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听到千夫长的嘶吼。
“准备!”
“放!”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再次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
炮弹不偏不倚落在城门的位置。
顷刻间。
厚重的城门被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准备!”
“放!”
嘭!
城门又多出了几個窟窿。
三轮齐射。
城门再也无力承受,轰然倒塌,溅起一阵尘土。
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威力比投射车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发射的速度也更快。
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就已经被人轰开。
城墙上。
应宁见状,表情阴沉到了极致。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先他都已经做好了与对方谈判的准备。
谁能想到,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过这个念头。
军队压上来,还没休整就直接开打。
这种情况,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遭的将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慌乱起来。
城门被轰开倒是没什么,关键在于对方那个宛若雷霆的兵器,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没人知道那兵器能用多久。
这么一直轰下去,就算是铁铸的城墙,又能坚持多久?
气氛沉寂片刻。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末将请命,领骑兵出城,毁了那东西!”
说话的是某个卫所的指挥使,名叫徐科,虎贲胸腰,看着像是一员虎将。
应宁看了他一眼,面露思索。
下一秒。
一枚炮弹轰然落下,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嘭!
雷霆般的巨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一阵轰鸣,脑子乱糟糟的,像是有蜜蜂嗡嗡响。
“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好一会,应宁才恢复意识,做出决定,看向徐科,发出命令。
“好!”
徐科应了一声,大步流星,走下城墙。
片刻后。
他披上甲胄,翻身上马,带着城里的一千余名骑兵,冲出城门,直奔火炮所在的位置。
火炮旁。
千夫长见到这一幕,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大声道:
“准备!”
与此同时。
四周的百夫长纷纷发出命令。
“准备!”
下一秒。
所有士卒全都举起了手里的火枪,瞄准策马奔腾的敌人。
两侧的炮兵,也将手推车上的佛朗基炮调整好位置。
手里拿着火把,随时准备进攻。
“放!”
“放!”
“放!”
百夫长们发出整齐划一的命令。
火枪兵们果断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炮兵们点燃了引线。
嘭!
嘭!
嘭!
一道道雷霆般的炸响骤然响起。
徐科率领的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面前被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烟雾笼罩。
紧接着,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意识迅速模糊,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没了生息。
不止是他们。
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未能幸免,横七竖八的倒下。
一千多名骑兵,在燧发枪和佛朗基炮的轮番打击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有上百匹受惊的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城墙上。
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心底涌上一股剧烈的恐惧。
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千多名骑兵,发起冲锋,隔着上百步的距离,就被彻底消灭。
这让他们原先仅剩的一点儿抵抗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不止是守城的士卒。
就连应宁身旁的将领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流露出慌乱之色。
原先在他们眼里跟烧火棍一样的兵器,竟然是远程武器!
隔着一百步的距离,都能造成如此恐怖的威力,甚至不弱于强弩,这让他们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
震耳欲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不过是砸在了城里。
“特娘的!还有完没完!”
一名将领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恼怒,瞪大双眼,望向城外站成一排的灰色制服的士卒,嘶吼道:
“老子迟早弄死你们!”
他心里也清楚,城里的守军拿他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吼这么几句,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情绪。
应宁见状,脸色更加阴沉,转头望向前方。
忽然发现,对方竟然开始修筑工事。
好家伙,营帐的位置,刚好卡着弓弩的射程。
对面的主将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难道就不怕,城里的守军出城?
或者,他想要的就是守军出城?
应宁望着对面,陷入沉思。
然而。
对方那宛若天罚的兵器,还在不停的攻击,让他无法静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少守城的士卒已经完全丧失了守城的信念,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应宁看向四周,沉默了片刻,终于做出决定,沉声道:
“投降。”
周遭的将领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应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场战争从开打到现在,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守城只守一个时辰就投降,古往今来都十分罕见。
更何况,他们在人数上并没有劣势。
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其余府城的军队赶来支援。
他们未必不能获胜。
一念至此,有将领张嘴想要劝说。
应宁的表情却是异常坚定,重复了一遍:
“传本官的命令,开城门,恭迎长公主入城!”
话音落下。
将领们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此刻,他们也明白了应宁的用意。
这场守城战即便打赢了,又能如何?
之后还是要面对朝廷的二十万大军,不如早点投降,将剑南道交到长公主或者说乾人的手里。
毕竟,对他们这些反贼而言,落在乾人的手里,总比落在朝廷的手里要强。
想通了这一点,将领们也不再反对,纷纷行礼:
“末将遵命!”
于是。
这场由白起主导的攻城战,一个时辰就落下了帷幕。
在得到了白起不屠城,不杀降的保证后。
应宁率领一众将领,以及当地的知府,出城投降。
城里的守军全都放下了兵器,表达自己的诚意。
白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对这场梦幻一般的胜利,完全没放在心上。
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神色平淡。
身后。
原先的燕北指挥使,赵宣风心里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止是震惊乾人所用的兵器,也震惊白起莫测的手段。
何为雷霆之势。
他今日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入城后。
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会。
没成想,屁股还没坐热,上面的命令又传了下来。
休息一天,明日启程,前往下一座城池。
瞬间。
赵宣风懵了。
“这是压根没把城池放在眼里啊!”
“既然如此,又何苦费心攻城?”
抱着这样的想法。
赵宣风度过了出征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他才知道,白起竟然将投降的将领,全都送去了燕北府。
守城的士卒也遣散了六七成。
只留下一点儿精锐,整编以后,用来维持城里的治安。
饷银按照一个月二两发放,和大乾的士卒没有一点区别。
这一刻。
他忽然有些理解白起的用意。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用这些投降的士卒,只是尽可能的解除他们的武装,将他们遣返回乡。
“他难道打算用乾国的这几万人打到京师?”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些乾人的兵器实在可怕。”
“而且,白起能用的也不仅三万人,还有大批的乾人从雍州赶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凑够十万大军!”
一念至此。
赵宣风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万千心思,化作一声叹息。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个月后。
燕国,京师。
燕皇看着手上的情报,苍老的脸庞拧在一起,显得有些阴沉。
右相柳渊站在不远处,表情无喜无悲,沉声道:
“陛下,短短半个月,乾国的白起已经攻下五座城池,手下的军队也扩充到了十万人。
若是再放任他四处横行,臣担心,局势无法控制!”
燕皇放下情报,深邃的眸子望向他,不冷不淡道:
“那个白起攻占的不过是叛军的城池,那些人本就没有抵挡的意志,半个月连破五城,倒也正常。”
柳渊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燕皇打断:
“别说周国还有虎贲军没有出动,就说那个什么镇南将军,手下还有二十万的军队。
等什么时候,他俩打在一起,朕再决定,是否出兵。”
柳渊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陛下,据臣所知,乾人这一次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用到了两种新式兵器,一种名曰火枪,另一种名曰火炮”
燕皇听见“兵器”两个字,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那新式兵器长什么样,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柳渊拱手行礼,转身离开,片刻后取来了一杆火枪。
燕皇看见火枪,微微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平平无奇的烧火棍就是柳渊所说的制胜法宝,新式兵器。
他露出轻蔑的笑容,道:
“你别告诉朕,乾人就是拿着这个,攻克了五座城池。”
柳渊回道:
“乾人攻城用到的是火炮,他们看守的很严密,少一门,连坐百人。
这个火枪还好一些,臣花费了一百两银子,拿到了一杆。”
燕皇伸手接过火枪,轻抚了一下,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这个火枪怎么用?”
柳渊犹豫了一下,将火枪交给一名侍卫,吩咐了两句。
那名侍卫按照他的吩咐,装填弹药,递还给了燕皇。
柳渊道:“陛下将它当作弓弩,瞄准目标,扣动这个位置,就能完成攻击。”
燕皇又是一怔,诧异道:“原来是个远程兵器。”
说着,按照柳渊说得,举起火枪,瞄准不远处的花瓶。
砰!
一声炸响。
花瓶瞬间裂开,落了一地。
燕皇看着花瓶,眉头一挑,吩咐侍卫继续装填弹药。
之后又试了三四次。
握着火枪,感叹道:
“威力倒是不小,就是准头差点,跟弓弩比,差的太远。”
柳渊道:
“陛下真知灼见,一眼就看穿了这火枪的优劣。”
“火枪的优势在于威力大,上手简单,但准头、速度、射程,跟弓弩比,都略有不如”
顿了顿,继续道:“即便如此,臣还是觉得,这种兵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要大于弓弩。
毕竟培养一名合格的弓手,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但是培养一名合格的火枪手,只要半年。”
燕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大燕又不缺少能征善战的勇猛之士,要这火枪有何用?”
“陛下,臣觉得”
柳渊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燕皇并没有给他机会,摆摆手道:
“不必多说,兵器一道,朕比你更加了解,乾**备废弛,一千人中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勇士,用这种取巧的兵器,合情合理。
但我大燕儿郎,崇尚武力,各个能征善战,为何要用这种奇技淫巧?
那火炮若是在攻城上能有奇效,仿制一些倒也无妨,但这火枪,对我大燕而言,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必耗费精力再去仿制。”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柳渊一时间竟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
毕竟,这个火枪跟弓弩比,却是没有展现出碾压的优势。
大规模的仿制,装备军队,到头来可能是邯郸学步,自废武功。
想到这。
柳渊也不再坚持,行了一礼,道:“臣明白了。”
燕皇看向他,漫不经心的摆摆手:
“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柳渊想了想,再次行礼:
“臣告退。”
与此同时。
乾国,长安城。
养心殿里。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战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短短半个月,白起就连续攻克五座城池,这是大乾几十年来都未曾取得过的胜利。
虽说还没有和周国朝廷的军队正面接触。
但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后。
小女帝不认为,周国朝廷的军队,能抵挡住火枪和火炮的狂轰滥炸。
只有周国的精锐虎贲军,能够给白起的军队带来威胁,其余的不值一提。
想到原先羸弱不堪,任人欺凌的大乾,有朝一日竟也能撕毁条约,踏足周国的土地,占领周国的城池。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就完成了月牙的形状。
方修坐在对面,看着小女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傻乐,心情也愉悦起来。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流露出月光一般的温柔。
片刻后,武明空放下手里的战报,慕然抬眸,对上方修似水的眸光,俏脸经不住一红。
明明已经有过亲密的举动。
此刻,望着方修,她还是莫名觉得羞涩。
“看朕做什么。”
武明空小声嘀咕了一句,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的容颜,臣一辈子也看不够。”
一股酥麻的感觉自心底涌起。
武明空俏脸微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
“朕也是。”
方修眉梢上挑,轻笑道:“陛下也看不够自己?”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方修,看见他眸子里的调侃,瞬间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翻了翻白眼,没理会。
明明算是老夫老妻,还这么不经逗。
方修满脸笑意,走到她的跟前,问道:“陛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你派出去的那个海瑞,这段时间又抄了不少官吏的家,光是空下来的刺史位置,就有三个。”
武明空说着,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方修,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问道:“你觉得,该派谁填补这些空缺?”
方修沉默了片刻,反问道:“陛下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武明空想了想,提笔写下了三个名字。
方修看了一眼,两名是朝中的清流,还有一个是鸿胪寺少卿周正,算是方党的党羽。
“刺史的任命,不必问臣,陛下觉得谁合适,就让谁做,臣没有意见。”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方修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你变了。”
片刻后,她斩钉截铁的道。
“?”
方修一脸茫然。
武明空正色道:“放在以前,别说刺史,就是知府,你都恨不得亲自任命。”
原来是说这个。
方修笑了笑,十分坦率地道:“那时担心陛下会架空臣。”
武明空眉头一挑,好奇道:“现在不担心了?”
方修望向小女帝,轻佻道:“陛下都已经是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呸!谁是你的人!”
武明空俏脸微红,啐了一口。
方修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武明空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又道:“过段时间就是母后的诞辰,你准备送什么贺礼?”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太后的片段。
对太后的印象,只有四个字,深居简出。
要不是女帝突然提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方修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眸子里流露出古怪之色,道:
“你该不会忘了朕还有个母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