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道:“臣听说了。”
武明空看着他,眉头一挑,道:“徽州刺史张新远和那几个知府,都是方党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修道:“臣只是听过这个张新远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臣的党羽。”
武明空见他不承认,撅了撅嘴,道:“据朕所知,这个张新远这些年可是给你送了不少银子。”
方修一脸的风轻云澹,轻描澹写道:
“臣领受丞相一职已有多年,朝廷上下各级官吏,大都是经臣举荐,方才能够上任。
许多官吏因此不得不依附于臣,却不代表他们就是臣的党羽,因为臣对他们向来是秉公任直。”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些无语的道:“你的意思是,人家给了你银子,你收了银子以后,仍旧是照规矩办事,便算是秉公任直?”
“当然。”
方修点了点头。
“”
武明空有些气恼的道:“你明明拿了人家的银子!”
方修道:“臣又没有向他们索取,是他们自己送到臣的手上。”
“你这是诡辩!”
武明空更加气恼,没好气道:“再者说,按照我大乾律法,你这就是贪污!”
方修道:“陛下可知道,按照大乾律法,为人君者,强令臣子夜宿皇宫,该当何罪?”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随即,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压低声音道:“朕何时强令你留下过,明明都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说完,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疑惑之色,问道:“大乾律法何时有这一条,朕怎么不记得?”
方修澹澹道:“从来也没有,方才不过是臣信口胡诹。”
“”
武明空又是一愣。
“方修!”
小女帝终究是没忍住,上手掐住方修的胳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狗奸贼!”
两人纠缠了一会。
武明空又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道:“你还没告诉朕,这件事情,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方修道:“臣方才已经说了,秉公处置!”
武明空道:“你就不怕寒了人心?”
方修听见这话,看向小女帝,眉头微微皱起,反问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什么叫做寒了人心?寒了谁的人心?是徽州的贪官污吏,还是徽州的士绅豪强,再或者是徽州的穷苦百姓?”
此话一出。
不知为何,武明空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确实不合时宜。
沉默了几息,正色道:“你明白朕的意思,朕所说的是方党的人心。”
方修道:“陛下误会了,朝廷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方党,百官皆是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难道没有臣之前,朝廷的百官都叫做皇党吗?”
武明空听见这冠冕堂皇的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有没有方党,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修沉默了几息,道:
“陛下觉得,依附于臣的便是方党,那么,指鹿为马后,上至六部九卿,下至各州府县,百官皆是以臣的命令为准。
便是新科的进士和举人,想要为官,也必然要依附于臣,陛下是觉得,百官皆是方党吗?”
武明空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么多,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几秒,反问道:“难道不是如此?”
方修叹了口气,回道:
“若是百官皆是方党,那也就没有方党,就好像没有臣之前,百官皆是依附于先皇,难道要说那时候的百官是皇党?
如今朝廷是臣的主理,臣不可能维护每一名官吏的利益,也做不到维护每个人的利益!
大乾想要发展,想要强盛,就必然要牺牲一部分人,打压一部分人,拉拢一部分人!
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分红的时候分红,该谨慎的时候谨慎,臣给他们银子,他们受着,臣要他们的银子,他们同样也受着,这样的人才能算的上是臣的党羽。
其余的官吏,即便是依附于臣,也称不上是臣的党羽!”
武明空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道:感情你的意思是只有完全听你的话,才能算是你的党羽?
此刻。
她很想说:总不能依附你的人,立下功劳,就算在你的头上,做了错事,就与你无关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方修继续道:
“臣在一年前便告戒百官,朝廷正在多事之秋,做事要小心谨慎,这一年来,即便是以前贪婪无度的秦兴言也都是照着臣的规矩办事,没有丝毫的逾越!
臣可以保证,这一年的时间,他不说一两银子都没贪墨,也差不了多少!
除此之外,能填补的空缺,他都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填补上了,陛下若说他是臣的党羽,臣欣然接受,同样的道理,吏部尚书杜晨安,兵部尚书钱浩南也可以说是臣的党羽。
可是那个徽州刺史张新远,作为一方的封疆大吏,也收到了秦兴言的书信,清楚臣的告戒,即便如此,仍旧胆大包天,贪婪无度,非但贪墨官府的存粮!
事发之后,还不思改过,用一把火将其烧了,如此嚣张,如此视陛下、朝廷、臣于无物!
说这样的人是臣的党羽,臣只觉得倍受侮辱!”
听了方修的解释。
武明空陷入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问道:“既然如此,你打算派谁处理此事?”
方修道:“海瑞有过青州赈灾的经验,又主管都察院,此事交给他去办,最为合适。”
武明空点点头,道:“那就让他去。”
说完了正事。
养心殿里恢复了安静。
武明空和方修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方修打破了沉默。
“要不臣陪陛下再回榻上休息一会?”
武明空“呸”了一声,没好气道:“朕才刚起床,你又要让朕回去!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
被点明心思的方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头一挑,问道:“臣安的什么心,陛下可否为臣解释一二?”
听见这话,武明空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方修见状,迈步上前。
刚走出一步。
小女帝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红着脸道:“离朕远点!”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不是念臣已久了吗?”
武明空又往后退了一步,语重心长的吐出三个字:“要节制。”
“”
方修无言以对。
武明空注意到他的表情,俏脸微红,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朕身子弱,经不起”
后面“折腾”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口。
方修听了,微微一怔,随即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便不为难陛下了。”
武明空见他明明一脸得意,却还装作正经的样子,有些气恼。
摆了摆手,道:“方相从雍州赶回京师,还没来得及见夫人吧,朕给你机会,回府去吧。”
方修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应道:“那臣便告退了。”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武明空见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气恼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在心里骂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刚这么想,就看见方修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束娇艳的花束。
“臣前段时间听说,臣寄给陛下的信件,误送到了李邀月的手里,臣为陛下精挑细选的那朵君子兰,陛下也没有见到。
因而,返京之前,臣走遍了大半个雍州,采摘了九九朵最为出彩的君子兰,送给陛下。”
武明空看着那束娇艳动人的君子兰,一双桃花眸子水光盈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眉目间满是欣喜之色。
“还算你有些良心。”
武明空滴咕一声,伸手接过君子兰,放在一旁的龙桉上。
主动的踮起脚尖,凑到了方修的面前。
就在方修以为小女帝主动献吻的时候。
小女帝忽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咬了一下,留下印子后,方才道:“回府去吧,你要再不回去,那个小丫鬟估计就要想你到睡不着了”
“臣告退。”
方修躬身行礼,就要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伸出双臂,将小女帝紧紧的搂在怀里,望着她的樱唇,俯下脑袋,狠狠的咬了上去。
良久,方才松开小女帝,转身离开,嘴上还说着:
“陛下等臣,臣今晚还来。”
“无耻之尤!”
武明空俏脸通红,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
时隔三月。
又一次回到相国府。
除了园子里的绿植长高了一些,其余的没有任何变化。
方修一跨过门槛,就看见门房老张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起床,看错了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颤声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府上几百口人,上上下下全都盼着您回来呢!”
方修看着他因为欣喜而湿润的眸子,心中略有感动。
毕竟相处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这些府上的下人,对他这个府邸的主人,是有真情实感的。
“去告诉府上的人,本相回来了,让他们准备一下,本相要沐浴。”
方修摆了摆手,吩咐道。
门方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方修则是迈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嗅到一股澹澹的胭脂香气。
下一秒。
怀里撞进一具柔软的娇躯。
“呜呜呜呜呜相爷,玉奴好想你”
杨玉环紧紧的搂着方修,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嘤嘤嘤的哭着。
仅仅片刻。
方修就感觉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
此刻。
看着梨花带雨的小丫鬟,他的心里泛起万千的柔情,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柔声道:“本相也一直想着你。”
听见这话。
杨玉环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抬起绝美的脸庞,望着方修,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道:“相爷骗人奴婢都闻到了,相爷身上都是陛下的胭脂味!”
“”
方修顿时无言以对。
紧接着,就听见杨玉环一边啜泣,一边坚定的道:
“相爷不能再蒙玉奴了,昨晚相爷如何对陛下的,今晚就得如何对玉奴!”
“”
方修又是一阵沉默。
杨玉环见状,泪珠如断了线的雨滴,不住的落下,绝美的脸蛋,梨花带雨,看着我见犹连。
“相爷不守信用只会哄骗奴婢呜呜呜”
“呜呜呜半年前就答应奴婢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
方修沉默了半晌,轻声哄道:“本相只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面见陛下,与陛下彻夜长谈。”
听见这话,杨玉环哭的更加伤心,更加可怜,颤声道:“相爷不守信用也就罢了,还拿人家当傻子!”
这下子,方修真是无言以对了,只好搂着她,轻抚她的柔顺的秀发,以示安慰。
片刻后。
杨玉环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方修,委屈道:“妲己可以,陛下可以,为何奴婢就不可以?”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注意到杨玉环充满委屈的眼神,不由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将锦衣玉食的她召到异国他乡。
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柔声道:“虽然你不像妲己一样能干,也不像陛下一样地位高贵,但我对你的喜爱,不弱于妲己和陛下”
听见这话,杨玉环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精致的脸蛋浮现一抹红晕。
本想说:“能有相爷这句话,玉奴就算死也无憾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可能就是相爷的缓兵之计,又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啥也没说。
“既然你想和妲己一样,过段日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杨玉环坚定的道:“不要过段日子,就要今晚!”
方修沉默了几息,决定坦诚相告:“今晚本相还有雍州的军务要入宫与陛下详谈。”
雍州的军务?
杨玉环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道:“那就明晚。”
“”
方修沉默了几息,正要开口答应。
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什么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