子火,这要是司马光的话,估计两人就打起来的。
王安石瞧了他们两个一眼,念在多年的友情,也不想与他们闹掰,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道:“这不是我的原因,这是司马君实的原因,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是有自己的计划,而且我之所以选择东京东路,也是因为司马君实早就派范纯仁去那边建立检察院,这两年过去了,结果登州的公检法,还不如河中府,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而且朝廷的问题一直都是财政不足,而不是治安问题,公检法虽对新政有一定帮助,但本来就应该是他来配合我,结果现在我迁就他,他们还在那里拖拖拉拉,我现在是等不了了,要是财政出大问题,这责任谁来担?”
这话非常在理,问题在于财政,改善财政是当务之急,等着司马光,那得猴年马月去,财政赤字,你们来补?
陈升之赶忙道:“我去催催君实。”
“你别去了,我天天催,也没什么用。”王安石摆摆手道。
吕公著又道:“但是你这青苗法确实有问题。”
王安石听到这话,可就受不了了,冷冷一笑,“是呀!有问题啊!故此去到河中府后,那些大地主是畏之如虎,甚至不惜以低价来抵制我的青苗法,说到这事,我还真得感谢那公检法,他们是在配合新政吗?”
吕公著也急了:“你这人怎就不听劝,如果青苗法去到东京东路,真出问题,新法可能都会毁于一旦。”
王安石道:“只要你们不来添乱,这新政就不会出问题,我在设计新政时,可还没有公检法了。”
“你!”
吕公著也脾气上来,站起身来,“不可理喻。”
说着,他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陈升之纠结了片刻,也站起身来,“介甫,你再考虑考虑。”
王安石道:“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了。”
陈升之见罢,也就不再多言,摇头一叹,出得门去。
他们刚走,吕惠卿便入得屋来,“恩师,他们是来游说恩师配合公检法吗?”
王安石狠狠一拍桌子,“他们哪里知道,我早已经在河中府改变策略,利用提举常平司来增加财政收入,以至于看上去公检法好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要不是我让元厚之配合他们,他们公检法岂能立足。说到这事,全怪张三那小子,出得这些馊主意,弄得现在人人都以为是公检法的功劳。”
他心里憋着一肚子委屈,就事论事,在河中府,的确是新政一直在配合公检法,不惜改变自己的策略,如果没有王安石同意,元绛会屡屡让步吗?
元绛当初要不让步,公检法也会很麻烦,不可能这么快立足。
但如今大家全都认为这是公检法的功劳,从表面上看,也是如此,因为官府一直在被迫遵守皇庭的判决。
王安石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么委屈,而且这种言论,对新政的影响非常不好。
吕惠卿道:“计相之前就已经表明态度,不支持青苗法,恩师犯不着与他动怒。”
“我不是因为他生气。”
王安石一挥手,道:“我是被那欧阳永叔给气着了。”
“欧阳永叔?”
吕惠卿一愣,“他不是在青州吗?”
王安石便将欧阳修上奏官家一事,告知了吕惠卿。
“啊?”
吕惠卿傻眼了,“这不是将国事视作儿戏么?新政乃是国家决策,岂能因一个知州的拒绝,就不去执行。”
王安石叹道:“可是那欧阳永叔不是普通官员,他可是三朝元老,而且官家的意思也是暗示让我们用政绩来说话,以政绩服人。这一次在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是绝不容有失。”
吕惠卿立刻道:“恩师请放心,目前东京东路很多官员都改为支持我们青苗法。”
“是吗?”
王安石道。
吕惠卿点点头道:“如今他们听说公检法在河中府所做作为,于是都改为支持我们新政,其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能够阻止公检法。”
王安石当即就乐了,“这些人可真是国之蛀虫啊!”
吕惠卿诧异道:“恩师为何.?”
王安石道:“他们现在反对公检法,跟之前反对我们新政的理由是一模一样,可见这些人是极度自私自利,心里全无国家和君主。”
说罢,他又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加以利用,以此督促他们严格执行青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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