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唁答道:“臣下还未来得及将此事禀明司函大人, 家父此番只是言说请殿下过去,臣下便第一时间来寻殿下了, 司函大人尚且不知。”
洛神听到此处, 沉吟不语。
兆唁又低了头,道:“方才殿下更是点醒了臣下, 臣下羽牌丢失,司函大人若见臣下未曾身挂羽牌,怕是要不悦, 臣下不敢前往祭殿觐见。”
洛神眼中神色微冷,轻轻瞥了师清漪一眼。
师清漪会了意,一双眼瞧着兆唁, 似有似无地审度起来, 面色倒是似她一贯那般温和,道:“不打紧, 现下我已知晓此事, 自会知会姑姑,你不必去祭殿了。姑姑确然对羽牌一事看得极重, 在你新羽牌办好之前, 还是莫要与姑姑相见为好。”
“是, 多谢殿下。”兆唁面露感激, 转而躬身问道:“不知殿下现下可愿驾临兆脉,与家父一见?”
师清漪见兆唁话语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显然是盼着她即刻便动身前往, 心中顿时绕过一番思量。
她嘴上并未直接答应, 而是拐了个弯,安慰道:“兆琮身为高阶神官,竟受了伤,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先行告知姑姑,与姑姑商议过后,再与姑姑一同前往。姑姑掌管凰都大事,有姑姑出面,你大可放心,我会尽快与姑姑赶到兆脉,到时兆琮有何要相商的,只管说与我和姑姑听便是。”
“这……”兆唁为难道。
师清漪道:“怎地,你可是信不过姑姑?姑姑不能去么?”
兆唁一时惶然,忙道:“臣下岂敢。殿下与司函大人若都能亲临兆脉,实乃我兆家无上荣光,家父定也会心慰。”
师清漪声音温柔道:“那你先行回去,告知兆琮一声,让他好生养伤,莫要有何忧虑,我与姑姑很快便会去看望他。”
“……是,殿下。”兆唁未曾再多说什么,依言退下了。
眼见兆唁身影远去,师清漪站在雪地里,面色由先前面对兆唁时的和颜悦色,变为凝重。
她看着洛神,谨慎道:“总觉得有些古怪。兆琮有二子,长子你以往也见过多次,便是兆珏,经常随兆琮到凰殿来与我议事的,可见兆琮对兆珏的看重。至于这个兆唁,以往却从未听兆琮与兆珏提起过。”
鱼浅在旁听了一耳朵,好奇道:“师师,你可是怀疑这个兆唁其实并非兆琮之子,也未曾有人唤作这个名字,他不过是在假传消息?”
师清漪凝眉:“那倒也不是。兆琮的确有一个次子,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我族族人之名皆记入族谱之中,尤其兆琮乃是兆脉的脉主,他的儿子更是会被详细记载。若兆唁这名是杜撰的,极容易露出马脚,对方无法断定我是否熟悉族谱,是以不会冒这般风险,兆唁在族中定是确有其人,他也未曾冒名顶替,应是兆琮之子无疑。”
她顿了顿,细细道:“且他此番前来,并不为别的,而是请我前去兆脉与兆琮见面。兆琮与我相熟,到时我见了兆琮,只需问上兆琮几句,一切真相自会大白,他若顶替,对他并没有半点好处。”
师清漪在外多年,心思越发磨练得缜密,方才也曾晃过此人或许是假借了兆唁的身份,兆脉已被此人控制的猜测,再诱骗她前往兆脉,实际上兆琮等人早已成为阶下囚。她此番前去,可能根本见不到兆琮,无从询问,对方才会有恃无恐。
但仔细想想,断不可能。
兆脉中神官众多,若出现这般大的动静,兆脉的脉息定会极为动荡,她能感应各神官脉的脉息,不可能不知。
“那他既然当真是兆琮之子,师师你为何还是不信他?”鱼浅有些疑惑,又看向洛神:“你也是不信的罢?”
“嗯。”洛神应了一声,淡道:“清漪顾虑之处在于,兆唁虽是兆琮之子,兆琮却从未提起,这说明兆琮对他的态度很是模糊。一位父亲,时常带着长子露面,却从不在外提及次子,导致次子之名不被人所知,定然是有缘由的,或是出于对次子的特殊保护,又或是,兆唁在兆琮心中没有什么地位。不过从兆唁此名来看,应是后一种。”
师清漪接了话,点头道:“正是,琮与珏皆是美玉之意,可兆唁的名中未曾似他爹爹或兄长一般带玉,却是用了个唁。唁乃是吊丧之意,寓意很是晦气,兆脉中人一向以玉为名,若兆琮当真看重兆唁,又怎会舍得给他赐名为唁。从兆唁此名来看,兆琮定是有些厌他的。而兆琮如今羽翼受伤,此等大事,为何不让兆珏前来知会我,又或者遣他手底下我曾见过的那几个神官也成,不想却会派让他不喜的兆唁前来,我觉得此处有些蹊跷,不符合兆琮的风格。”
鱼浅恍然大悟,感叹道:“你们岸上人的名字都这般讲究,从名字里竟还能瞧出喜爱不喜爱,看来我还有许多要学习之处,阿川,你要再多教一教我。”
濯川却面有愧色,道:“鱼,我对名字实在是知之甚少,远远及不上师师与洛神那般了解,你若想学名字含义,还是请她们教你罢。”
鱼浅手里仍是帮濯川护着那株墨鬼长伞,凑她近了些,笑道:“那倒也是,你瞧瞧你,直接便唤我鱼。”
濯川:“……”
她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你可是讨厌我这般唤你?”
鱼浅很是直接,道:“怎会,我欢喜得很。我晓得你这般唤我,也是你尽力了,毕竟你想不出旁的正经称呼,此乃你取名的最高本事了,我不难为你。”
濯川:“……”
师清漪在旁听着,低头一笑。
鱼浅还是这般,似鱼一般无忧无虑,心无挂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且汉话学得有些辛苦,时常能噎得人说不出话来,偏鱼浅还不自知。
鱼浅眨了眨眼,向濯川道:“不过你娘亲给你取的这名字倒是甚好。我是鱼,你是河川,鱼在水中,这说明我在你身子里。”
濯川:“……”
师清漪:“……”
她看了洛神一眼,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假装自个听不懂。
洛神也觑着师清漪,面无表情。
濯川磕磕巴巴的,脖颈滚烫地偷瞄了师清漪和洛神一下,见她们二人都望着远处的雪,忙低声对鱼浅道:“鱼,什么在……在身子里之类的话,你往后莫要说了。”
鱼浅很是疑惑:“为何你能说,我却不能说?”
濯川忙道:“我哪里说了?”
鱼浅一脸无辜:“你昨夜分明在我耳边说,我的手指埋在你身子里,你很是舒服来着,让我在你身子里再久一些,我要出来,你还按着我的手不愿的。你分明很欢喜我在你身子里,自然,我也欢喜你在我身子里。”
师清漪:“……”
她不敢相信,自个这都听见了什么。
濯川:“……”
濯川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扭头看去。
未免濯川要钻进雪地里,师清漪这回假装自个没听见,她微笑地看着洛神,道:“快下雪了,我们回凰殿罢。”
“好。”洛神轻声应道。
两人脚下踏着白雪,各自心照不宣,往凰殿方向行去,身后留下两排并着的雪中脚印。
留下濯川声音越发小了,道:“鱼,我言下之意是让你莫要在外头说,此乃……此乃私房话,我们二人之间说说便好了。”
“何谓私房话?”鱼浅学岸上的汉话不久,这回是当真不懂。
濯川却又如何与她解释,急得要去抓耳挠腮了。但她手里拿着墨鬼长伞,又腾不出空来,只能愣在原地干着急。
“阿川,你快些走。”鱼浅见洛神和师清漪走在前头,忙催道。
濯川只好硬着头皮,随着鱼浅往前。
很快鱼浅便赶上了师清漪与洛神。
她以往若有些疑问,濯川不在,她便会问师清漪和洛神,这回边走边问道:“我有个新问题,想向你们二人请教。”
师清漪曾耐心为鱼浅解答过不少啼笑皆非的疑问,笑道:“你有何问题?”
鱼浅道:“阿川方才说那是私房话,但我不晓得何为私房话,阿川自个也说不清,你们晓得么?”
师清漪:“……”
濯川:“……”
洛神端着面色,解释道:“私房话,便是在房里说的话。”
“便是只能在房里说,在外头不能说是么?”鱼浅好学道:“是以我方才说了私房话,是不对的,得回房才能说。”
“嗯。”洛神点头。
“那我们快些回凰殿去,凰殿房间多。”鱼浅欢欣道:“到时我们四人可以多说些私房话。”
师清漪:“……”
濯川:“……”
洛神一本正经,委婉绕来:“若是我们四人,便不能说私房话。私房话,只能你与濯川二人在房中说,或我与清漪二人在房中说。”
师清漪脸颊泛红,心里盼着洛神快别解释了,且解释就解释,做什么将她扯进去。
鱼浅仔细咂摸了一番洛神所言,结合濯川与师清漪此刻羞于见人的面色,大抵也明白过来,道:“若是这般解释,我晓得了,私房话便是有情人在房中行鱼水欢好之事时,所说的话么?”
师清漪脚下一歪,差点摔在雪上:“……”
洛神忙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揽着她的腰,免得她跌了。
濯川虽被鱼浅那一番言语吓得哆嗦了下,却不敢脚下踉跄,因着她手中还捧着墨鬼长伞,若是跌了自个不要紧,可不能将那般昂贵的墨鬼长伞给摔坏了。
她没有钱,赔不起。
鱼浅见三人神色各异,有些奇怪,道:“我可说错什么了?”
“……没有。”师清漪脸上勉强保持着轻柔似风的笑意。
心中却暗忖,究竟是谁教了鱼浅鱼水欢好这个词,鱼浅学汉话之前,定然是不晓得这个词的。
濯川是个老实人,看濯川此刻那尴尬神色,断然不会是濯川教的。
师清漪斜了洛神一眼,低声道:“你?”
“我?”虽然师清漪只是问了一个字眼,洛神也晓得师清漪的意思,十分严肃道:“不是。”
师清漪转念一想,也是,洛神虽是个黑心肝,但她言辞都极是委婉,往往都要绕她好几十个圈,让她晕头转向。洛神断然不会直接表达似鱼水欢好之类的词汇,只会含蓄很多,却比直接这般说更能要了师清漪的命。
那到底鱼浅是从何处学的?
师清漪想不通,只得问道:“鱼浅,你所言的鱼水……鱼水什么的,是从何处学来?”
她实在说不出口。
鱼浅却道:“师师,你为何要结结巴巴的?你与洛神时常鱼水欢好,却不知这个词么?”
师清漪:“……”
她现在就想钻进雪地里去。
洛神也绷着脸,耳根微红,她拂了下耳畔的发丝,道:“鱼浅,有些话,倒不必说出来。”
鱼浅却道:“有情人行鱼水欢好之事,天经地义,能做得,却说不得?”
濯川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作声,只怕多说多错。
“还是我说错了什么?”鱼浅忙道。
“未曾说错。”洛神道:“是你见解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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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鱼浅在前面“打扰”那章也说过,与这里是呼应的
另外下一章会稍微涉及一点与昆仑有关的小细节,还有洛和师以前互动的一些提及,看到也不要觉得奇怪,觉得自己怎么没看过,没看过正常,因为这些是古代篇以后会写到的,古代我还在继续连载,到时候大家会在古代篇里看到详细
多多打分留言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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