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袭将人丢到了平康坊中,就回了清泉山庄。
容治被她卸了胳膊和下巴,又被捅了一刀,能不能醒还两说,再者,就算能醒,只怕也要等到好几天之后,届时事情已成,容治就算是醒来也不过是回天乏术。
李盛袭回到清泉山庄的时候,雨也停了,天也快亮了。
留今看着全身湿透的李盛袭,连忙令人备好温泉水,她又去拿了药来。
李盛袭脱去了外袍,一边吩咐道:“别着急,去叫人把瑞生的棺材埋好。”
留今点了点头。
李盛袭去了温泉室,脱了衣裳之后,整个人就没入了温泉之中,温热的泉水气扑面而来,李盛袭舒服的叹息一声。她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脖子这里疼得厉害。
容治下嘴也太狠了。
留今吩咐完事情之后就连忙来给李盛袭上药。
李盛袭闭着眼睛,歪着脖子。
留今看着李盛袭脖颈处深深的牙印,不由得皱眉,“三娘……”
“一下子没有防备,被他咬了一口,不碍事。”
“哪里不碍事了,看这架势,分明是想要咬死您。”留今心疼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为李盛袭处理着伤口。
“他若是狗,怕还真能咬死我。”
留今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嘲讽他狗都不如。”
李盛袭缓缓睁眼,此刻她早已换上了梁音的皮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的说道:“我是说……他是个人。”
不知道容治身份的人,譬如那些书生,譬如顾凌虚,他们可以骂容治是狗,可以骂容治狗都不如。但是知道容治身份的人不可以,因为容治本身,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留今一下子没有明白李盛袭话里的意思。
却听李盛袭继续说道:“人咬死一个人的可能微乎其微。他咬我,除了因为我激了他一下,还有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
“为了找到我。”
“嗯?”留今一时不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她看着李盛袭纤细的脖颈,又看了看那可怖的伤口,李盛袭这个样子,短时间之内,怕是要在脖子上裹好几圈纱布了,“这人,还真是精明。”
留今叹气,话中有着些许可惜。这样的人,若是李盛袭的臂膀,内卫必定如虎添翼,攻破北齐,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三娘杀了他吗?”留今不免多问两句。
“没有。”李盛袭合上眼,她既然说了不杀他,那就不会杀他。
留今有些诧异,“为何?这样的人,将他留下,岂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而且,他若是活着,那阿妤那边,岂不是又生变数?”
“他那样子,没死也快死了,我将人丢回了平康坊。他那样的伤势,没几天醒不了,若是他的手下没发现他,那死也就死了。总归不会让他耽误阿妤的事情。”李盛袭侧了侧脖子,这样更方便留今上药。
“三娘怎么留了他的性命?”留今很好奇。不过细细想来,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样的放过,对于李盛袭而言,也不是第一回了。
宏兴帝登基之初,穆氏在朝堂中一家独大,压的皇帝喘不过气来,李盛袭为了暂时安抚穆氏,甚至主动要求下嫁。
后来穆氏落败,穆氏儿郎,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削官的削官。但是那位穆璟、穆瑾瑜,却意外被放过。
不仅如此,还受到李盛袭的一力提拔,最后跟随李盛袭南征北战,获封定宁侯爵。
“不想杀他。”李盛袭刚想舒服的揉了揉头,就被留今制住,李盛袭有些无奈,“他笃定在北齐志士的匡扶下,北齐能够重回正轨。他觉得北齐有救。却不知如今的北齐已经是沉疴积弊、积重难返,或许,只有让他活着看到北齐灭亡,他才能彻底意识到这一点。”
北齐如今的局面,比之宏兴帝初登基的南晋还不如。宏兴帝登基之际,虽说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可到底阿耶在世之时并无党争,这一切的野心是在阿耶死后才尽现。
但是北齐这边,在永平帝在世之时,就已经被党争玩的七七八八了。而到了如今,国家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一句党争那么简单了。
留今给李盛袭裹着纱布,听李盛袭这么说,微微一笑,“三娘是把容治当成定宁侯了?”
李盛袭舒服的靠在留今的腿边,“看情况吧,他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呢。”
容治家里下人不多,房中侍奉的几乎一个没有,她将人丢在内室,若是无人进他里屋,他早晚失血而死。
洗漱完之后,李盛袭就闭门谢客,若是梁音脖颈受伤的消息传出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了容治碍事,又有内卫盯着,送良家子的车队很快就到了北齐皇陵。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北齐望京却是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前一日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上才停,谁知到了晚上,又下起了雨。
李盛袭看着漆黑的天幕,看着皇陵的方向。
随着紫电在空中闪现,一声巨雷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豆大的雨珠。
李盛袭托着下巴,没过一会儿,留今就破门而入,面露喜色,“三娘,成了。”
李盛袭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关上了窗户,“可有死伤?做的干净吗?”
留今难掩喜色,“炸的是皇陵,为的是闹出动静,不曾有死伤。也多亏了今晚这场大雨,加上手底下的人手脚干净,又的确是有一道惊雷在皇陵上空响起,足够掩盖住火药的痕迹。再者,就算朝廷查出是火药,那没有什么用了。”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别说百姓,就是皇陵的戍卫,只怕都有很多人会觉得这就是天子不仁而降下的天罚。
李盛袭微微勾唇,“阿妤他们撤回了吗?”
留今点头,“那阿妤那边该怎么安排?撤返吗?”
“今夜过后,做成阿妤死去的假象,同瑞生一起撤回临熙吧。望京这边的人还算是够用。临熙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李盛袭似是想了起来。
留今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李盛袭稍稍心安,她摆了摆手,“传我的令,去民间大肆散播元嘉帝无德的流言。良家子是金吾卫护送,皇陵戍卫的守将,亦是周氏门生。周氏若是想逃脱罪责,就只能咬死了是天灾。而皇帝想要巩固帝位,就只能想方设法的证明此事是有人蓄意为之。且看他们狗咬狗。”
留今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