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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在梦中心是客
    二月二,龙抬头,天色未明时。

    临安皇宫,庆延殿,一片愁云惨淡。

    这里的主人,忠王赵孟启,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角落里,几个小黄门说着闲话打发困意。

    “我偷偷听到,太医说殿下基本不会醒过来了,官家这怕是要绝后了。”

    “怎么可能,官家再认养一个就是了,反正殿下也是过继的。”

    “那能一样么,忠王殿下可是官家唯一的亲侄子……”

    “亲侄子又怎样,不过就是个傻子,也就是投了个好胎而已,现在醒不过来也好,随便换个人也好过让一个傻子做了咱大宋的皇帝吧。”

    “听说,外朝那帮大臣都管殿下叫傻王,总是嚷着要官家重新挑选储君呢,现在殿下又晕着,肯定闹得更凶,我猜啊,今天的早朝就能逼着官家定下来。”

    此时,床上的忠王赵孟启,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愣愣吐出一句,“还在梦里?”

    一直守在床前的黄枸,见他醒来,十分惊喜,“老天保佑,阿郎你终于醒了,小的现在就去禀报官家!”

    说完便急匆匆的往外跑,刚踏出殿门,黑漆漆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似乎要变天了。

    闪电,刺穿长天!

    一声轰鸣,在崇政殿上空炸响。

    赵官家铁青着脸,牙缝中吐出低沉,“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尔等的!?”

    百官垂首,沉默以对。

    见无人应答,赵官家更怒,操起御案上的笔洗,狠狠砸在玉阶之下,“说话啊!都哑巴了!?”

    左丞相兼枢密使谢方叔出班,直直走到玉阶之前,满地的碎玉在他脚下吱吱作响,刮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陛下,这天下是您的,而又不独是您的!”谢方叔目光平视,声音清朗,渐渐铿锵,“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臣等非是要逼迫陛下,实乃国本之重,维系江山社稷之安定,忠王本就不宜为储,如今更是昏迷不醒,生死难知,又岂能担此重任?还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重新在宗室中挑选贤良睿智,立为皇子,早日建储,以安社稷!”

    声如金玉,在稍显狭小的大殿中回荡不息,不停敲打在赵官家心口。

    百官齐齐躬身,“请陛下重选贤良,早日建储,以安社稷!”

    赵官家抬眼望去,除了少数几位紫袍大臣之外,殿中臣子皆是恭请之状,不由脸上青红交加,咬牙切齿道,“尔等是要逼宫么!?”

    “臣等不敢,为社稷,为天下,不得不冒死直言。”百官异口同声。

    “冒死?哈哈哈!尔等之意就是说,朕是昏君,是暴君啰?”赵官家怒极而笑,“好啊!往日国家有事,尔等具是推诿扯皮,勾心斗角,难得今日倒是万众一心了!若今日朕不能顺了你们的意,尔等是不是还要让朕禅位啊!?”

    殿外,连续划过数道闪电。

    光暗交替中,让百官的神色更显晴晦难测,“臣等不敢!”

    雷声隆隆,大雨瓢泼而下,击打在青砖素瓦上,噼啪之声连绵不绝,愈发急促。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赵官家跌坐于御座之上,脸色痛苦而萎靡,重重喘出一口气,“罢了,罢了,便遂了尔等之……”

    “官家!殿下醒了,忠王殿下醒过来了!”

    殿后窜出一个内侍,惊喜异常的大声禀报着,甚至忽视了礼仪,也淹没了赵官家后面说的话。

    “真的!?”闻此喜讯,赵官家似乎又恢复了精神,匆匆丢下一句,“罢朝,摆驾庆延殿。”

    望着空空荡荡的御座,百官皆是目瞪口呆。

    庆延殿寝宫。

    床角里蹲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头上裹着一圈厚实的麻布,像个阿三。

    眼神迷离,口中喃喃,“一梦千年啊。”

    显然,少年体内的灵魂已经换了人,而他的问题,只能从原主并不丰富的记忆中整理。

    大宋忠王,名赵孟启,身份很高贵,却又有些复杂。

    赵孟启的生父,是大宋荣王,赵官家唯一的亲弟弟,而生母黄氏却只是个陪嫁丫鬟,身份卑贱。

    因为有些人并不希望他降生,于是诱骗黄氏喝下打胎药,神奇的是,赵孟启依然出生了。

    只是受到药物影响,让赵孟启先天不足,身体孱弱,五岁才会走路,而且智力也十分低下,呆头呆脑的,直到七岁才开口说话,简单点说,就是个傻子。

    赵孟启六岁的时候,被过继给了赵官家,只因为赵官家有过三个儿子,却都夭折了,住进了宫里,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却也挡不住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虽然赵孟启脑子不好,不过赵官家依然给他请了很多老师,经常考较他的功课。

    前几天,赵官家气呼呼从外朝回来,然后不停问他问题,他答不上来,官家气急败坏之下,抄起书案上的东西就砸,于是,赵孟启就晕了过去。

    昏睡了三天三夜之后,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从这个身体醒了过来。

    经过小半天的磨合,少年似乎也完成了身份认知。

    圈圈永远画不完,人生总是要面对,“好吧,我是赵孟启,是一个皇子,似乎还是皇位继承人,好像还挺不错的……”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皇位继承人身份,在刚才差点就丢了,而且日后还未必保得住。

    不但如此,似乎小命也不是很稳妥。

    他听见,寝宫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他永远醒不过来么!……”

    然后声音变小,再也听不清了,只剩雨声噼啪。

    他看看四周的宫女和内侍,发觉他们都没异常,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依然望着自己不知所措着。

    离着寝宫一百尺外,一座偏殿里,阎贵妃气急败坏的质问着一名太医。

    “贵妃,小声点,隔墙有耳!”太医压低着声音,神情惶惶。

    “怕什么,周围没人。”阎贵妃嘴硬,声音却放低了,依旧咄咄逼人,“崇太医,当初你是怎么答应的?是不是在糊弄本位!?不想要你儿子命了!?”

    崇太医眼中闪过挣扎,还是带着祈求,“贵妃,千万不要伤害我儿,下官发誓,绝对没有糊弄您,真的给忠王吃了那药,或许他真的有天佑吧,当初坠胎药不是也没弄掉他么?”

    “本位不管那么多,你说吧,如今该如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阎贵妃表情狰狞,不见雍容美丽。

    崇太医犹豫半晌,终于在阎贵妃的不耐烦中开口,“那,只能用绝户计了,只是……有被查出来的风险,下官只求到时候,贵妃能够保全我的家人!”

    “好,本位答应你,赶紧制药,官家就快回来了!这次一定不能再让他活着了!”阎贵妃眼中闪现着与她容貌毫不相称的狠厉。

    …

    寝殿中的赵孟启,又陷入了人生思考中。

    还没等他想明白,寝殿大门被推开了,一位风姿绰约,体态婀娜的贵妇人飘了进来,泪眼婆娑着,“四郎,你可算醒过来了,真是菩萨显灵,信女回头一定好好还愿。”

    走近后,又一脸关切打量了赵孟启一番,“这小脸苍白的,真真让人心疼,这会身子一定还弱着,来人啊,服侍殿下用药!”

    他娘的,活脱脱的大朗用药既视感!这娘们要害我!?赵孟启一个激灵,“我不喝,我好着呢!”

    “哎呀,四郎你又犯浑了,良药苦口,小娘这也是为了你好,左右,还不赶紧伺候!?”阎贵妃依然笑颜如花,满脸慈爱。

    立时,两名小山一般的壮妇拥了上去,抓住小鸡一样的赵孟启,牢牢锁住了他的细胳膊细腿。

    崇太医端着一个玉碗,微颤着送到赵孟启嘴边,企图强灌下去。

    望着比碗还要绿的汤药,赵孟启眼睛爆红,紧紧闭着嘴,心中绝望炸裂,老子刚进游戏就要被删号!?这体验卡都没这么快吧!

    “还磨蹭什么呢,治病如救火,还不麻利点!”阎贵妃催促道。

    一名壮妇那肥硕的大手抓住赵孟启的下巴,用力掰开了他的嘴。

    玉碗怼了上去,冰凉的碗沿贴着他苍白的唇,开始慢慢倾倒。

    不!

    生死关头,赵孟启竭力一挣,右手居然脱离了控制,狠狠将药碗撞开。

    药碗跌落,所有人都傻眼了,赵孟启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柳条似的胳膊手,这不科学!难道?我不是赵孟启,而是李元霸?

    远方一声雷响过,声音不大,却让阎贵妃回过了神,尖叫起来,“废物!一帮废物!连个病秧子都抓不稳!还愣着干嘛!抓紧他,再取一碗药来!”

    还来?多大仇啊!?

    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老子李元霸!

    趁着两个壮妇愣神,赵孟启‘猫’躯一震,挣脱出来,挥拳砸向阎贵妃。

    一拳砸在阎贵妃眼眶上。

    阎贵妃带着懵逼,倒在地上。

    趁你病,要你命!

    赵孟启跨上前,一屁股坐在她身上,抡起胳膊,左右开弓,一掌接一掌,死力甩在那张看似美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