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没聊清楚,宋敛便走向电梯,没半刻的迟疑。
梁曼因想要跟上去,怕他闯祸,是谈雀景拉住了梁曼因,语重心长道:“宋敛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拦着他是没用的,让他去吧。”
身为局外人,谈雀景似乎更懂宋敛的心境所感。
梁曼因止住步子,“让你看笑话了,他之前不这样的,我都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谈雀景摇摇头说不会。
“看上去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才会这样着急。”
梁曼因苦笑了下,“他姓宋,所以喜欢是没用的,你是知道的。”
他们二人便是家族联姻的受害者,没人比谈雀景更懂得其中苦楚,他陪着梁曼因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一小块透视玻璃,望向光线不足暗淡的屋内。
窗口的月光透进来,落在床边,受了伤的女人半侧着身子,坐在床上,手背上连着针管,她却像是全无知觉,掌心团着卫生纸,纸上浸透了血。
鼻腔里的血擦不干净,楚莺像是魔怔了,一下下的刮蹭着,弄得很是无助恍惚,像个精神受损的病人。
从后看去,她半张脸被微卷的长发遮挡着,看身影的确是个漂亮女人,被月光普照着,有种孤单的凄冷感。
这种感觉特别又微妙。
谈雀景不由自主抬高了脖颈,就要看到她的脸时,梁曼因侧身望着他,“麻烦你送我来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跟她聊聊。”
“好。”
这是宋敛的事,谈雀景没资格插手,里面那个是宋敛的女人,他更不必多看。
梁曼因开门进去,谈雀景转身离去,相隔一秒的时间,楚莺回了头,她迷茫伤心,头发乱糟糟的,唇峰上全部都是模糊的血迹,鼻子都被擦红了。
右脸的颧骨上有擦伤,医生简单擦了药,没包扎。
那一脸的伤痕袒露在梁曼因眼前,连她都有些吃惊。没想到楚莺会伤得这么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楚莺哭得嗓子很干哑,“梁小姐。”
梁曼因站着没坐下,一副审视的姿态,“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多大的跟头才会这样?”梁曼因不是傻子,“你跟宋敛说这是奚然家里做的,这是真是假?”
楚莺张了下嘴,没等出声,就被梁曼因打断,“还是说这是你的自导自演,只为挑拨宋敛跟奚然的关系?”
她都这么说了,那解释都可以免了。
楚莺像是疲惫了,眼皮耸拉下来,遮挡住半个瞳孔,“您就当是我的自导自演吧,麻烦你要是见到了宋敛,帮我转告一声,我恐怕没命继续跟他在一起了,等我伤好了,我会离开。”
“你这一套对宋敛兴许有点用,但对我没用。”
血又流了下来,楚莺的皮肤都被搓红,她抹去血,笑着说:“所以我才跟你说。”
这一步是险棋,在宋敛真正做决断之前,她都不认为自己是输了。
*
这次的失手是尤萍没料到的。
回去后她便陷入不安中,早上换了衣服从衣帽间出来,遇到奚然,她一脸的不耐烦,眉头紧锁。
“然然,怎么了,不开心?”
奚然是有些心烦,“还不是宋敛,昨晚突然打电话说有事要问我,约我见面,莫名其妙的。”
“今天?”
“对啊。”
为此奚然特地换了衣服,打扮一番,在家中可以随意,但见外人,还是要整理好仪容的,“那我先过去了。”
“好。”尤萍的笑渐渐垮下去,忐忑加重。
约在第二天见面,已经算是宋敛的好脾性,他没有当夜冲进奚然家中询问,是对楚莺没那么信任,但问是一定要问的。
早茶室幽静精致,桌案上摆着一支兰花,用瓷瓶装着,一桌子食物都被衬托得漂亮了许多。
奚然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楼下的熙攘吵闹,簇了下眉,“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聊天。”
宋敛面带疲色,却沾染着些许轻描淡写的笑意,“你昨晚去了哪儿?”
两人从最初的客气到如今的厌烦,谁都没有好脸色,宋敛垂眸,指尖绕在杯口,神态几分冷,几分散漫,奚然强忍着,“去排练了,怎么了?”
宋敛猜到不会是奚然,大有可能是尤萍,毕竟奚然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记得我们是说好的,你有你的心头好,我有我的温柔乡,互不干扰。”宋敛一番话说得奚然云里雾里,像是没怎么听懂。
“你什么意思,我干扰你什么了,你在家宴上提前离开,我都没有怎么样。”奚然身为千金大小姐的面子与身份为他一降再降,“你还要怎么样?”
“你是没有怎么样,可你的母亲呢?”
宋敛指尖沾染了茶水,一点湿润迅速扩散,“一个喝了酒坠楼的女人,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自己不小心,如果她真的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母亲头上,伯母的恶毒,我算是领教了。”
“你在说什么,谁坠楼了?”
“你把我的话转告伯母,明天的这个时间,我需要她亲自向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然这桩婚事,只好就此取消。”
留奚然一人在座位上回味这番话,宋敛率先下了楼,没有选择昨夜找到奚然,是怕无名火烧到无辜的人身上,毕竟下手的人是尤萍,并非奚然。
奚然思忖良久,明白了宋敛的意思,脊背发凉,她不信尤萍是会随意残害别人性命的女人。
心不在焉下了楼。
奚然站在路旁,等待司机来接,车子从面前疾驰而过,她回神抬眸,看向街对面,是宋菩玉,她孤身一人,神色慌张。
奚然招手叫她,“菩玉姐姐。”
宋菩玉听见了,但没有回应,她叫来出租车,上车离开,直接忽视了奚然,宋敛无视她、轻慢她就算了。
可宋菩玉只是个私生女,竟然敢跟着不待见她。
奚然眼眶蓄泪,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中,气愤又悲伤,不就是退婚么,她不是非要倒贴宋敛。
退就退,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