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厢中不算狭窄,但空气不流通,很憋闷,气息沉重、苦涩。
楚莺侧背着身摇了摇头,不敢吭声,紧张地握住了宋敛的胳膊,往他身子中倚靠着,这是没有安全感又恐惧的姿态。
宋敛动了下唇,声没出来,谈雀景又问:“这位是?”
他是绅士,目光不会在陌生女人身上停留太久,那是没礼貌的行为,掠过楚莺时,只看到她的长卷发与莹白的耳廓,耳朵上戴着一颗透亮的钻石。
宋敛的占有欲是天生的。
不管是谁,他都不允许楚莺被多看一眼。
侧过一步,这下将女人挡得严严实实,“不是谁,一个朋友。”
谈雀景明了一笑,算是顿悟。
宋敛寻了句话问:“雀景哥,你怎么在医院?”
“家里一位舅公重病,我来替他办理转院手续。”
“严重吗?”
“不怎么严重。”
轿厢在下降,楚莺心脏跟着坠疼,身体好似麻木了,灵魂飘在空中,全身的感受都停了,读秒似的度过这一分钟,如同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这么近距离听着谈雀景的声音,她怨恨掺半,无法平息波动的情绪。
楚莺的姿势古怪,像是有意避着,加之她被宋敛遮挡着,连头发都瞧不见了。
电梯到达一层。
谈雀景微笑着,“那我先走了。”
“好。”
带着司机,他走了出去,不知哪里来的一丝怪异感受,在电梯门关闭时,回了下头,里面的女人扶着宋敛的手,正大口喘息。
宋敛半搂着她,“又疼了吗?”
“有点。”楚莺捂着自己的伤口,病白的面色柔弱不已,“没关系,就疼了一下下。”
好在宋敛的车停在负一楼。
要是跟谈雀景同一层出去,这一劫楚莺就算是逃不过了。
走去车旁,她神思虚浮,不在状态,宋敛拿出车钥匙开锁,车子忽闪的车灯将楚莺吓到,她轻颤了下。
“怎么了?”宋敛摸了下她的脸,“刚才就不对劲。”
搂住了宋敛的腰,衬衫细腻质感紧贴着手掌,楚莺抱得很紧,埋头沉溺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苦柑气味,得到的是踏实与沉淀感。
“……没事,就是想你了。”
宋敛摸了下她的头发,“抱够了就上车。”
在宋敛的怀中,楚莺的恐惧感渐渐褪去了,她搂着他问:“宋敛,你是为了我退婚的吗?”
“不是。”他口是心非的毛病不改,嘴巴比心硬。
楚莺不知道他为了退婚,为了给她尊严做了多少努力,把能得罪的长辈都得罪了,气得宋父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这些都没有楚莺要紧。
“是的。”楚莺泪光闪烁着,唇上有一层嫣红,“我知道是的。”
舔了舔唇,这会儿这里没人,她踮起脚尖,扶着宋敛的肩膀,靠在车旁跟他接吻,将被谈雀景伤害的那份苦楚,用这个吻相抵消了。
吻得忘我,宋敛弯腰,单手撑在车顶上,将楚莺拢在怀中,摩挲着她的耳朵下巴,吻咬着唇,轻吮着,这些日子的思念与挣扎,一个吻是诉不尽的。
停车场冷风飕飕,空无一人。
二人影光落在地上,重叠着,接吻的姿态欲色浓重,吻还在继续,宋敛的掌握着楚莺的腰,他的喘声很重,到底是只有过这么一个女人,跟楚莺的得心应手相比,他要生涩许多。
谈雀景走到这里时,望着那一幕,微有错愕震惊,下一秒,却只是一笑,转身跟司机说:“我们走别的路吧。”
“那位是曼因小姐的小外甥吧?”
司机认了出来,“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
“好像退了婚。”
轻描淡写的话,司机诧异了下,“就为了这个女人吗?实在是太任性了。”
走了两步,寒风拂面,谈雀景咳嗽了几声,身体虚弱得有些站不住,司机扶住他,“您还好吗?”
“没事。”
谈雀景身体不好,那次严重车祸,九死一生救回来后就落下了病根,不仅是腿,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不如过去了。
他驻足没动,回了下头。
站在车旁接吻的那对男女停了下来,宋敛拉着楚莺上了车,给她打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去。
一个光影缭绕的侧脸,看得不怎么清明。
谈雀景皱了下眉,喉咙一痒,咳声加重了许多,像是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等那台车开走了,他才稍好了一些。
“先生,你没事吧?”
一个侧影而已,还是不清晰的,但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有些相似,神韵不同,五官重叠。
他印象里的楚莺,是清冷又温和的,眉毛是黑灰色的,笑起时,钝钝圆圆的小脸苹果肌会鼓起,不怎么打扮,惯常扎着低马尾,垂在肩侧。
那种娇憨坚韧的气质,很难忘。
吻一下,亲一下手背,她都会羞怯地垂下眸,像一只慌张的小猫,浑身都是雪白的皮毛,柔柔软软的。
除了五官中的神似,其他的跟宋敛身边的那个女人全然不同。
谈雀景收回目光,将自己荒谬的想法压下,摇了摇头问:“我之前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去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个人。”
这不意外,谈雀景没有坚持,在三十岁末的这个年纪,他应该懂得,有些人此生都不会再见,更无颜去见。
他唯一执拗的,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
太久没有单独相处,宋敛带着楚莺回了小南楼,她身上还有许多伤口,做不了剧烈运动,这里打扫过,陈设重列过。
床褥换上了春秋天的,更柔软,身处其中,如同置身云端,宋敛覆身吻上楚莺的颈,那一寸白得晃眼,吻过后留下了许多斑斑点点的红色。
楚莺很乱,视线乱,心中更乱。
在被宋敛这样对待时,自己所想到的却是那一天跟着谈雀景上山野营,在帐篷中,入了夜,他们一起听到隔壁帐篷中传来的动静。
谈雀景捂住她的耳朵,轻声哄着,“你还小,听不得这些东西。”
可他又哪里会想到,自己那样疼惜的女人,在多年后却做了别人的情妇,但楚莺的今天,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更是那个罪魁祸首。
思及此,楚莺跟宋敛在一起的愉悦感就会大幅度上升,她敞开自己,尽情迎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