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县令府,内宅。
天光放亮,刘盈遵循着自己的生物钟准时醒来。
下一秒钟,他愣住不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刘盈惊讶出声,目光炯炯的盯着躺在他身旁,一个柳叶眉, 瓜子脸的‘美人’……
嗯,其实就是张不疑啦。
还好,咱的贞操还在……刘盈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完好的里衣,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当张不疑被他吵醒,慢慢醒来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情不自禁的乱了一拍。
海棠春睡, 面若桃花。
刘盈小声呢喃:“你为啥是个男的呀……”
一瞬间,张不疑睡意全无,抱着被子向后缩了缩,眼神中充满警惕。
“是你偷偷爬到我床上了好吗?”刘盈勃然大怒,大声指责。
“你以为是我想?还不是你那大哥!”张不疑死死攥着被角。
刘盈有些疑惑:“我大哥?刘肥?那个小胖子难不成又尿床了?”
县令府占地面积略小,比不过之前阳翟的行宫,以及宛县的郡守府,因此大家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间房中休息。
刘盈的单间,主要是因为他刷的声望值和好感度达到了临界点,荣获团宠称号得到的特权。
嗯,其实主要是吕雉的偏心……
听到刘盈的话,张不疑满脸悲愤:“嗯,你知道这么冷的天,洗澡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造孽啊……刘盈摇摇头:“早就告诉他了,睡觉前不要喝太多水……小胖子就是不听……”
他说完,不怀好意的看着缩在墙角的张不疑:“这么说来,今后你就要和我同床共枕了?嘿嘿嘿……”
张不疑哼了一声, 从被子里伸出手臂, 撸起袖子, 亮出发育良好的股二头肌:“试试!”
…………
蓝田县南门, 已经安置好的难民按照什伍互保,排着队有序向远处山上走去。
一日做,一日食。
他们此行,是去山上砍柴,换取食宿和重建家园的钱财。
秦国在时,蓝田县南部的山麓,属于是上林苑的一部分,普通黔首进山砍柴的后果,轻则罚为城旦舂,重则砍手砍脚,收入隐官。
所谓隐官,不仅用来指称收容刑余者的官府手工作坊,更用来指称被收容于隐官的,遭受过肉刑的人。
在秦的军功爵制度下,他们的身份等同于刑徒,比没有爵位的士伍、公卒、庶子要还要低一级。
至于这些人所生的子嗣,则相等于没有爵位的士伍。
比如赵高,他的母亲就是隐官之中的刑余之人, 所以赵高未必是个阉人。
南门口,刘盈站在墙垛之上, 眺望远处井然有序的一幕,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商君驭民五术之下,秦人果然是最好管理的民众。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去支配……”
但刘盈心中还明白,这些看似柔顺的背后,其实蕴藏着一座将要喷薄而出的火山。
这几日,不仅蓝田县中家家缟素,整个关中之地,到处可见飘扬的招魂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似水波不兴的宁静,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是地动山摇!
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作为穿越者,刘盈相比于夜不能寐的刘邦来说,无比澹定。
他想起早上吃饭的时候,吕泽曾说过,楚怀王的身份已经更改,在联军诸将相的一致同意下,楚怀王正式成为义帝。
富有四海,号令天下!
但,大家都知道,熊心这个义帝,还不如当年的灭商之后的周天子。
毕竟,周天子的麾下,真的有好几个师!
嗯,周朝原本在镐京,拥有西六师,这是周人能够挑战殷商的本钱,之后商朝灭亡,周人又在东方组建了东八师,也就是殷八师。
六加八,一共十四个师。
而按照周朝的法度,诸侯只能有一师,也就有了《孟子·告子》中的: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叁不朝则六师移之。’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就问你怕不怕!
但如今,熊心派出的几路军队中,刘邦这一支自不必说了,军队多是自己招募的,虽然打着楚国的旗帜,但属于是听调不听宣的军头。
毕竟,刘邦的天使轮是项梁投的几千军队,而不是熊心。
南路军的共敖乃是芈姓共氏,本应是熊心的臂膀,但却早已经会师于戏县,和项羽暗通款曲,准备裂土封王了。
至于北路军,单不说项氏一族掌握的军队,就连英布还有陈婴的军队,也已经在劫掠了咸阳之后,完完全全的倒向了项羽。
也就是说,如今熊心能够掌控的军队,只有驻守在彭城的卫戍部队,以及守卫王宫的亲兵了。
等到项羽这边彻底分好蛋糕之后,就会回师东去,解决熊心这个阻挠他攀上权利最高峰的障碍。
“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
呸,不要碧莲!
要按照丫的说法,熊心需要搬到青藏高原,每天边放牧牦牛,边唱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上游!
刘盈身旁,张不疑微微咋舌,他侧着脑袋,盯着内心戏映射到脸上的刘盈看了许久,终于相信某只小萝莉的评价。
“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次女装……”刘盈头也不回说道。
“是双马尾啊溷蛋!”张不疑怒发冲冠。
嗯,好吧,他还没有冠。
刘盈从墙垛上跳下:“走吧,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省人力十倍!”
张不疑对于他脑回路的跳跃,一时有些不适应,他沉默了几秒过后,挠了挠头:
“我记得父亲给我说过,你让他们以工代赈,强壮者修葺城墙,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让他们砍柴去了?”
刘盈回过头,神秘一笑:“你想听真话假话?”
张不疑很女性化的嘟了嘟嘴:“父亲说兼听则明,还是先听假话吧!”
刘盈笑眯眯道:
“自然是为了取暖,你想啊,现如今这么冷,晚上要是不点个火盆,很容易把人冻出病,所谓冬藏,就是一家人依靠秋天的收获,躲在家里哪也不去,等到春暖花开之后,再出来劳作。”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借住在蓝田县的民宅之中,十天半月的还行,长久了肯定会生出事端。所以让他们去砍点柴火,赚到的钱和房东叁七分成,相当于房租了。”
“反正柴火这种东西,总是不够用的!”
嗯,这个年月的密封条件,要想让人一氧化碳中毒,可能需要专门支两根管子,往屋子里大量注入一氧化碳。
张不疑点点头,接着问道:“那真话呢?”
真话,真话自然是不想要等到刘邦还定叁秦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坚城一座……刘盈咧嘴笑了笑:
“你想听吗?呵呵,我不告诉你!”
他说完,拔腿就跑,张不疑愣了一刹那,挥舞着拳头追了上去:“别跑!”
城门楼上,全程注视着这一切的张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向东眺望。
这些天里,他始终在考虑一个问题。
不如归去。
他准备,等到韩国复辟,完成张氏一门大往夕时对韩王的承诺之后,就携带妻儿归隐山林,再不问这世间的是是非非。
…………
戏县,联军大营。
辕门外,一个身材干瘦,温文儒雅的男子缓步走来。
“什么人?”
守门士兵大步上前,杀气腾腾的注视着他。
男子澹澹一笑:“就说魏人甯昌,求见诸侯上将军。”
那名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看他的打扮以及气质,觉得这并不是个普通的黔首。
于是他点点头,带着甯昌向帅帐走去。
通传是一定要通传的,至于项羽见不见,就和他无干了。
他也丝毫不怀疑对方会是个刺客,因此并没有搜身。
毕竟,自家上将军是个力能扛鼎的神人,刺客一定会被他从二楼阳台上丢下……
…………
帅帐中,项羽怀中抱着虞姬,二人共用一只酒杯正在饮酒。
嗯,疫情期间,这种行为不提倡……
在他二人面前,韩信低着头,正在向他请示是否见甯昌一面。
项羽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让他进来。”
韩信抱拳而去,只是转身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抱着虞姬的项羽,眼中闪过不屑的神情。
温柔乡,是英雄冢!
门外,甯昌缓步走进,他无视了帐中正在发生的一幕,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关中之地,有群山和大河为险阻,西有大散关,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四面都是关塞,土地肥沃富饶,上将军何不留在这里,建立一番王图霸业!”
项羽忍住耻笑,从虞姬怀中探出脑袋:“你是儒生?”
甯昌缓缓点头。
项羽说道:“既如此,我不怪你。你走吧。”
虞姬脸色潮红:“妾觉得那位先生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项羽摇头笑道:“果然,儒生和女人都是一类,你可知,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
帐中甯昌冷笑:“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项羽举起虞姬,放在一旁,指着帐外盛水的大鼎:“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让人把你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