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脸纯净,向司函撒起娇来时,又乖又软又黏人,司函本就将她当成心尖上的宝贝来疼爱,一时哪里受得住,没一会就答应了,拍了拍长生的背,叹道:「……好罢。」
实在没办法,司函只得戴上烤鸭面巾。
长生还凑过来,替她理了理,让那烤鸭面巾戴得更到位一些,更符合长生的期望。
司函:「……」
司函立在书案旁,长生赶紧走远了些,用手机抓拍了几张司函的模样。
之后她看了下司函的照片,眼中浮起笑意。即使她深知离开梦场以后,照片上并不会留下姑姑幻影的任何痕迹,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长生隔得远,司函只能将她手中的手机看个大概,瞥见她正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窄盒,对着自己看来比去,实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问:「那是何物?」
长生眼睛眨也不眨,大方地骗她道:「一种机括,在夜送我的那些机括玩意中寻到的,姑姑你不知晓玩法,可要我来教你么?」
「不必。」司函立即道:「小孩家的玩意,你玩便好。」
长生早已料到司函会这么说,才会故意这么问,暗自偷笑,又道:「姑姑,我又不是小孩,我能玩,姑姑你为何不能玩?」
司函却看着长生,目光有些难得的温柔:「你在姑姑眼中,便是孩子。」
她的爱,是长辈之爱,父母之爱。无论孩子长到什么岁数,变得多么成熟,自有担当,但是在父母眼中,永远都是那个年少,需要疼爱的模样。
「我早已长大了。」长生走到司函面前,转了好几圈,道:「姑姑你看,我已这般高了。」
司函扯下面巾,轻笑道:「是,长生长大了,也长高了。姑姑盼了这般久,终于盼到了你痊愈的一日,但姑姑还是会觉得你并未长大,你能明白姑姑的意思么?」
长生点头:「我晓得。」
她伸手抱着司函,仔细忖了忖,道:「若是在姑姑面前,我愿意一直做姑姑的小孩。」
司函没有吭声,却大为感动。
只是长生与司函聊到此处,想起什么,又喃喃了一句:「不过在夜面前,我总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希望她能以成年人的目光瞧我。她先前唤我小不点,我让她莫要如此,她便不再唤了,但她却并未唤我长生。」
夜并没有再称呼过她,都是直接和她说话。
这其实让她有些难过。
司函的感动霎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心中更是警惕。
长生道:「听闻若是成了亲,便是真正的成年人,旁人就不会将其轻易看做年少之人。」
司函脸色一沉:「你听谁人说的,胡说八道,我撕了此人的嘴。」
「不是听谁说的。」长生笑道:「话本子里瞧来的。」
司函:「……」
她立即改口:「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我撕了它。」
「我看过的书很是杂乱,也记不得是哪一本了。」
司函气得有些急火攻心:「也便是瑾儿平素闲着无事,看些话本子消遣,你莫要学她,看这般无聊闲书。」
「不无聊。」长生的眸中神采奕奕:「我觉得很是有趣,姑姑你也可以瞧一瞧,里头大有乾坤。」Z.br>
司函恨声道:「不必。」
长生与司函在书房说了一阵子话,司函还得批折子,长生也不好多耽搁她时间。再者姑姑戴着烤鸭面巾的照片业已到手,长生心愿达成,就又哄了司函几句,等将司函重新哄高兴了,这才离开。
长生沿着廊道走去,步入地榻房,果不
其然夜已经在里面了,仍然是身姿挺直地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夜。」长生心里开心,轻唤了她一声。
夜睁开了眸子,看着长生。
再过一段时间,全家就要准备休息,长生习惯性地取来地榻房里的小香炉,摆在面前拨弄。她得先点上香,等阿瑾和阿洛沐浴过后,进来就能闻到香气。
「我们换一款香。」长生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匣子取出来。
这小匣子就是从师清漪的背包里取出来的,她又嗅了嗅,眼中满是欢欣,还特地将它送到夜的面前,道:「你闻一闻,比昨晚上香炉里点的那款要香得多。」
夜凑近来,细细闻了闻,点头道:「很香。」
长生越发高兴,道:「这是我方才在阿瑾她们的背包里取到的,我当时去拿手机,闻到她们背包中的香气,循着找了找,才发现了这个香匣。她们携带这般香匣,想必是要燃此香,我先燃上,她们定会欢喜。」
提到背包,手机这种现代才有的东西,她躲着姑姑,却并不在夜面前避讳。而夜听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是我闻过的最香的一款香。」长生一边将香匣子里的香搁进香炉里,一边道。
很快,香炉冒出袅袅浮烟,被温度一推,香气似能入骨,尤胜过没有点燃时百倍。
长生就在这浮香中与夜说着话。
她心中有了盘算,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拿出两条烤鸭面巾,将其中一条先蒙到自己脸上,看着夜,眨了眨眼道:「你看我寻到的新玩意。」
夜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面巾,默默地盯着长生看。
长生的眸子一向是偏迷蒙,看起来像总是晕着水,却又非常干净。被那烤鸭面巾一蒙,那双眸子就越发能吸引别人的视线,更是与上面烤鸭的可爱相得益彰。
她就很适合。
夜想起了之前自己用外衫给长生擦脚,长生在血湖边上说她可爱,她虽然明白意思,却并不能十分准确地感受到「可爱」这个词所表达的情感,长生就细致地与她解释了可爱的意思,但她当时还是有些不解的。
现在夜的手动了动,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又看向长生。
过了一会,夜声音平静地道:「你很是可爱。」
长生蓦地一怔。
虽然这句话听着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似乎只是一个客观的认知,不带任何感情,但长生已经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你说我……可爱?」长生有些懵住。
夜点头,如实道:「我方才应是想揉一下你的脑袋。」
长生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努力定下心神,认真地听夜说话。
夜道:「你先前说,觉得旁人可爱,便会想揉一下对方的脑袋,或是抱一下对方。我虽不想抱你,但想揉一下你的脑袋,可是我在觉得你可爱么?」
长生:「……」
虽然夜居然直接说并不想抱她,但她并没有半点失望,夜想揉她脑袋,这对她而言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且以夜的性子,也不会藏着掖着,说不想抱,那肯定不想抱,她并不会有顾虑别人感受的认知,她不懂这个。
长生开心不已,主动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道:「那你揉一下。」
夜抬起手,在长生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发丝柔软顺滑,在指尖撩动。
然后她的手顿住了,似乎是觉得舒适,又多揉了一下,这才收回手来。
夜道:「若说你可爱,便要揉一下么?」
长生噗嗤一笑:「并未有此规矩。但是你若是想要如此,也未尝不
可,我可以每次都让你揉我。」
夜点了点头,道:「好。」
长生将另外一条烤鸭面巾拿在手中,晃了晃。
她知道夜和司函不同,对着司函,自己可以通过撒娇来达成目的,而且屡试不爽,但夜是不认撒娇的,长生心中难免会小心翼翼,于是采用了一种询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愿望:「你可以似我一般,戴上烤鸭面巾么?」
夜瞥向烤鸭面巾,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夜点头:「可以。」
长生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将烤鸭面巾递给她。
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面巾,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长生系面巾的模样,依照长生蒙面的方式,又将面巾蒙好了。
她眸中是沉寂的夜色,注视着长生,底下则是与她形象八竿子打不着的烤鸭图案。
但夜并没有任何拘谨之处,只是坐在那里。
长生越看越觉得有趣,也道:「你也可爱。」
夜听她说完,似乎是思考了下,也将自己的脑袋送到长生面前,道:「给你揉。」
长生:「……」
长生心里简直疯了似的,快要笑疯,又被夜这与常人根本不一样的思维可爱疯了,连忙伸手过去,在夜的发丝上揉了揉,再不舍地收回手。
夜坐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再度跪坐好。
「我能给你拍照么?」长生再度问她。
即使长生问的是「拍照」这个词,算是将一切都挑明了,夜也神色如常,点头:「可以。」
长生就对着夜拍了好多张蒙烤鸭面巾的照片。这些照片与幻影照片不同,即使离开梦场,也能够完整且真实地被保存起来,长生越拍,自然也越兴奋。
后面长生拍得高兴了,又提出想和夜自拍,夜自然也同意了。
长生就和夜挨着,一起看向手机镜头。
长生是个半桶水,当时在蜀地的时候,她见到师清漪的手机,更是跟见到什么十分稀罕的玩意似的。后来跟着洛神离开蜀地,买了手机,虽然喜欢琢磨自拍,但一些东西也是懵懵懂懂的。
夜看着也不懂自拍,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这样拍照。
「我要如何?」夜问长生。
长生哪里懂那么多自拍的手势和表情,最常用的就是「剪刀手」这种如今谁都看不上的过时动作。她就举了个剪刀手,放在脸颊旁,对着镜头。
夜观察了下,也学着长生的动作,木然地比了个剪刀手。
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香炉里的香气仍在继续缭绕,将两人裹挟在其中。
师清漪和洛神沐浴完,离开浴房,回到了自己房间。
洛神刚走进去,就感觉到桌上的背包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但她并没有太过警惕,会动她背包的多半是长生,毕竟之前已经叮嘱过了。她走到桌旁,果然看到了长生给她们留的纸条。
上面写着:「阿瑾,阿洛,我取走了一些物事。」
虽然洛神说不用再知会,但长生还是懂事地留了条,告知她们。
「还疼么?」洛神看向师清漪,轻声问。
师清漪笑:「不疼。」
洛神没有再说话,转而整理起了背包,师清漪就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过了一阵,洛神纤眉微蹙,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看向师清漪。她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再度将背包里面摸索了一个遍,确定那东西不在了,面色顿时有些罕见的慌乱。
「……清漪。」洛神道。
「怎么了?」师清漪吓了一跳。
也许是洛神平
常太冷静了,她在家里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见过洛神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塌的大事,说:「是出什么事了么?背包里有什么异常?」
洛神看着她,薄唇翕动,过了一会才道:「我的香匣……应是被长生取走了。」
「香匣?」师清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洛神什么时候带着香匣了,跟着她心念电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她最熟悉洛神的性子,更知道洛神谨慎,现在洛神说带着香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连忙说:「你……你不会是将之前在凰殿浴房的那个香匣带过来了吧?」
洛神:「……」
师清漪心里几乎都抖了起来,这是让她能羞死的香,当时鱼浅和濯川问起,她还百般遮掩,赶紧收起来。
洛神点头:「我怕鱼浅与濯川会发觉,留在那里终归不妥,便想着带出来,才最是……万全。」
她们将阿槑影变的那两条烤鸭面巾放在背包里,离开雨霖婞的梦场,又回了村子一趟,当时背包里的面巾是不在的,回到梦场后,背包里的面巾又得以继续存在。至于梦场里的人,穿着造出来的衣服离开梦场,如果里面没有现实中的衣服打底,就会裸奔,但是只要回来梦场,又会重新穿好。
香匣也是同理。
离开梦场以后,背包里的香匣会消失,但是只要回到梦场,背包里的香匣也会继续保持着离开梦场之前的位置和状态,没有变化。
师清漪顿时慌了神:「在地榻房睡觉时,我们总有点香的习惯,长生把香匣拿走,是不是以为我们要点香,就把这个先拿去点上了?」
洛神道:「……极有可能。」
说罢,她已经似风一般,快步跑出房门,师清漪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师清漪边跑边心想,完了,这下天是真的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