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瞎掰扯,当我没见过山鸡呢,还什么只有一只爪子?”雨霖婞这回显然不信,顶着一张黢黑的面膜脸指指那草网子:“打开看看,眼见为实,我倒看看是一只爪子还是两只爪子。”
雨霖婞好奇心重,又不是轻易罢休的人,她说要看,就是死了都得看。两个人知道她这脾气,本来也没打算真瞒她,反正这事早晚也得和大家商量,师清漪就拎着鸟笼往外走:“这太黑了,我们到客厅去。”
一楼客厅灯光明亮,师清漪打开鸟笼子,洛神将她拎过来的草网子丢进去,草网子里那团草又动了几下。
雨霖婞蹲在地上,看完这一切,也算看明白了,直哼哼:“还山鸡呢,还凤爪呢,要真是山鸡能拿这么厚的草裹着,就不怕闷死?你们两个坏东西,竟敢拿革命战友开涮,无视组织纪律,给予记大过处分!”
“司令教训得是,明天我们就一人写份检讨书上交,彻底悔悟,请求从宽处理,千万不要记大过。”师清漪挂上了锁。
雨霖婞用手整平面膜:“那就得看你们两位小同志的表现了。快点打开看看,这到底什么东西啊?”
入了笼子上了锁,那只手应该没那么容易扑棱出去,师清漪终于放心了些。洛神用匕首穿过鸟笼狭窄的缝隙,就着那草网子的开口进去,将里面的野草拨弄了几番。
野草被拨出一个口子,里面的动静又明显起来,干皮手一部分露出来了,扭曲虬结,像铁上糊了一层干缩的人皮。之前在草地里昏暗混乱,没有看得很仔细,现在就见那指甲又长又尖利,尖刀似的锋利,这要是谁不小心被挠上一下,大半块肉都得被它撕扯下来。
雨霖婞甫一看到这干皮手扑腾,头皮发麻,下意识就往后一退,脸上好不容易抹平的面膜又皱了:“她表姐你赶紧把它收起来。”
洛神将鸟笼子里的草团恢复原样,招呼九尾过来,九尾叼着鸟笼子走到一旁角落里,爪子抱紧鸟笼子不放,搂着它趴在地上。
三个人走到沙发那边坐下,雨霖婞听完她们的话,知道了草丛里的一切,只觉得心头悚然,说:“这村子也太邪门了点吧。”
“我明天想下那个洞看看。”师清漪却平静道:“而且不光那个洞,还有这一段黑河河域附近的一些村子,我都想去看看。”
估摸着时间到了,雨霖婞把面膜扯下来:“师师你既然想去探探情况,这没话说,我们当然跟你一起去了,虽说邪门吧,但我的确也挺好奇的,那洞底下到底有什么啊,怎么还有人特地躲在底下缝尸体呢,他这爱好还挺别致。”
师清漪摇摇头:“我不是因为好奇。如果单单是因为好奇,我恐怕就不会去了,如果事情跟我们没关系,即便是好奇,也没必要前去蹚浑水,这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太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事跟我们有关系?”
“准确地说,是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有间接关系。”师清漪像是在回想什么,脸色有些沉重,沉默了片刻才说:“那地方十分隐秘,寻常人无法进入,独立于外界。但是在它周遭往外的一些地域,当然也有寻常百姓生活着,那地方周遭曾经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波及区域很广。这片村子往北走那片沙化了的土地就是波及区域之一,那片土地上现在荒无人烟,想必是当初很多人都搬到了这条河段区域,渐渐形成村落。迁徙的人是活的,村子发展又不快,即使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一代一代传下来,依然或多或少会留下当年所发生过的一些痕迹。这附近的那些村子不是说都有东西出没么?我想是当初那些人从波及区域迁徙过来,有些东西也跟着来了,如果我们能弄清楚村子里的一些异常情况,可能会对那地方周遭当初发生过的一些事有进一步了解。”
雨霖婞这才明白师清漪的意图,说:“这样一来就更得去看看了,反正我没什么事,明天我们就可以下洞。”
洛神大多数时候是不吭声的,只是有时会盯着师清漪的脸色看,似乎在观察什么,这时她道:“此事可明日再行商议。夜了,回去歇着。”
雨霖婞伸个懒腰站起来:“说的也是,做完美容,我得去再睡个美容觉。”
说完挥挥手上楼去了,师清漪和洛神也回了房间。
回房后师清漪坐在桌子边上给小匕首消毒,这匕首虽然锋利,却并不算什么好货,只是因为它小巧才偶尔带着随身用的,加上那古尸的手太坚硬了,当时连扎几下倒不觉得,现在一看,那匕首尖端的刃都有点起来了。幸好这次出门把军刀留房里了,师清漪一贯用军刀最顺手,时间久了,她对军刀自然是爱惜得多。
洛神替师清漪拿了干净衣物出来,轻声道:“先去沐浴,此处我来收拾。”
师清漪热得浑身是汗,已经是勉强支撑,点点头,走到浴室去洗澡。
洛神留在原地帮她分类收拾了下,师清漪有两个大行李包,一个装着衣服和日常用品,另外一个里面装着武器,工具等重要物事,洛神收拾的时候发现武器背包格外沉重,按说虽然都是武器工具,也不至于这么重,她翻看了一下,发现最底下除了登山下洞用的安全绳索之类的,居然还带着锁链。
洛神眸光沉了沉,伸手进去扯了扯那锁链,锁链材质沉重坚硬,两条绞作一条,更加增加强度,上面还有许多卡口,可以卡住手脚。要是被这种锁链捆了,即使是再凶暴的动物,也极难挣脱。
不过从这卡口的距离才看,这好像不是捆动物的,而是捆人的。只是一般人用绳索捆住就动不了了,能用得上这种锁链来捆缚,除非那人力气非常可怕,不受控制。
洛神盯着那锁链看了一会,面色有些黯然,她把行李包放好,在椅子上静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师清漪才从浴室出来,脸上浮起红晕,像发烧似的,衬着她水波潋滟的一双眸子,长发散着,发端还有点湿润缭乱,有种说不出的别样滋味。
清丽中勾出妖娆,又有些压抑的危险。
“等太久了吧?”师清漪站在洛神面前,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是不是要睡着了?”
洛神看着她:“你向来沐浴时间久。”
师清漪哼道:“反正只要没一小时又十六分钟,那就不算久。”
“你想沐浴一小时又十六分钟么?”
师清漪想起以前的事,咂摸出洛神话里的意思,声音低了许多,垂着眼睫认真道:“……当然想。但是……今天不行的。”
“只是问你沐浴。你想沐浴多久,便可沐浴多久,有什么行或不行?”
师清漪:“……”
洛神又问她:“沐浴完舒服些了么?”
“之前我出太多汗了,现在好多了。”师清漪坐下来:“你也去洗吧。”
“嗯。”
洛神起身去了浴室,师清漪坐了一会,感觉热度渐渐又攀爬上来,避无可避,她强打起精神,拿过手机浏览网页。
之后洛神也洗好出来了,师清漪这才放下手机,洛神坐在床沿,让她过来。
师清漪走过去,洛神又让师清漪坐在她腿上,师清漪有些拘谨地坐了,洛神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怀里。
师清漪只觉得心底一软,手抚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
洛神在她怀里这样靠了一会,这才抬起脸来,道:“明日不下洞了。”
“怎么?”师清漪有点奇怪。之前说下洞的时候,洛神并没有异样,她没想到洛神会突然改主意。
“想歇息一日再去。”
师清漪笑着说:“是不是太累了?这事其实不急,那我们就再休息休息。”
洛神并没有直接回答,目不转睛地望着师清漪:“脸这般红。”
师清漪:“……”
洛神道:“我今日并未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会脸红这般久的么?”
“谁说只有你跟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才会脸红的?”师清漪被这突兀一问,一下子惊住了:“我……我热的时候也会脸红的。”
她又立刻强调:“只要是个人觉得热的时候,都会脸红的,人一热,血液循环就会加快,尤其是洗过澡以后。”
“我今夜也觉得热。”洛神道:“清漪,你看看我的脸,红么?”
“看什么看。”师清漪感觉她又在作弄自己,不由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肌肤白皙,柔滑冰凉:“这么凉,还说热呢,胡说八道。”
洛神任由她捏,之后松开她的怀抱:“你先睡罢,我出去一下,很快回。”
师清漪只好乖乖躺下了。
现在还没到夏天,天气其实是温暖舒适的,盖的也是薄被。可即使是薄被,师清漪也觉得气闷,将被子拨弄到一边,平躺在床上,不一会儿脖颈那里又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躺着实在难受,又睡不着,正辗转之间,感觉有人用凉水浸润过的毛巾擦拭她的额头,师清漪睁开眼睛,看到洛神已经回来了,打了一盆水,还带了把折扇回来。
洛神替师清漪擦了擦额头和脖颈,那毛巾凉凉的,师清漪舒服得眯了眯眼,洛神道:“我觉得热,打了凉水过来,倒让你先用上了。”
师清漪只是笑:“是,是,你觉得热。”
洛神收拾了一下,也上了床,靠坐在床头,师清漪自然而然地靠过去。
洛神撑开折扇,扇起风来,淡道:“我觉得热,得扇会风再睡。”
话是这么说,她却都是往师清漪身上扇,力道也控制得很好。
需要人工摇动的扇子和电风扇之类的不同,风完全由手掌控,一旦力道得当,扇出来的风会非常舒服,犹如清风拂面,惬意怡人。只是现在很少有人用这种扇子手动扇风,摇不了几下就手酸了,一般人哪有这闲情和耐心。
凉风习习,凉柔的风贴着肌肤缓缓划过,师清漪只觉得浑身都舒展了。洛神坐着,师清漪动了动,侧躺着趴在洛神腿上,说:“你从哪里找的折扇?”
“楼下杂物间的柜子里寻的,瞧着没怎么用过,我擦干净了。”
“我记得那里面还有电风扇呢。”师清漪笑:“你不是觉得热么,怎么不用?再说了,老板家的这些房间里都装了空调的,你可以开。”
“现下气温并不高,这种天气吹电风扇容易着凉,空调亦然。我不想着凉。”
师清漪看她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憋着笑逗她:“是啊,气温不高,那你怎么还觉得热呢?”
“正是了。气温不高,你怎么还热得脸红了?”
师清漪:“……”
怕洛神手累,师清漪抬手去拿扇子:“我来扇。”
她依然是趴着的姿势,手往上抬,洛神垂眸觑着她,折扇合拢往上轻轻一抬,师清漪拿了个空。
师清漪只好缩回手:“逗猫呢?”
“我不累。扇到我不热为止。”洛神打开扇子,继续给师清漪扇风,师清漪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师清漪想到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些讯息,说:“我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村子有村志,不光这个村子,靠近黑河的这些村落群里,有好几个网上都有村志记录,可能当初有人走访过这些村子,记下来了。”
村志和县志之类的类似,记录了村子从古至今的发展,还有一些古老传说。现在很多民俗学者特别热衷于村志,为了收集村志,他们其中很多人走南闯北,去拜访许多村子,每到一处,只要村子里允许,他们就会把这些村志记录下来,按地区分类,创立了一个网站将这些村志展示出来,这也吸引了很多民俗爱好者。
“我把附近这几个能查得到村志的看了一遍,虽然每个村子村志各有不同,但是我发现它们里面有一个相同点,它们不约而同地都提到了‘无常郎君’。”师清漪接着道。
洛神沉吟了下,道:“里面怎么说?”
师清漪趴在她身上,和她详细说了起来。
“这个无常郎君在很久以前就出现了,活动在这片河域的很多村子里。村民们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的脸被遮住,一般人都没见过他的脸。他又很奇怪,来了以后,村子里开始不断有人失踪,可是同时又有很多村里的女人被他吸引,纷纷着了魔似的,想要嫁给他。无常郎君也不拒绝,来一个,他就娶一个做妾侍,但是又不把女人们接走,仍然是让她们留在自己家里。每天夜里,他都会选择其中一户人家,去陪他的妾侍,那些女人的家里人每天提心吊胆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家了。无常郎君夜里来的时候,会在房间外面敲女人们的窗,那时候还是古代,村子里的窗子都是油纸窗,朦朦胧胧的一层,无常郎君站在窗户外面,窗纸映上了他的影,也是模模糊糊的。无常郎君前来过夜,村里人以为那些嫁无常郎君为妾侍的女人们知道无常郎君的长相,去问她们,她们就描述起无常郎君的长相。
有的人说,无常郎君长这样,有的人说,无常郎君长那样,总之长相终归是不同的,年纪也总是有不同。渐渐的,那些村里的人发现,那些女人描述过的无常郎君的长相,如果是这个村里的女人,那她见到的就是另外那些村子里某个人的长相,总之见到的都是别村的,而且那些人,都是失踪了的。
村里人都说那些女人被无常郎君迷了心智,得了疯病。有一天晚上,无常郎君又来到一户人家,敲敲窗户,手映照在窗子上的影子干枯似爪,那户人家的女儿恢复了神智,看见了什么,惊骇之中和无常郎君推搡起来,结果把他的头给推下来了,那脑袋就滚在墙角。可能是村民们口头相传,有的人说他们其实说的并不是什么无常郎君,而是无头郎君,只是久而久之错话说习惯了,就还是一直称他无常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