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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呸~
这首词听来潇洒,其实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真要让苏子瞻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追着马车跑,估计通篇就只剩下‘彼其娘之’了。
而王家父子俩的处境,比这词里的还惨些。
这次被漷县豪绅张家雇佣,冒着雨去县里打短工,他们非但要‘竹杖芒鞋轻胜马’,身上还背着二十多斤的竹篓。
十多里走下来,那斗笠遮住的再不是什么雨水,而是满腔的阶级仇恨!
要是怒火能转化为实质,前面那两辆马车,怕是早被王守业烧的渣都不剩了。
mmP的~
等老子以后富贵了,就把这什么张家兄弟找去,让他们天天在泥地里强行军!
心头牢骚太盛,脚下就难免失了谨慎,一个没留神,王守业就滑了个趔趄,若不是老汉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整个人都能拍进泥地里。
“是不是累了?”
王瓦匠一手帮他托着背篓,一手指着前面道:“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再忍一忍吧。”
“不累,我就是走了个神儿。”
王守业言不由衷的笑着,拧腰避开了老汉的帮手。
这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太小,本来按照王守业的意思,是想跟张家人商量商量,把两个竹篓放在车上——至少也挂在车厢后面。
可老汉死活拦着,生怕儿子一个言语不当,就惹来泼天的祸事。
照他的说辞,这顺义坊张家是漷县一等一的豪门望族,莫说是王家这样的匠户,就算赵班头那样的遮奢人物,在张家面前也是奴颜婢膝的,哪敢有半句怨言。
这合情合理的要求,怎么就成了怨言?
王守业调整了一下肩带,揉着火辣涨疼的膀子,心里又忍不住冒出几句mmP来。
“嘿!”
这时就听前面车上一声吆喝,父子二人抬头望去,却是那方头大耳的孙管事,自车窗里探出头来,顶着帘子呵斥道:“我家二公子心善,吩咐把车赶的慢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路上磨蹭!”
心善?
我看是新骟的吧!
王守业直恨不能一刀砍死丫,可无奈老汉已经抢着赔笑道:“我们这就走快些、这就走快些。”
说着,又伸手去托儿子的背篓。
这窝囊日子没法过了!
一年……
不!
半年之内,老子要是不能闯出一番事业,让这等狗奴才跪地奉迎,就特娘去扯旗造反落草为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手握钢刀九十九,杀尽胡虏……
起来,不愿意……
最后这二里路,王守业的革命激情,那是空前的高涨。
一时血脉偾张,倒忘了疲倦。
行行复行行。
漷县县城那丈许高的故旧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因连下了两天的雨,城门前的小商小贩踪影全无,只有两个守门的两个兵丁,正懒洋洋的窝在城门楼里避雨。
远远看见两辆马车驶来,这哥俩都是精神一振,摩拳擦掌的准备捞些油水,填补这几日的亏空。
可等离着近了,两人又都泄了气。
顺义坊张家的马车,谁敢为难?
巴巴冒着雨迎出足有二十几步远,连王家父子都沾光,得了他们两个大大的笑脸。
要说这漷县县城可不算小,横五竖七的规制,近半都是各行各业的商户,平时街上不说摩肩擦踵,起码也是熙熙攘攘。
当然,这下雨天就清静多了。
跟着马车不疾不徐的穿过了大半个县城,终于停在了某座四进的豪宅门外。
自角门鱼贯而入,那孙管事急吼吼的跳下车,斜肩谄媚的把张家二公子扶下来,又弓着身子目送良久。
等他再转回身,又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板着脸吩咐:“带他们去书房候着吧。”
然后倒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走了。
这媚上欺下的狗奴才!
王守业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剜了几眼,这才随着张家的仆人,兜兜转转的到了书房。
准确的说,是书房门外的游廊里。
这游廊西南角贴着院墙的地方,有一段被雨水冲垮了,张家把王瓦匠找来,就是为了尽快将其复原。
当然了,被雇来的泥瓦匠不止王家父子,另外还有七八个人,早就抄手等在游廊里。
见张家家仆又带了人来,那些瓦匠齐齐矮了一截,个顶个谦卑的笑着。
“在这等着吧。”
那家仆随口交代了一句,就匆匆而去。
他这一走,王老汉的脊梁骨顿时就挺直了,连皱纹对垒的老脸,也微微往上昂着。
这架势……
倒和那姓孙的有几分相似。
可老爷子这时候学他作甚?
王守业正觉莫名其妙,那几个先来的泥瓦匠,已然众星捧月似的围了上来,这个恭声尊称‘师父’,那个堆笑直叫‘王叔’。
甚至还有个大小眼的,一口一个‘师伯’的喊着。
感情老汉在泥瓦行里还是号人物!
也对,要是没几把刷子,他能置办下三间大瓦房?
能让县里的豪绅慕名来‘请’?
面对众瓦匠的嘘寒问暖,老汉是一脸的矜持,口中‘嗯、嗯、啊、啊’的,都不带吐第二个字。
唯独看到那喊‘师伯’的大小眼,他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疑惑的问:“福根儿?你不是跟着你师父进京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上个月的事儿。”
这李福根儿被他一连问了几句,搓着手讪笑着,那大小不一的眼睛提溜乱转,怎么看怎么像是心里有鬼。
王瓦匠立刻提高了嗓门:“那你师父呢?就没让你稍个口信回来?”
“师父他……他还在京城。”
眼神愈发游移了。
王瓦匠干脆把他拉到了一旁,疾言厉色的逼问起来。
没多会儿的功夫,就见老汉脸上铁青铁青的,咬着牙两只手直哆嗦。
王守业唯恐他在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扶住,好奇的打探道:“爹,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老头又铁青着脸闷了半天,才生生憋出一句:“这不争气的贼杀才!”
却原来老汉有个叫李伟的同门师弟,自小就一起苦熬,嘉靖二十九年又都死了婆娘,两个鳏夫全靠彼此帮衬,才拉扯大三个孩子。
两年前京城来人,说是要皇上要修什么道宫,在通州这边招揽了十几个能工巧匠,王瓦匠也在其列。
后来因瞧出李伟对此颇为热衷,王瓦匠就暗中贿赂了招工的太监,让师弟顶了自己的差事。
李伟千恩万谢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以及同宗徒弟李福根,喜气洋洋的去了京城。
初时他还常托人捎个口信什么的,可打从去年夏天起,两家就彻底断了音讯。
直到方才,听李福根儿细说究竟,才知道李伟去年染上了赌瘾,家当输了个干净不说,今年开春为了偿还赌债,竟把女儿卖到了裕王府为奴。
李福根儿的工钱,也常被他拿去烂赌,后来实在忍不了了,就赌气回了漷县。
“裕王府?”
王守业听到‘裕王府’三字,脑海中的记忆顿时清晰了不少。
当下颇有些惊喜的劝道:“爹,这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儿——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丫鬟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愁怎么才能攀上李王妃的高枝儿呢,这现成的门路就来了!
正喜不自禁,忽听院门口传来一声吆喝:“都过来、都过来,快来见过我家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