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分配给每个小组仅有三管净化之水的人,并不止方清然一个。
没多久,便有新生低头扫了眼分配到手中的净化之水,提出疑问:
“可是,郁副府主您好像只给我们每组配备了三管净化之水,若是全部用完,等碰到新的需要净化的地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郁素裳直接打断:
“这就请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她眼睛也不抬一下,冷冰冰道:
“因为,这也可以算作考核的一部分。”
能考进天枢学府的学生,没有傻子,哪里还不明白郁素裳表达的意思。
有些互相间距离较近的,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几步,隐晦投去观察打探的眼神。
接下来的分院测试中,他们不仅要想办法攻克猩红荒原扩张的区域,同时,也要提防除自家小组以外的同期新生。
想要取得优秀的评级,在每人都会配发三管净化之水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是净化三片区域即可达成。
他们这些新生间,必将爆发冲突与竞争,这显然也是天枢学府,乐于见到的。
郁素裳答复完那名新生,她手臂勐然一挥,白大褂下摆飘扬,声调陡然拔高:
“新生们,准备出发!
本次分院测试,我会亲自带队,配合诸位教师,确保你们的安全!”
她的话音落下,方清然视线重新落回到眼前茶发少女的身上:
“那,我们走吧。”
依依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声鼻音,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少年脚步。
正准备乘坐上前往测试区域的班车,方清然身后响起刻意压低的男性声音:
“小心那个叫晏温的家伙。”
下意识回过头,他发现是季怀安从自己身侧走过,他路过之时,用口型比划出了一句话:
“他没有参与高考,是保送进天枢学府的保送生。”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脸色浮现出几分犹豫,随即深吸了口气道:
“高考前,我曾与他有过一次切磋。
我……输了半招。”
闻言,方清然不禁略有些诧异地投去一眼。
能让一只犟嘴的傲娇怪认输,确实能说明,那位坐轮椅的少年,真有两把刷子。
提醒完,季怀安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到这里来,仅是为了多提醒上这一句话。
方清然将轮椅少年暗暗记在心底,便踏上前往考核区域的班车。
一路上,他发觉坐在自己身侧的同组同宿舍少女,总是时不时地偷瞄自己,每当他看回去,就立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将视线转向窗外。
载着学生的客车越驶越远,道路两侧规划有序的绿植、摩天大厦也渐渐被一间间低矮厂房所取代。
偶尔还有几处断壁残垣映入方清然视野。
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里无一人说话,气氛愈发压抑,沉重。
即使有教师组的保护,可终究是要前往与猩红荒原接壤的区域,车上乘坐的大多数新生,说不紧张,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太多紧张情绪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一小部分学生,无疑是对自身实力,抱有极大的自信。
班车在一处关卡被拦停,方清然下车后,左右张望。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铁丝网,将他们脚下与对面分割。
隐约间,他望见铁丝网内部,有些区域染上了一抹赤色。
“前面就是本次分班测试,正式考核的地点。”
班车上下来的随行教师沉声道:
“你们不用太过紧张,这里还称不上禁地内部,只能算是猩红荒原外围的外围。
按照容易理解的说法,是我们天枢市和猩红荒原中间间隔的缓冲地带。
关于本次分院测试的方式,我再重申一遍内容:
你们只需要找到被猩红荒原同化的区域,再利用净化之水将其恢复正常即可!
天枢学府在内部安排了巡逻和驻守的教师,遇到无法应对的意外情况,你们最好不要擅自行动,等待教师组处理。
我要说的就是以上这些。
现在,新生们,开始进入吧!”
他的话语刚说完没多久,立刻有好几个新生小组,像是生怕给人抢了先一样,争先恐后地穿越关卡,闯入其中。
方清然并未争先,但也没有刻意拖拉到最末,稍作观察后,他领着依依一齐踏进了考核区域。
考核区域的范围,无比广阔,他们这一车的新生混进内部,就跟一粒沙融入沙漠,一点也不起眼。
没有人在一进入时,便选择爆发冲突,众小组默契地各自选了个方位远去,散作漫天星尘。
“也不知道乘坐其他车辆的新生,会从哪个地方入口进来”
方清然举目远眺,掠过一间间排列无序的低矮厂房,脑海中念头闪过,他顺势眸光扫过身侧自始至终都埋低了头跟随的茶发少女:
“依依同学,你怎么看”
突然给叫了声,依依仿佛受到了一小点惊吓,她偷瞄了眼,又飞速收回目光,弱声弱气道:
“什……什么怎么看”
“比方说,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之类的”
方清然随口回答。
他征求意见的原因很简单,目前他和依依,性质类似于搭档的关系,而非是明确的上下级。
“我……我……我听你的。”
依依稍作犹豫,主动放弃了领导权。
她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具备领导力的人,为避免决策失误导致小队评分降低,还是干脆点放弃比较好。
说着,她扬起小脸再度望向方清然。
少年似是听见了她的话,点头以示回应,同时,他像是发觉了什么,缓缓走向道路一侧的某间平房,在平房前自墙体下部延伸出的杂草丛中,拾起一物。
那是半截啤酒瓶,上面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这上面的血看上去倒是挺新的,估计撑死也就两三天左右的样子。”
重新直起身的方清然,低声喃喃。
“有可能是……生活在这里面的拾荒者遗留的”
他的后方,依依凑了上来,弱弱分析。
“拾荒者”
方清然面色微动。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嗯,拾荒者是没有秩序可言,生活在禁地边缘,靠探索禁地寻找有价值贵重物品维持生计的一种职业代名词。”
依依努力搜刮着脑海中的相关信息:
“据说绝大多数的拾荒者,由于在没有保障措施的情况下,经常出入禁地,导致他们精神都有点不大正常,相当危险。
不过,拾荒者是我们这边的称呼,他们更喜欢称呼自己为——淘金猎人。”
“淘金么”
方清然心下了然。
危险总是伴随着机遇,这句话在禁地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类似于【某普通少年在禁地中偶然寻找到一株虚界灵植,服用后进化成特殊体质,潜力大增,最终一路装逼打脸,成长为高级超凡者】的故事,每年都能涌现出无数的船新版本,吸引来无数有志青年。
淘金猎人们,怀抱着一腔热血,还有一夜暴富的期盼,前仆后继地涌入‘宝山’,而其中绝大部分,也将用自己的鲜血,将禁地土壤浇灌得愈发肥沃。
“也就是说,我们不光要小心其他新生对净化之水的觊觎,以及猩红荒原外扩,导致的虚魔威胁,还得随时警惕生活在这个不存在秩序可言之地的拾荒者们……”
方清然不禁‘啧’了一声:
“天枢学府的分院测试,果然不是能轻松过关的玩意。”
两人继续向内部深入,在他们周遭,拾荒者遗留下的痕迹,也是出现愈发频繁。
不单是生活垃圾,有不少明显属于爆发战斗产生的。
正走着,依依视线转向某个方位,突兀地喊了声:
“等等!”
她秀眉颦蹙,作侧耳倾听状:
“方同学,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响吗?
好像,好像是那片区域传来的。”
她抬手指去,冷风拂过面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压抑痛吟、抽泣声。
光听声音,方清然能判断地出来,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经过分辨,他估计,声音的源头,大概来自于两人。
他稍作沉吟,瞧向嘴唇轻抿的依依,两人没有出声交流,但相互之间都从对方眼底,读出想法。
痛苦的呻吟,来自于一间大型仓库。
两人愈发接近,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声音也更加清晰了些。
魂念张开,在距离门口不远处,依依放轻步伐:
“需要分开行动吗
我们俩从不同的方向潜入。”
方清然徐徐摇了摇头:
“你跟着我就好,不要到处乱跑。”
依依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她虽然心中觉得就这样径直大咧咧进去,可能有些不太好,但既然决定听从方同学领导,她愿意给予对方信任。
仓库门是大开着的,顶端的吊灯十个有八个碎了灯泡,里面各处堆积着一些呈三角状擂落的圆木,其中一部分上方,还披着一层防尘布。
只不过,那些防尘布上,也已是落满积灰。
寻着声音,方清然仰起头,望向半空。
钢筋铸就的房梁上,一名被高吊悬空,束缚了双手,嘴里塞了块破布,遍体鳞伤的青年,使劲得扭动声音,发出“呜呜”的声音。
恐惧的眼神中,加杂些许急切,不仅没有因为方清然两人的到来而感到兴奋,看起来更像是在拼命劝说他们赶紧离开。
“这里绑了一个人!”
依依目光看向另一侧的水泥柱,那边束缚着一名衣物上沾着血迹和尘土的披发女生。
她眸子里积蓄地泪水在见到方清然和依依两人后,再也憋不住,滴滴答答滑落面庞。
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二位的处境,绝对谈不上‘好’这种字眼。
相比起依依的吃惊,方清然面色冷静依旧,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他已是认出来这两位被束缚在这里的年轻男女,是和他一辆班车上的学生,也是最先冲进去的几组之一。
“呸呸呸!”
费尽千辛万苦吐出嘴里的破布,高悬于空的青年,用变得沙哑了许多的嗓音,破音高喊:
“你们快走,我和我的同伴是被用来钓鱼的诱饵……”
几乎是同一时刻,仓库外响起放肆地大笑声,十数道身影从钢筋房梁的死角以及窗外纵身跃下,顷刻将两人团团包围,堵死所有去路。
旋即,朝向仓库门口的两人让出一条道路,肩扛九环大刀,上半身空套了件牛仔背心的壮汉,悠哉游哉闲逛上前。
“自身都难保,你还有闲心关心其他人,纯纯的傻货!”
他点评完高悬半空的青年,视线再度落到方清然的身上。
瞅了两眼,他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快要笑了出来,直打咳嗽:
“你更纯,你是傻货中的大傻货,听到点声响就马不停蹄得跑来咬钩,我都不知多久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小白羊组合了。”
周围的一群小弟们,也跟着这位老大,一齐笑得捧腹拍腿。
“天枢学府的学生,没错吧”
肩上扛着的九环大刀啷啷作响,壮汉吊儿郎当地斜睨向方清然和依依:
“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我心情不错,不怎么想见血。
麻利点!
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我就也就不过多为难你们了。
给吊起来后,最好主动着,用劲点喊,免受些皮肉之苦。”
九环大刀勐地往地上一杵,他嘴巴一歪,示意向上面正吊着的青年:
“看到他没有,他就是死活不愿意喊,非得给抽疼了,才忍不住喊出来,要是不想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就乖一点,听懂没有”
说到这里,壮汉像是想起了什么,面露好奇,咋呼呼道:
“之前在仓库外,人小姑娘提得意见蛮好的嘛,你们两个分头潜入,干嘛非要拉着她直接一脚踩进来”
他唯独对这点特别不解。
就算是学生,小心谨慎行事这个道理总该是懂的吧,咋能就这样傻乎乎埋头撞进来。
《最初进化》
见方清然对自家老大的话语全无反应,边上的一位小弟急了,他伸手就要拽向方清然,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聋啦!老大问你话你听不见!”
即将拽到少年身披的浴袍之际,他的动作,骤然僵在了半空,双眼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