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抬眸,望向国舅手里的物件,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心里想着,什么东西能让国舅为之耗费一年的心血?
太后听见这话,也来了兴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开口问道:“何物让你如此劳心费神?”
国舅将手里的物件高高的举起,大声的道:“启禀太后,是臣亲手制作的小船!”
“”
此话一出,整个永寿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看着国舅手里巴掌大小的物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白皙的脸庞,更是一瞬间变为青色。
她看着眼前的胞弟,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长公主注意到太后的脸色,忙不迭的起身,笑着缓和气氛。
“船虽小,却精致,作为贺礼”
话还没说完,就被国舅打断。
“岂止是精致,我敢说,全天下再也找不出和它一模一样的船!”
话音落下。
永寿宫再次陷入寂静。
年纪小一些的郡主忍不住嘀咕道:“这么小,还叫船,可不是全天下都找不出个一模一样的。”
声音虽小,却被国舅听见。
他瞪大了双眼,看向那名郡主,红着脸道:“你懂個屁!我这个船,关键不在于小,而在于”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永寿宫响起一声呵斥。
“够了!”
太后脸色难看,望着自己的胞弟,冷冷道:“还嫌不够丢人嘛!”
“国舅醉了,来人!送他回府!”
国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委屈之色,看着坐在首座的太后,大声道:
“臣弟没醉!臣弟所说,句句属实,这船虽小,却确确实实凝聚了臣弟一年的心血!”
太后看着他,脸色越发难看,正要开口训斥。
还没说话,一旁的方修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国舅可否给本相讲一讲,你这小船和寻常的船有何不同?”
国舅听见方修的声音,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大声道:“我这船与寻常的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这船可以自己动!”
此话一出,就连长公主都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只要有风,寻常的船也能自己动”
国舅看向长公主,大声道:“我这个不同!”
说完,看向一旁的宫女,摆摆手道:“你去给我找一盆清水来!”
宫女微微一怔,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方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几息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宫女见状,躬身行礼:“是,国舅。”
说完,转身离开,片刻后端来了一盆清水。
又有人搬来了桌子,放在中间。
“大家看着!我这船绝对非同寻常!”
国舅红着脸,将手里的小船放在了桌上的水盆里。
众人见状,露出好奇之色,纷纷起身,凑了上去。
只见小船在水盆中飘荡,没有挪动分毫。
瞬间。
众人脸上全都露出无奈之色,心里腹诽起来。
说是能自己动呢?
怎么没见动啊!
太后虽然没有过来,但看见众人的脸色,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眉头皱的更紧。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国舅又道:“差点忘了,还要火!”
说完,看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拿个火折子。”
宫女再次望向太后。
太后一脸的无奈,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后。
宫女取来了火折子,交给国舅。
国舅伸手接过,点燃小船中间的灯芯,然后轻轻的推了小船一下。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小船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在水盆里动了起来。
横冲直撞,好一会都没停下。
“这”
众人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太后和小女帝见到这一幕,也都好奇起来,纷纷起身,凑到了跟前。
水盆里的小船还在前进,后面咕噜噜的冒泡。
“倒是有趣。”
太后见状,脸色好看了一些,轻声称赞了一句。
无论如何,国舅没有信口开河,确实做出了能自己动的小船,只这一点就让她这个做姐姐欣慰。
一旁。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心道:
这小船确实有趣,但是,要说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好像也谈不上。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小船为何能自己动。”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方修,想要询问。
还没开口,就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郑重。
“怎么了?”
武明空用手臂轻轻的碰了一下方修,压低声音,问道。
方修仍旧是一脸的郑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武明空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方修说过的话。
“有朝一日,臣说不定能造出自己动的车”
“自己动的车自己动的船”
小女帝喃喃自语了一句,下意识的望向盆里的小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心道:难不成方修之前并非信口开河,这世上确实存在能自己动的车!
“这船看着有趣,但对朝廷而言,却没丝毫用处,你身为国舅,闲来无事,还是要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太后看向国舅,宛若一个长辈在尊尊教导。
国舅听见这话,醉酒的脸上露出一抹委屈,小声嘀咕道:“臣弟是国舅,既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领兵打仗。”
“臣弟能做的就是摆弄这些小玩意,打发一些时间,太后让臣弟为朝廷做贡献,这不是为难臣嘛。”
为了防止外戚作乱,大乾祖训明确规定,任何外戚不得干政。
到了后来,连领兵打仗,也不被允许。
太后听见这话,脸色再次变得难看,瞥了一眼小女帝和方修,见他俩神色如常,方才道:
“不入朝为官,便不能为朝廷做贡献?那些农户,工匠,商贾,同你一样,不也为朝廷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你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为何不能将这些精力用在朝廷有用的地方,改进火器,改进琉璃!”
话音落下。
国舅涨红了脸,小声的为自己辩解:“臣弟觉得,臣弟做的这些,比改进琉璃要重要的多。”
琉璃为国库带来了几百万两银子。
这个小物件能跟琉璃相比?
太后听见这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红唇轻启,就要呵斥。
这个时候。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呵斥。
“本相觉得,国舅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
整个永寿宫又一次陷入寂静。
无论太后,还是小女帝,全都用惊诧的眼神,看向方修,心道:
这么个没有用处的小船,比琉璃还要重要?怎么可能!
长公主和几位郡主想要开口反驳,但看见方修的表情,全都憋了回去。
别看他们是皇亲国戚,地位尊崇,在这个人的跟前,还是得夹着尾巴。
唯独国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振奋之色。
“不愧是方相!目光如炬!”
国舅神色激动,一把握住了方修的双手,用颤抖的语气道:“这小船看着简单,但为了将它做出来,可是耗费了我无数的心血以及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我不断的改进,又不断的拿给旁人展示,旁人都只觉得我在胡闹,就连太后都
唯独方相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精妙,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兴许是想起了这一年的付出,说到这,国舅的声音有些哽咽,眸子里也是有了泪水,紧紧的握着方修的手。
带着哭腔道:“方相,你简直就是我的知音!”
话音落下。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不记得国舅是个溜须拍马之人啊,为何在方修的面前,如此卑微的讨好。
莫非是他想要在方修的手下谋一份差事?
太后看着国舅,柳眉微微皱起,冷冷道:“你是国舅,当着陛下的面,与太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在提醒国舅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有入朝为官的非分之想。
国舅听见这话,清醒了一些,松开方修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滴,小声道:“臣弟只是觉得自己坚持的事情,终于有人理解,心里高兴,情不自禁才唐突了太师”
对国舅的举动。
方修并没有在意,自始至终保持淡然。
他看向盆里的小船,沉默了一息,开口问道:“国舅可想过,这小船为何能动?”
听见这个问题。
众人微微一怔,随即全都露出好奇之色,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国舅的身上,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这么多年。
国舅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重视,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提高声调,大声道:“自然知道!”
方修道:“说来听听。”
“好!”
国舅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水盆里的小船,开始解释:“这小船看似自己在动,实际上却是被一股力量推着”
“这不是废话”
长公主等人听了,不由腹诽了一句。
国舅却没有注意,继续道:“寻常的船,是风的力量在推动,而这艘小船,却是气的力量在推动!”
气的力量?
众人一怔,纷纷皱起了眉头,思索着,什么是气的力量。
方修听了,脸色却是变得更加郑重。
虽然说百科全书中有关于蒸汽机的草图。
但仅仅只是草图。
想要将草图变为现实,还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若是国舅无师自通,自己钻研出蒸汽机的原理,说明他在这方面具有一定的天赋。
将制作蒸汽机的任务交给他,能节省不少时间。
“我所说的气,并非是书中的气,而是真实存在的一种力量”
国舅一脸认真的为大家讲解,何为气,如何运用气
众人听的一脸茫然,心里觉得国舅是在信口胡诌,故弄玄虚。
兴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小船为何能动起来。
唯独方修,自始至终都是认真倾听。
片刻后。
国舅终于说完,吐出一口气,一脸自豪的道:“这就是原理!”
话音落下。
他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眼神中带着茫然与质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瞬间,他的一颗心又沉入谷底。
这个时候。
方修开口道:“本相倒是没想到,国舅对气颇有研究。”
国舅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方修,注意到他赞赏的表情,一颗心再次激动起来。
别人不懂,那是她们不识货!
方相懂,就足够了!
他一脸的振奋,大声道:“这气的用处颇多,我所做的这个小船,不过是最简单的应用!”
方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旁。
众人看看国舅,又看看方修,心里好奇,方相是真觉得这玩意有用,还是给太后和陛下面子,故意这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开口道:“本相最近打算新办一个学堂,名为工程书院,不知国舅可有兴趣,进入书院,教导学生?”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惊诧之色,心道,就国舅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能进入书院,教导学生?
国舅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道:“方相有所不知,我平日里很少读书,四书五经只是略懂,教导学生,怕是连寻常的教书先生都比不过,开办书院,不是误人子弟嘛”
“国舅误会了,工程书院,并不教导学生四书五经。”
方修淡淡道。
“书院不教四书五经,还能教什么?”
这一次,就连太后都是一怔,不明白方修的意图。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问。
方修紧接着解释道:“所谓工程书院,顾名思义,便是教导学生一些工匠的知识,让有志于此的少年,或是工匠,有一个地方能够钻研技术”
此话一出,众人露出恍然之色。
感情是教导工匠的地方。
这两天,朝廷新建了许多建筑,还发明了火器,的确是需要大量的工匠。
不过。
教导工匠的地方,叫做书院,会不会不太合适?
书院……工匠……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词放在一起,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众人这么想着。
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方相所想,正是我之前所想啊!”
“今日得见方相,便犹如伯牙见子期,我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