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父正要拔腿跑,听见钱向前的名字,他抬起的腿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但他这时也不敢盲目轻信任何人。
毕竟不久前,贝琳才说过要送他进去,让他和钱向前、沈合英一家三口团聚的话。
万一这个人就是贝琳派来的呢?
钱父谨慎的没有上前,而是用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几步外的车和人。
他对车子不是很懂,但是这辆车的标志,他还是认识的。
是奔驰。
然而具体型号大概值多少钱,他就又不知道了。
而车里的男人,目测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就像车的型号那样,钱父对衣服的牌子了解的也不算多,只是这个人的气质,那种多年来养尊处优出的贵气,却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家的事情?”钱父不敢掉以轻心,想先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上车。
呵……
钱父这种谨慎落在年轻男人眼里,就跟闹着玩儿差不多。
“我是谁,随便告诉你一个名字,你是能去查还是怎么着?”年轻男人轻蔑的反问一句,也是压根就没把钱父这种人放在眼里,“何况,你以为我真想把你怎么着的话,你能有反抗的余地?”
凭他,反抗又能如何?
钱父听出年轻男人语气中的蔑视,心底愤愤不悦,却也不敢表现出太多的不满来,“你什么也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是那个姓贝的派来对付我的,我要是上了车,那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姓贝的?”年轻男人将这几个字重复一遍,一时墨镜下的眼睛,微微有一些出神。
不过钱父是看不见这些的。
他以为年轻男人是在提问,便回答,“就是沈家那个继女,叫贝……琳?对,就是叫贝琳!”
沈家的事情,钱父其实知道的不多,而他仅知道的一些,也都是从沈合英那里听来的。
贝琳这个名字沈合英很少提,基本上说到这个人,沈合英都是用‘那个继女’几个字来代替,要不是不久前钱曦曦提到过贝琳的名字,钱父这会恐怕还想不起来贝琳的全名。
闻言,年轻男人淡淡应一句,“嗯,我知道她。”
他说知道,一时钱父不好判断,他是单方面的知道,还是和贝琳彼此认识。
钱父还没来得及将疑惑问出口,却听年轻男人又补了句,“我来找你,跟她无关。”
“无关?”
钱父还是不信,“你怎么证明?”
没完没了。
年轻男人彻底没了耐心,“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见钱向前,那就当我没问过你好了。”
话音落下,年轻男人收回视线,车窗也缓缓升上去。
钱父当然想见钱向前,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光凭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见到钱向前。
他现在连钱向前人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算去找钱曦曦,就凭那会钱曦曦夫妻俩的态度,估计多半也压根就不会帮他。
所以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等一下!”车窗上升的只剩下一道半指宽的缝隙时,钱父冲上前去,手心在车窗上拍了拍,“我跟你去见向前!”
除了相信这个人,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就算这个人是贝琳派来的,那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把他也关进去。
车窗重新半降,这次年轻男人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只是轻嗤了声,命令,“上车。”
“好好好,我这就上……”钱父小跑着绕过车头,准备上副驾驶。
可是车门却从里面锁上了,打不开。
他又试了下,便见这侧车窗也降下来,年轻男人皱眉看向他,“坐后面。”
他可不想和这种人靠的太近。
钱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原本也是觉得坐在后座有些不礼貌,这才去的副驾驶。
现在既然这个人不乐意他坐前面,那他听话坐后面也一样。
钱父上车后,车子迅速从原地驶离。
一路上年轻男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钱父主动搭了几次话,见他都不搭理,就也不自讨没趣了。
不过钱父平日虽然老实懦弱,但关键时刻,倒也知道留个心眼。
上车后不久,他拿出手机给钱曦曦发了条短信,告诉了她自己要去见钱向前的事情,短信最后还附带了现在载他这辆车的车牌号。
短信发出去后,那边许久都没有回复。
估计那丫头现在还在气头上……
但他了解钱曦曦的性格,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钱曦曦不会不管。
车子开的有点久,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看守所外头。
钱父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下了车。
早上他们一家人本身就是被沈合英匆匆忙忙拉来北城的,他更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上了飞机。
那飞机上的东西又难吃,他想着到了沈家应该能吃上些好吃的,所以就只随便喝了两口水。
哪知道到了沈家竟然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就被赶出来了……
后来他又跪又求的,体力消耗的也厉害。
这会更是早已过了午饭的点,他这会的状态,说前胸贴后背都不为过。
一路上,他的肚子叫了不止一声,年轻男人也是听见了的,因为他就坐在那个人的侧后方,肚子叫时,他分明看见那人讥诮的勾了勾唇……
“进去吧。”下车后,年轻男人无视掉钱父饿到发白的脸色,直接领着他一路往里走。
钱父也只能跟上。
一路走了十多分钟,钱父被领进一处空间狭小的探视室。
“人在里头。”年轻男人步子停在门外,没有要跟他一起进去的意思。
钱父犹豫了下,只能自己进去。
其实进门时钱父真的已经做好了这可能是个陷阱的心理准备,不过门打开,他发现他还是把那个年轻男人想的太坏了些。
进门后,钱父很快就看见了钱向前。
“爸……”钱向前也看见了来人,他口齿不清的咕哝一声,要很仔细听才能听得出来,他那一声喊的是什么。
钱父一下愣在当场。
主要是他想过可能见不到钱向前,却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钱向前。
说到底这个人哪里还有半点他儿子的影子?
他原本觉得钱向前被钱曦曦用石头在头上砸的那一下已经够惨了,但这会眼前的钱向前,还是彻底刷新了他对‘惨’这个字的认知。
眼前的钱向前眼睛周边沁着一片恐怖的青紫色,有一侧眼眶更是肿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除此之外还有肿成包子的脸颊,嘴巴里更是连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这还都是能看见的。
看不见的地方,衣服下面,恐怕伤的还要更严重。
“向前,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谁打的你?”钱父心疼的走上前去,一时间更是恨不得将钱向前的这些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爸……”
钱向前一下就哭了,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水一起往下掉,再加上说话时嘴角流出的口水,一时间整个人狼狈又邋遢。
好一会,他才再次开口,“他们说你得罪了贝小姐,爸你究竟对那个贝小姐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嘴里牙齿掉了好几颗,钱向前这会口齿不清,一段话说的很是费力,钱父听得更是费力。
但不久前在沈宅外头发生过什么,没有人比钱父更清楚了,提取出当中几个关键词,他一下就明白了钱向前的话。
“我……他们欺人太甚!”
钱父攥紧拳头,格外愤怒的把不久前沈宅外头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我知道把你跟你妈抓起来是沈繁繁跟贝琳的意思,所以我就去求她们放过你,哪知道我在门外跪了半天,也没能见到沈繁繁,倒是那个贝琳出来了一趟,我跟她又道歉又磕头的,你看我额头都磕肿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可她不仅不肯放过你,还直接让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打电话让人打你。”
至于他那句遭报应的诅咒,钱父省略没说,因为在他看来,贝琳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报复他们,哪怕他不说那句话,钱向前也逃不掉这顿打。
知道可以见钱父,钱向前本来都在脑子里打好草稿了,想着让钱父去沈家求求情,希望她们能高抬贵手,放他们母子一把。
再不济,先放过他也行。
毕竟那会在沈家,最先开口要房子要工作的也是沈合英,而他顶多是顺着沈合英的话附和了几句而已。
却不想,钱父已经去过了。
而自己这顿打,正是钱父‘求’来的。
钱向前懵在当场,一时间整个人更是绝望到不行,再这么下去,他这条命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爸,我不想死,我还没让你抱上孙子,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钱向前再次哭出声来。
“我知道,爸爸都知道,爸爸也不想你有事的……”钱父也跟着红了眼睛,只是他擦了擦眼睛,泪水之下,眼底只有一片茫然,“可是向前,这北城我统共也没来过几次,如今你堂姨也去世了,她那个女儿又……爸爸是真不知道还能去求谁了……”
他不知道能去求谁,钱向前就更不知道了。
一时间父子俩执手相看泪眼,全都绝望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