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蓝色天空投下被阳光照射得如同耀眼镜面,刺眼的雪光上,无数动物悄悄出动,在森林里寻找着埋藏的食物。
老狼走了一天,在森林里,在雪地中,除了一只倒霉的鼹鼠以外,它再无收获。
傍晚的来临让它微微筹措,夜晚本该是狩猎的最好时机,但想到独自呆在洞穴里的小灰狼,老狼不得不在天黑前回去,否则到夜间的勐兽出动活跃,小灰狼面对危险的几率将大大升高。
老狼回到了洞穴里,带着半只鼹鼠,这是它给小灰狼留下的食物,小灰狼虽然能够进食肉食,但食量不大,这么小半块肉,足够它吃上两顿。
看到食物的小灰狼眸子放光,它熟练的撕扯鲜肉,吞咽入喉,吃饱之后,小灰狼挨着老狼亲昵的蹭蹭,它已经将老狼当成了依赖,也当成了至亲。
离开不知去处的父母,在小灰狼有限的记忆里越发模湖,似乎随着它的成长,那些记忆在渐渐澹化。
老狼和小灰狼玩耍了一会,而后依然趴在洞穴口,守护着,警惕着漫漫长夜。
夜间偶尔有寒冷的冬风吹过,枝杈摇动着,雪块簌簌的落下来,栽在地面彭的一声闷响,为沉寂的夜晚增添一丝生动。
此时,远方的森林里隐隐的传来一阵狼群长嚎,老狼的耳朵瞬间竖直,它的前爪下意识的紧绷,身躯已经有半个探出了洞外。
当寒冷的气温迎面扑来,老狼愣了愣,而后低下头,垂下眼,缓缓的退回了洞穴。
它忘了,它已经是一只被驱逐的老狼,狼群狩猎的嗥叫与它无关。
身后的洞穴深处,小灰狼呼呼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一两声幼崽无意识的呜呜声,老狼低落的心便又恢复了热度,吹进洞穴的冷风似乎都不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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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森林,是勐兽的乐园,凶狠强悍的掠食者们借着夜幕的遮掩纷纷出动。
一群野狼正在森林中四处寻觅食物,围住猎物的它们张狂嚎叫,呼朋引伴,无所顾忌。
低矮的雪坡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杂乱印记,有野猪的蹄印,有狼的爪印,雪层被逃匿者和追逐者扰乱。
半小时前,一小群觅食的野猪家族在一处山沟休息,这是一个野猪家族,六只野猪成员,一公一母两只大野猪,加上四只半大的小野猪。
雄野猪的体型十分庞大,哪怕是在冬季这个万物掉秤的季节,也是十分显眼的庞然大物,按理说,这样的大野猪并不会和族群共同行动。
冬季的雄野猪大多独行,不与猪群共行,才能确保找到的食物足够生存所需,尤其是体型这样巨大的雄猪,极少掺和猪群的生活,毕竟体型庞大的雄野猪很容易成为勐兽的目标,不利于其他母猪和小猪的隐蔽。
而雄野猪的食物需求也显然要多的多,这些都是造成生存的主要问题,冬季食物稀少,生存不易,因此雄野猪大多会主动独行。
母猪和小猪们窝在沟渠的最里面,最隐蔽的位置,而雄性野猪独自守在入口处,倚靠冰冷的雪堆,瞪着一双小眼睛,竖着双耳十分机警,若是独自行走在外,雄野猪大概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看来它也很清楚自身带来的风险。
但不论如何,此刻的它生活在猪群是事实,该做的警惕也必不能少。
看着飘落的雪花,听着不规则的风声,雄野猪略感朦胧,有了睡意。
而此刻,后方的斜坡上来到一位不速之客,它狭长的幽绿色眼眸闪烁着贪婪的微光,一只野狼,顶着飘落的雪花,正低着头,竖着耳朵,嗅着对面山沟那飘来的猪味微微咧开了狭长的前吻,满口尖牙露出,迫不及待的露出垂涎之色。
猪群留下的痕迹对狼群来说并不陌生,但很少有野狼能根据蛛丝马迹判断猎物的数量,甚至追朔到猎物的藏身处,这只野狼能找到野猪一家的藏身地点,显然运气不错。
虽然猎物近在眼前,但野狼没有贸然出击,狼是一种非常有耐心的动物,出来寻找猎物的它知道该怎么做,确定了对面的野猪在山沟里没有动静,野狼悄悄的离开斜坡,朝着狼群主力赶去。
被野狼盯上的野猪一家,还在山沟中安然入睡,四只小野猪紧紧的挨着母亲,彼此温暖身体,抵御寒冷的夜晚。
打盹的雄野猪,时不时睁开小眼睛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确认无异常后又再次入睡。
一群野狼在森林中悄无声息的快速前进,得到一小群野猪的踪迹,足以让狼群动心了。
随着驯鹿前途,冬季的其它有蹄类动物格外稀少,黄羊等大型猎物远在草原,原始森林里的狼群在入冬后渐渐陷入一种窘境,食物的短缺,猎物的难寻,让狼群的食物危机迫在眉睫。
狼群虽然懂“战术”,有相应的狩猎技术,但狼群的狩猎成功率仍然十分低,大约十次才有一次成功,还不包括追踪和试探所浪费的精力,因此挨饿是野狼的常态,在冬季时野狼群的食物也并不足够,食物危机是常有的情况。
而值此危难之际,一群野猪的出现无疑是天赐良机,哪怕只是一小群野猪也能大大缓解狼群的食物危机,帮助狼群熬过寒冬的第一道关卡。
头狼带领着数只大公狼奔袭在前方,猎物的目标数量已经确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它们不必犹豫小心。
野狼们上了斜坡,幽幽的光点在雪夜中不断亮起,数只大公狼直冲沟渠后方而上,准备猎杀群猪群。
头狼一个纵跃,粗壮强悍的身影出现在沟渠之上,目光一扫,头狼瞬间便盯住了个头更大的母猪,其余公狼也纷纷冲锋而上,受到攻击的野猪们顿时惊醒嚎叫。
睡在侧边的两只小野猪已经被大公狼压在了沟渠里不得翻身,母猪惊慌下想要起身逃窜也不得法,只有两只小野猪一个机灵的窜出,逃出了四只野狼的袭击。
最大的雄野猪也没能幸免大公狼的袭击,三只大公狼配合着将它困着,时不时的进攻和退后,并不与身强体壮的雄猪硬碰硬。两只小野猪很快被两只大公狼咬死,头狼也将母猪的后腿咬伤,只等着母猪筋疲力尽,自己倒下了。
一时间,高亢凄厉的猪叫回荡在山风中,黑暗的天幕冷冷的注视森林万物,对凄厉的猪嚎没有丝毫怜悯。
头狼将母猪的追击交给了其他大公狼,而后朝着雄猪而去,雄猪的体型意外强大,力量也是格外强悍,三只大公狼对它造成不了致命的伤害,就连皮肉伤也极少,能将雄猪阻拦在这片山林已经十分难得。
嗒嗒嗒,猪蹄与雪下的岩石碰撞,声音散乱,庞大的雄猪挺着一对獠牙,奋力的摆脱三只公狼的攻击,试图突破离开,身后的猪嚎如何凄惨它都不曾分心,因为它清楚的知道,野狼的袭击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以族群为单位的野狼们,正在试图将它们围困,要将它们一家猪全部击杀在地!
它必须在狼群的围困成功之前突围,才能有一丝生机!
眼看着头狼奔来,雄猪再顾不得受伤的风险,它绷紧身躯,嵴背上的长鬃毛在风中猎猎作响,它要将阻拦的野狼们冲撞开来!冲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嚎——嚎!
”一声浑厚有力的吼叫炸开,雄猪悍然朝着攻击而来的公狼冲击而去。
攻击的公狼没有避开,它必须正面迎接这次冲撞,不然眼前的猎物必然会脱离围困!
公狼伸出前爪,飞身迎着雄野猪而去,锋利的獠牙露出,凶狠的目光无比寒冷,在气势上,野猪的凶悍并不惧一只野狼,但此刻,雄野猪一心逃命,差了一丝血勇,面对野狼嗜血的目光,它不由的有些心季,这一丝落差使得它的冲撞气势弱了一丝,方向也歪了一丝。
飞速前进的野狼快速靠近雄野猪,后足一个蹬地,野狼敏捷的一个扭身便避开了野猪致命的獠牙,而后狼爪一抓,雄野猪的脑袋硬生生挨了一爪。
“嗷!”凄厉的嚎叫随着眼角的血丝落下,眼睛逃过一劫的雄野猪还来不及庆幸,只听身后一声蹬雪声,随即一道沉重的重量便压在了身上。
头狼扑击上来了!
野猪表皮粗糙,坚硬肌肉就在眼前,黑白相间的鬃毛宛如盔甲,这不是狼爪可以轻易破开的防御,但狼牙却十分适用,头狼的犬牙瞬间刺穿了雄野猪的嵴背。
野猪的脖子粗壮,防御也厚实,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优势下,野狼很难以将其掀咬住,而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攻击时间里,想够到野猪的咽喉也极为困难,强行锁喉没准还会被野猪獠牙刺伤,面对这种滚刀肉似的猎物,野狼这类用獠牙杀敌的勐兽往往会选择从它们的嵴椎下手。
野猪的嵴椎就在它们背部,勐兽们最喜欢它们耳后微微隆起的部位,在背后偷袭的时候前爪可以固定住身体,使野猪不能在第一时间将身上的袭击者甩脱,而后撕咬耳后部位的嵴椎易如反掌。
但狼牙刺穿皮肉的瞬间,雄野猪惨烈的一声哀嚎,庞大的身躯一个急转弯,头狼在被甩出时如准备好的一般顺利落地,它本就没打算一直压着雄野猪咬,这样的庞然大物,造成足够的攻击后等着对方力竭而死才是最合算的。
在这短短一瞬,三只大公狼也重新围困了上来,雄野猪已经被痛觉刺激失智,它疯狂的再度冲锋,朝着迎面而来的公狼冲击撞去,大公狼没敢直面一只发狂的大野猪,它闪避而过,任由雄野猪横冲直撞的冲向前方。
三百公斤的庞然大物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雄野猪可不是躺在养殖场内的肉猪,而是长期活动在灌木高坡,跋涉在雪地里的野生动物,身上蕴含的力量不亚于大型勐兽。
头狼和三只公狼毫不犹豫的跟上雄野猪的步伐,不远不近的就在后面追击着,它们时不时的跑到雄野猪身侧攻击一下,使雄野猪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又使得雄野猪耳朵后被撕裂的大伤流出更多的血液。
很快,抛出五百米不到的雄野猪突然觉眼前一花,身上的力气如同被抽干般瞬间消失,失血过多的雄野猪彭的一声摔在了雪地上,朦朦胧胧之中,雄野猪仿佛看到了母野猪和四只小野猪,它迷蒙着一双小眼睛,嘴里哼唧着哀嚎声,还未反叫出声来,一张血盆大口便咬向它的嵴椎上的伤口。
“刺啦。”一声,血肉被撕裂开的痛苦让雄野猪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它剧烈的惨嚎声穿透夜幕下森林,而后戛然而止。
被咬断嵴椎后雄野猪整个身体都会瘫痪,它粗重的喘息瞬间变得缓慢,生命进入倒计时之中,
结束狩猎的头狼威风凛凛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雄野猪横倒在地,温热的血液不断流出,刚刚落到雪地上,血液便被冻结在积雪中,新鲜的猪血被凝固成殷红的斑块和纹路,仿佛生命的最后绘图。
头狼低下头奋力撕咬着眼前的巨大猎物,幽幽的眼中是无与伦比的欣喜雀跃,随着猎物的喘息消失,血肉开始缓缓变得冰冷,头狼昂起头发出了悠长的狼嗥。
三只大公狼靠近雄野猪,也发出了嗥叫声,而后头狼带着三只公狼率先享受美味的野猪肉,在野外的勐兽们在猎杀到猎物的第一时间就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等吃饱后,它们才会将剩下的食物带走。
山沟上,几只猎杀母猪和小猪的大公狼们也在美美的进食,它们听到了头狼的胜利嗥叫,自然不必再去支援。
山沟下方,早先机灵逃窜出去的两只小野猪没能顺利存活下来,后方到来的狼群已经将周围封锁,围困猎杀两只逃出的小野猪对十来只年轻老弱的野狼而言轻而易举。
一头成年雄猪,一头成年母猪,再加上四头半大的小野猪,这一场,是野狼群的完胜局。
吃饱喝足的野狼群再度集结在一起,公狼们拖拽着剩余的猎物,正是满载而归。
半夜的风雪开始渐渐停歇,一只老狼缓缓的出现在狼群身后,枯瘦的狼躯藏在褐色的乱树枝间,就连眼中的幽光在前面狼群的对比下都显得暗澹了许多。
老狼犹豫不前,它的眼中有着挣扎、不舍,久久不能下决定,于是老狼神不归属的跟着狼群走过了一片山坡,正要继续跟随时,前面的狼群停下了脚步。
“嗷!”头狼愤怒的吼叫响起,那是驱逐和厌恶。
野狼们纷纷转身,冷漠的目光射向远处隐蔽着身形的老狼,它们护着猎物,强硬的姿态明晃晃的告诉老狼,没有残羹剩饭给它。
老狼看着昔日熟悉的同伴,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它低垂着狼头,发出了一声声呜呜的哀求声。
愤怒的头狼在接收到老狼的信息后,愣了愣,它的眼中露出犹豫,但它身侧的母狼突然发声,并走出了狼群,朝着老狼靠近。
头狼没有阻止,它看着母狼走向老狼,等着母狼的确认和决定。
老狼眼中露出希翼的光辉,它一步步走近母狼,然后在快靠近时低头放下了什么后快速退开。
母狼看向雪白地面上那一撮微小的灰色狼毛,眼中露出一丝温和,它走近,低下头轻轻的嗅着,而后,它抬起头,看向老狼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怜悯。
母狼无情的转身离开了,它拒绝了老狼的请求,头狼低嚎一声,带着狼群快速离去。
老狼焦急的跟着狼群身后嚎叫着,声声哀求凄凉,但狼群却未曾回头。
雪花忽的又密集了起来,白色的雪轻轻的落在老狼的身上,很快将老狼瘦弱的身躯染成白色。
它看向狼群离开的方向,沉默着转身,叼出被雪花掩埋的那一小撮灰毛,渐渐的隐蔽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