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55.吾穷?伍琼
    异动一起,常庚和曾八立刻把赵孟启护了起来。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巷口急速冲了出来,差点撞到已经全神戒备的常庚身上。

    就差三四尺的样子,却见他居然硬生生的折开方向,向边上闪去,嘴里还嚷着,“对不住!对不住…”

    常庚本来已经掏出了刀子,见这情况,又悄然收了回去。

    这人避开了常庚,哪知他闪躲的方向正好有个小贩推着鸡公车,这下没法躲,硬生生撞了上去,扑倒在地。

    “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巷口追出一个汉子,挥着棍子就奔了过去,冲着地上那人就是劈头盖脸。

    “打死你个龟孙!”“贼囊求,跑啊!”“看你还敢偷!”

    汉子抡着鸡蛋粗的木棍,砸在那人身上砰砰啪啪一阵乱响,那力道让旁人看着都疼。

    可那人不见反抗,也不见痛呼,引得赵孟启好奇看去。

    只见那人蜷缩着身子,一手护在头脸上,扛着毒打,另一只手抓着几个大馒头正死命往嘴里塞。

    “还敢吃!入你娘的饿死鬼投胎!”

    汉子用棍打得不解气,上脚往那人头上踩,把他的半边脸都踩到了泥土里。

    那人抬手一撞,推开汉子的脚,嘴里匆忙的吞咽着,馒头继续往嘴里送。

    汉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不由怒气更盛,狠狠往那人抓馒头的手踹去。

    半个馒头掉在地上,往远处打着滚。

    那人用鼻音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叫,蹬着一双赤脚,连滚带爬地追着馒头扑去!

    用空着的手抓住已经裹满一层泥土的馒头,和另一只手上的一起往嘴里塞,根本不管又追上来毒打他的汉子。

    卧槽,这真是打死都要吃啊!

    赵孟启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个模样,惊愕了许久,现在才反应过来,“曾八,救人!”

    曾八还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一脚便把那汉子手中的木棍踢断,“够了,狗入的你想打死人么!?”

    汉子看着手上断掉了木棍,愣了一下,立刻骂了回来,“打死又怎样,关你屁事!入娘的要你多管!”

    原本想着,这汉子是被偷窃的苦主,曾八才没往他身上招呼,见他居然还敢骂自己,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啪!”

    “贼斯鸟,脑子被驴踢了!?老子这是救你!还敢狗咬吕洞宾?”

    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汉子把断棍丢在地上,捂着脸,愤恨的看向曾八,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曾八以为他还在骂自己,“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作势要上去揍他。

    “官人…别…是俺不对。”

    地上那人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吞咽下最后一口,拦住曾八,“是俺偷了他家的馒头,他打俺是应该的。”

    “小子挺抗揍的啊!”曾八讶异,看清这灰头土脸的人其实是个少年,又觉得他这行为挺有意思的,不禁调侃,“他刚才可是把你往死里打,你就不想报仇?……哦,对了,看你的样子,其实刚才完全可以还手对吧?练过?”

    少年咧嘴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板牙,“穷人身子贱,只要不饿死,打几棍子算啥事。”

    那汉子缓过劲,捂着脸嘟囔着,“就是,这猢狲就该打,偷我家馒头偷了半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他。”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班直,除了驾车的,其他五个都赶了上来,见到赵孟启没事,都大松一口气。

    然后簇拥着赵孟启走了过去,那汉子一见这阵势,立刻慌了神,“你…你们,别乱来,不然我可要告官了。”

    “你当街行凶,还有胆子告官?”赵孟启笑道,“不就是几个馒头的事么,至于把人往死里打么?”

    那汉子一看赵孟启这气质,就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赶忙解释,“衙内,可不能这么说,他这半个月偷了可不少,加上今天的一共八十七个,算他四十三文钱,我一天忙死忙活下来,都挣不够这么多。”

    “好吧,等我问清楚,替他赔你就是。”

    赵孟启也知道,这时候的底层老百姓日子不好过,白干一天或许家里人就得挨饿,也就不宜苛求。

    他转头去看那少年,见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几处破开的大洞,都能直接看到他皮包骨的身体,脚上裂着好多口子,应该许久没有穿过鞋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他是怎么没被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挠着鸡窝头,虽然满脸泥土,也能看出他很不好意思,“俺,俺叫伍琼。”

    “吾穷?真是取了个好名字,这一来你不穷谁穷?”赵孟启不由失笑。

    “不,不是!”少年有些急眼,慌忙分辨起来,“是人五伍,王京琼!”

    “恩?你多大了,识字?”

    “今年十五,俺阿翁教过俺几年,认得一些字。”

    “才十五啊,看起来比我高好几个头呢,好吧,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应该也是太湖那边过来的流民吧。”

    赵孟启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正常时候,来历不明的人是进不了城的,好歹临安也是国都。

    “是,俺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伍琼老实回答。

    “临安府不是有赈济你们么?而且还给你们建安置屋,你怎么不去上工,看你的样子也有把子力气吧,可是有什么隐情,官吏克扣你们的赈济?”

    “没有克扣,俺和大伙一样领的粥,可吃不饱,也不是不想去上工,是俺年龄不够,而且,而且俺没有户籍……”

    “没有户籍?”没有户籍的话,不但官府不会收用,就连私人也不敢轻易雇佣,起码在临安不敢。

    “俺不是宋人,不对,阿翁说俺们是宋人,俺老家是许州的,老家活不下去,阿翁带着俺往南跑,先去了襄阳,然后又流落到了常州……”说着,伍琼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哽咽了起来。

    原来是北地逃民,听他这短短一句话,恐怕却经历了无数磨难,赵孟启心中一叹,“好吧,我明白了,对了,那你为何只偷这汉子家的馒头?”

    伍琼不好意思的看了汉子一眼,又挠了挠头,“他摊子就他一个人,俺其实也不是偷,就是见他在忙的时候,拿了就跑,俺寻思着,他应该不会丢下摊子来追我,其实,要不是俺今天饿得腿软,他就算追也追不到的。”

    那汉子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受了半个月的气了,要不是实在忍不住,能把摊子都扔了?也不知道回头还能剩下啥。你这猢狲实在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赔你就是,黄枸,给他十贯钱。”赵孟启觉得伍琼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心情一好,张口就是十贯。

    好家伙,一个卖馒头的破摊子哪里值得了十贯钱,这阿郎也真是不把钱当钱,黄枸心里絮絮叨叨的,没好气的把十贯交钞拍在汉子手里。

    汉子双手举着交钞,透着光辨认了半晌,最后龇着满嘴黄牙大乐,“谢谢衙内,衙内大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赵孟启挥挥手把汉子赶走。

    这时,缩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推车小贩,畏畏缩缩走了过来,弱弱的问,“衙内,小人的车子被撞翻了,一车的磨喝乐都碎了,您看,能不能……”

    好吧,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黄枸,赔给他。”

    黄枸找出一张交钞给小贩,小贩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才一贯?”

    “不要?还回来!”黄枸可不惯着他,伸出手去索要,“你这些泥人,最多就值两百文,给你一贯你还不乐意了!?做人可莫太贪心!”

    “乐意!乐意!小人乐意!”小贩赶紧把钱往怀里一揣,屁颠屁颠去把车扶起来一溜烟跑了。

    伍琼就呆呆愣愣的看着赵孟启赔钱,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闯的祸居然值十一贯钱,自己又不是小娘子,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赵孟启笑眯眯的看着他,“麻烦我帮你解决了,钱我也替你赔了,往后,你就跟我混了吧。”

    “啊!?”伍琼就像被马蜂蜇了一样,吓得往后一跳,瑟瑟发抖抱着胸,“俺不为奴!阿翁说了,就算饿死也不能卖身为奴!”

    赵孟启被逗笑了,“可是你欠我十一贯,你要怎么还?”

    “怎么还?”伍琼傻眼了,掰着手指,“十一贯啊十一贯!俺可能一辈子都攒不下十一贯!这要怎么还,怎么还……”

    这傻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被殿下看中,日后还不得飞黄腾达?还在这磨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常庚和曾八等人一脸羡慕嫉妒,看向伍琼的眼神无比复杂。

    念叨了老半天,伍琼想破头也没想到可以赚到十一贯钱的法子,只能咬咬牙,“衙内,俺还不起,要不,俺把命给你吧。”

    赵孟启乐坏了,眯着眼,“拿命还啊?……也行!”

    “那好,俺现在就给你。”说着,伍琼四下张望一圈,然后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要往头上砸。

    “住手!”赵孟启生怕喊慢一点,这小子真就寄了,“谁让你死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就跟着我干了,放心,不让你为奴,还给你落户籍。”

    “真的!?俺可很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