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只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楚莺的,宋敛正要打回去,院里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他垂下手。
蒋所迎面走来,笑着迎接宋敛。
他们只有在工作时才会遇见,宋敛神色比之前更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走吧。”
换上了工服,宋敛快步走过走廊,蒋所从后跟上,“听说你离婚了,真的假的?这下院里的小姑娘又有盼头了。”
他一年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到半年,工作搭档里女性很少,有两位也都是前辈了,这一行女性又少,哪里会有什么小姑娘。
宋敛性子是冷淡,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解释的。
“离了是真的,又结了也是真的。”
“又结了?”
这是爆炸性消息,起初在朋友之间传开,接着蔓延到家里,最后才是工作上。
蒋所不可思议,“你这是无缝衔接啊,这次又是哪家的大小姐?”
在这工作的都人知道宋敛的背景,高门大户里的少爷,不去接手家里的生意,却来干这档子苦差事,毅力很强。
宋敛没吭声,步伐加快了些,蒋所跟着他,拐过走廊,迎面撞到了人,双方齐齐后退。
蒋所揉了揉肩,主动认错,“不好意思,没撞坏吧?”
对方是宋敛没见过的新面孔,又是女孩儿,难怪蒋所会这样客气,但这些事宋敛没心情去管,他要尽快完成工作,好回去跟楚莺在一起。
他一走,谁知道楚莺又要怎么勾三搭四。
侧身走过,丢下了蒋所,他还在后道歉,昂着声叫了宋敛两声,面前的女孩儿跟着回头看去,耳廓飞上一层绯红。
*
祠堂面积不小,年久失修,上一次打开,是宋敛祖父去世的时候,那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这里定期有人来打扫,但灰尘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
保姆拿来了水桶与抹布,用的都是最原始的工具,看楚莺的眼神约莫是将她当成了最粗鄙的佣人。
“这里里里外外都要擦干净的,不可以马虎。”
楚莺站着没动,她在村子里粗活干的不少,搬货打扫小卖部,洗衣做饭,但这不代表,她嫁给了宋敛还要做这些,“就我一个人?”
这里太大,加上一些旧年的装潢,犄角旮旯难打扫的地方很多,她一个人,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
“就你自己,你还想要谁?”
保姆语气鄙夷着,将抹布扔给她就走,她反手又扔到水桶里,“我又不是来打杂的,凭什么做这些?”
“这话你自己去跟太太说。”
甩了这么一句话,保姆便丢下楚莺走了出去。
站在这里,阴冷的风从窗户缝中袭来,面前的门关上了,没有留其他的路给楚莺选择,梁曼因与安柔的话在耳边响起。
宋敛为她承受了家里的压力,她理当付出些什么。
只是打扫这里,肉体上的辛苦而已,咬咬牙便可以承受过去了。
这么想着,她弯腰,捞出打湿的毛巾拧干,里面的水太凉,像是井水,浸泡着皮肤,刺骨的寒。
擦拭着桌案、桌腿,一些顽固的斑点要更用力。
忙完天色暗了,进来时是早上,滴水未进,提着桶要出去时,门却怎么都打不开,手机早没电关了机,楚莺拍门呼喊着,幽暗的庭院中,没有一盏灯、一个人。
风拂过枯树,沙沙作响,枝桠的倒影压在墙壁上,像是怪物的触角。
楚莺不蠢,知道这是故意的,省了点力气不再呼救,靠着墙壁坐下休息,这里入了夜太过阴森可怖,牌位上的人好像没有离开,魂魄留在上空,正盘旋着,看着她。
若是胆子小一些的人在这里待上一晚上,怕是要被吓傻。
可楚莺在农村待过,走过无数次夜路,这种小把戏吓不到她,唯有寒冷无法避免,裹紧了衣物,都还是冷得发颤。
里面是什么状况安柔大致猜得到。
她尝了口汤,轻轻放下汤匙,对上梁曼因略显焦躁的眼,“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可是答应了不插手的。”
“我没打算插手。”梁曼因隐藏了楚莺之前的那些事,这就是对他们的仁至义尽了,可她狠心不起来,适当地劝慰两句,是有必要的,“我只是劝你,不要太狠,等宋敛回来,还是要跟你算账的。”
“我是他舅妈,他敢为了一个女人怪我?”
过去的宋敛太乖,对家里长辈唯命是从,安柔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但梁曼因知道,他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楚莺的事情上。
“他长大了,不再是会乖乖听话的那个小孩子,不然他会费这么多心思娶楚莺吗?”梁曼因轻拍安柔的手背,“手下留情,就算是他叫了你那么多年舅妈的份上。”
安柔挥开梁曼因的手,面色骤寒,“我现在手下留情,害的是他的将来,你身为他的小姨,竟然纵然他去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觉得这样是对他好吗?”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宋敛高兴就好。”
两人想法不同,在这种事情上很难达成统一。
安柔不跟她多说,“总之是老太太找我来的,你要是想帮他们,就是在跟家里作对。”
“我没有要帮……只是让你不要那么狠。”
梁曼因是好声好气的,安柔却做不到,“那就是个没教养没规矩的女人,竟然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像长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什么乡野村妇,知道我是长辈,还敢那么说话。”
“乡野村妇”四字让梁曼因心头一跳,不敢再多说。
现在楚莺被安排了正当身份家里都看不上,要是她过去的那些事曝光,两人才是绝无可能。
这次交谈没让安柔消气。
走出餐厅,她低声交代身边的保姆,“明天别开门。”
把人关上两天,形同与精神上的摧毁,又是在那么阴森的地方,但不用狠招,楚莺就不会知难而退。
梁曼因在后跟着出来,她不会去通风报信从而恶化宋敛跟家里的关系,但适当地帮一帮楚莺,是无伤大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