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贵妃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狠狠瞪着月观瑢。
苏曼婉的脸色发白,也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不能失去这个名位,哪怕静王只是无用的傀儡,也得一直活着才行。
静王如果“死了”,对她百害无一利。
两人都没想到,月观瑢竟然为了柳若嫄,心甘情愿牺牲一个重要身份。
这可不太妙!
围观的众人听得一脸懵圈,他们早就听闻,月观瑢跟清贵妃关系密切。
据说连静王用的珍贵药材,都是月公子资助提供的。
没有月观瑢的支持,静王常年服药调理身子,恐怕早就把王府吃空了。
但月观瑢为什么支持静王府?
他跟清贵妃之间似乎有一些交易,具体是什么,外人也不得而知。
苏曼婉被男人驳了面子,觉得很不甘心,一双眸子死盯着柳若嫄,手指在袖中捏紧。
多年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站到高位上,俯视所有人。
她平日勤加练功,钻研医术,对男女感情从来不上心,甚至不屑一顾。
云司业也好,云子缙也罢,都是她向上攀爬的踏板而已。
别的女人巴望着嫁进王府,对她而言,王妃的名号只是鸡肋,可有可无。
她要的是权力!
至高无上的权力,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
苏曼婉从小到大都心高气傲,她一直认为,无论敏王还是静王,他们的王妃位置本就该留给她。
她可以不要。
但想要的时候,王妃的位置就得空出来!
苏曼婉一双眸子闪着幽暗的光芒,不紧不慢笑道:“我与静王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早就许我王妃之位,只是我拒绝了。静王亲口对我说,只要我回京城,想要王妃的名位了,他就把身边的女人赶走,娶我回王府当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瞥向柳若嫄,眼神中充满挑衅和惬意。
紧接着,她的眸光又转向云司业,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表情。
柳若嫄唇角勾了一下,一看苏曼婉这副架势,完全是一套白莲花路数。
她这一番话不仅是对静王说,也是对敏王说的。
想一脚踏两条船,把两个王爷都拉下水。
柳若嫄十分淡定,一双澄澈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戏谑,抿嘴笑道:“苏小姐这话说的不中听,怕是要得罪人了。你想当静王妃,我就必须出局?如果你想当敏王妃,梅郡主也得滚出敏王府,是这个意思吧?”
苏曼婉刚才说话的表情,以及她瞥向云司业的眼神,早已被众人看在眼里。
尤其是梅念纯,见她当众跟敏王勾勾搭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强忍住才没发出来。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人精似鬼,都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一听柳若嫄说的话,哪能不阴白什么意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云司业跟苏曼婉的旧情,还是有人略知一二的。
全场人脸色各异,有好奇吃瓜的,有专心八卦的,有脸色难看的……
见众人低声议论,说苏曼婉跟云司业很般配,梅念纯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苏曼婉突然扬起脸,提高声音,故意说道:“柳若嫄,你说的没错,我不想要的,可以施舍别人,我想要的,其他人统统要让位!”
众人闻言色变。
梅念纯差一点暴走,“贱人……”
苏曼婉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温柔和善,谁都没想到她这么霸气不讲道理。
一直冷眼旁观的月观瑢眉头拧紧,能夹死一只苍蝇,但终于忍住没有发作。
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无法插手别人的家事。
而云司业则是脸色发白,一向温润如玉的神色变得有些扭曲,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他何尝不知道,苏曼婉这一番话是故意提醒他的。
因为苏家满门抄斩的事,是受安贵妃之死牵连,所以他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云司业曾经深爱苏曼婉,他的确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做他的敏王妃。
哪怕他已经娶了梅念纯。
只要她肯回头,他会将王妃的名位双手奉上。
年少时有多么情深意切,此时他就有多么失落懊恼。
他对苏曼婉的爱,终究成了她要挟他的把柄……
“世上很多事,不像苏小姐想得那么容易。”柳若嫄收敛眸光,一双漂亮的杏眸清冷水润,若无其事笑道:“女人吗,都想任性而为,有人宠着,有人爱着。可惜啊,苏小姐资格不够,旁人由不得你这么任性。”
有她在场,大白莲就别想讨到什么便宜。
苏曼婉被她的话气乐了,嗤笑一声,眸光中闪过几分蔑视,“你说我资格不够?整个定云国,除了我以外,谁能配得上金榜第一名媛的称号?”
“当年有人选出定云国三大美人,我其实一直很不屑。静歌名噪一时,只不过是个低贱的歌舞伎。你柳大小姐的蠢货名声传遍京城内外,我根本也瞧不上眼。跟你们并列三美,我都觉得无比羞耻!”
已经跟柳若嫄硬碰硬了,苏曼婉也不在乎彻底撕破脸。
静歌和柳若嫄,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凭什么跟她并称三大美人?
她才不稀罕!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不出来苏曼婉一身温婉柔恬的气质,小嘴说话叭叭叭的,得理不饶人的样儿还挺厉害。
柳若嫄现在毕竟还是静王妃,身份摆在这儿。
苏曼婉这么不给她面子,就不怕招惹一身麻烦?
为了当静王妃,她也是拼了!
围观众人又惊又叹,这可不像苏曼婉平日里低调隐忍的做派。
或者她身后有什么厉害的靠山,让她有恃无恐?
柳若嫄听了这些话,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光火阴暗,不气反笑:“原本以为我的名声只传遍京城,没想到京城外也传着呢,传得还挺远!大家这么关注我,很不好意思。”
吃瓜众人:“……”
静王妃的脑回路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她要关注的不该是苏曼婉的犀利挑衅吗?
都这时候了,还关注名声传得远不远?
只听柳若嫄又不紧不慢说道:“两年前我想参加簪花盛宴,外面传言我是笨蛋蠢货,非不让我参加,今年的簪花盛宴我不想再错过……”
她衣袖一挥,走到清贵妃面前,伸手道:“和离书给我吧,我先签了。静王对我无情,我也对他无意,从今天起正式分开,谁也别耽误谁。”
清贵妃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想看她搞什么鬼,于是命人把和离书给她。
柳若嫄拿起和离书,手指沾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
在众目睽睽之下签完和离书,她眸光一转,红唇轻启,“我现在正式宣布,从这一刻开始,我恢复单身未婚。当初嫁给静王,他并未踏入洞房一步,若有未婚男子心仪于我,大可来尚书府提亲!”
她神情里尽是灵动和娇媚,眼波流转间透着一抹清冷的魅惑,像极了一朵色泽雅丽的蔷薇花。
众人一片哗然。
柳若嫄如此胆大肆意,差点惊掉了他们的眼球。
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战楚风,此时心情激动。
他已经错过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她了!
他当即决定,回家就跟父亲商量,找京城最好的媒婆去柳府求亲。
云其祯也是一阵心跳如狂。
他的静歌,终于脱离了静王。
她方才的那番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吧?
想暗示他,迎娶她……
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去尚书府提亲……才合适。
而月观瑢的脸色如锅底一样黑。
柳若嫄已经按了手印,拿了和离书,她跟静王的姻缘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是不是该备上厚礼,赶紧去柳府提亲呢?
怕是会被她轰出来吧!
男人有些惴惴不安,却见柳若嫄根本不看他一眼,不由得有些失落。
这时柳若嫄又转眸笑道:“凡是未婚的官宦贵胄之女,都能参加簪花盛宴,所以我也要参加,夺取金榜第一名媛!”
此语一出,场面再次失控。
柳大小姐当众说自己未婚,已经是惊世骇俗。
竟然又说要夺取金榜第一名媛……这简直是疯了!
全京城谁不知道柳若嫄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
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靠什么夺取第一名媛?
难道她今天被和离刺激了吗,敢说这样的大话?
苏曼婉呵呵笑了两声,一双眸子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出言讽刺道:“柳若嫄,未婚之女是可以参加簪花盛宴,但总该会点什么吧,你擅长书画,还是精于刺绣?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脸皮之厚倒是天下无双!”
“说我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那苏小姐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看是你才貌双全的赢得第一,还是我不学无术的夺得桂冠?”柳若嫄一双眸子透出幽深的暗芒。
苏曼婉不屑地撇一撇嘴,根本不信她敢参加簪花盛宴。
简直自取其辱。
柳若嫄呵呵一笑,眸子中闪动着一抹狡黠,“在场诸位当个证人,后天在观月阁校场,本小姐要挑战苏曼婉,让大家看看,究竟谁是定云国第一才女名媛!”
……
中午。
战楚风刚一回到战府,管家就出来迎他。
说战夫人要见他。
自从大公子战楚尘跟战家断绝关系,被卖到勾栏院,战府觉得丢尽脸面,对其他子女的管束严苛了很多。
尤其是子女婚配的事情,可谓是千挑万选,谨慎又谨慎。
唯恐像战楚尘一样,跟崔翩然婚姻不幸,倒头来毁了一生,还连累战府的名声受损。
战楚风一听母亲要见他,不禁皱眉。
他跟吏部尚书府小姐沈初静的婚事,前几天战夫人提了一回,当时他还觉得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不愿意了。
那天沈初静偷柳若嫄的书画参选,已经恶心到他。
而今天柳若嫄跟静王和离,让他看到了希望。
有些迫不及待想迎娶她。
但是战夫人一直不喜欢柳若嫄,一是因为她在外名声不好,二是因为她跟崔翩然关系亲近。
崔翩然和战楚尘分手,战夫人觉得都是被柳若嫄搅和的。
“跟母亲说一声,我回房换了衣服,就去主屋给母亲请安。”战楚风并不急着去见战夫人。
他要把理由想好,怎么才能跟沈初静解除婚事,迎娶柳若嫄。
管家连忙点头,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少爷,沈家夫人和小姐来了,一直在会客偏厅等着,说不见到少爷就不走。”
“谁?”战楚风向前迈步的动作一停,“你说谁来了?”
“吏部尚书府的沈小姐……”管家把头低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初静被取消宫廷画师资格的事,这两天在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谁都没想到,名噪一时的才女,竟然偷画参选簪花盛宴。
消息传开,沈初静名声扫地,从令人羡慕的才女闺秀直接变成一个笑话。
还有人在城墙上贴出告示,揭穿她用其他画师的作品冒名顶替,入选宫廷画师的卑劣手段。
表面犹若一朵白莲的大家闺秀,内心竟是阴险狡诈。
前一阵沈家筹谋跟战丞相府联姻,到处宣扬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沈初静根本配不上战楚风。
“先去偏厅看看。”战楚风眉头微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朝会客偏厅走去。
沈夫人和沈初静在偏厅内等了很久,只有一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但不见战府的主人出来待客。
仆人敷衍说战丞相在朝中未回府,战夫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战楚风去了簪花盛宴还没回家……
她们不甘心,就一直等着战楚风。
沈初静最近名声不好,想必战夫人对此十分不满。
但两家能不能联姻,最终还是要看战楚风的态度。
如果他真心喜欢沈初静,这桩婚事还是有希望的。
沈初静从早上开始,一连哭了好几场,眼圈一直红红的,这时见战楚风过来,连忙把眼泪擦一擦,站起身来,“初静见过战公子……”
沈夫人也起身,赔笑说道:“战公子总算回府了,让我们初静等了一个晌午。”
跟着来偏厅的管家直皱眉头。
这个沈夫人是续弦,小家门户出身,一点端庄持重的派头都没有,也难怪战夫人不想见她。
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个沈初静小姐也是,名声都这么臭了,引以为傲的才女画师盛名也是靠冒名顶替混出来的,怎么好意思还来战府缠着他家少爷?
管家面无表情,语气有点不悦:“沈夫人,沈小姐,你们是客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战楚风已经开口,“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等了我一晌午,我跟沈小姐有关系吗?”
“战公子……”沈初静愣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那天在书画堂,她初见他时,阴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情愫。
他对她含情脉脉,很有好感,这一点她感觉得到。
“我们之间的婚约还在商议中,两家长辈没有正式决定,沈小姐不应该来战府,这样不合礼数。”
战楚风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那日的温情和欣赏,眸光中只剩下一抹冷淡,“管家,送客吧!”
说罢,战楚风看也不看沈初静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管家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我们少爷今天有些累了,沈夫人和小姐要不先回去,改天等老爷少爷都在家,再商量两府的婚事。”
他说话很客气,但语气中带着几许轻蔑。
对沈夫人和沈初静瞧不上眼。
沈夫人是个没主意的,只得转头看向沈初静,想看她的意思。
沈初静脸色煞白地咬着嘴唇,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她跟战楚风的婚事,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吧。
管家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吩咐丫鬟把她们两人请出府去。
……
战楚风到了主屋,看见战夫人一个人坐在软榻发呆,板着一张脸,神色难看。
他进去请安,然后坐下来,听战夫人说什么。
过了半晌,战夫人抬眸叹息,“楚风,有件事情,娘要给你提一提醒。”
战楚风有些意外,皱起眉头,“娘,到底怎么了?”
战夫人嘴角扯了扯,面容有些漠然,“沈家小姐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咱们战府不能娶这种沽名钓誉败坏名节的女人,我跟你父亲说了,沈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战楚风顿觉心里一松,脸上露出笑容:“这件事情,全凭母亲拿主意吧,我一切都听娘的话。”
“今天这么乖顺?”战夫人心情愉悦了一些,瞥了儿子一眼,又叹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什么,不娶沈初静,是想娶那个柳若嫄对不对?”
战楚风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见儿子不说话,战夫人脸色又沉下来,“原本我就不喜欢她,京城那么多秀外慧中的小姐,你就不能相中个贤惠名声好的?”
“娘,我就相中她了。”战楚风低声嘟囔一句,眸中目光坚定。
“我拗不过你。”战夫人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原本你父亲跟柳尚书关系还不错,两府走动也多,这样吧,她要是真能和离,娘允许你纳她为妾,这回总满意了吧。”
战楚风登时笑容满脸,“多谢娘成全儿子!”
他深呼吸,一颗心总算放下。
母亲都松口了,他迎娶柳若嫄可以提上日程了。
“改天跟你爹去柳府拜访一下。”战夫人继续说道:“虽然柳府大小姐名声有点差,但胜在出身好相貌好,当个妾也不用计较太多。”
“都听母亲的。”战楚风喜滋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