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真老僧更是热切,问道:“不知依法修炼禅功,如何依次证得佛门九识?”
戚泽心道:“原来在此处等着我呢!”此事倒也无隐瞒的必要,说道:“晚辈也不知如何从小无相禅功之中修证佛门九识,只是每修成一层禅功,自然便证就一识。”
小无相禅功除却第五层功法保存于大菩提寺,前四层法门在世间流传极广,不过能从中修证九识者,唯有戚泽一人。两位老僧亦是盼望戚泽能悟出其中妙处,推广世间,光大九识法门。
窥性大师道:“想来是你与小无相禅功有缘,契合此部法门,若你能证就九识,成为阿罗汉,定能寻出其中原因奥妙!”
佛门便是有这一点好处,举凡解释不清之事,便归结于机缘、缘法四字,两位老僧自行脑补,倒省了戚泽许多解释的功夫。
戚泽道:“晚辈在寺中逗留极久,该当回去虞城坐镇了!”当下起身告辞。
窥性大师道:“也好,罗海会随侍你左右,他证就金刚法相,也算一大助力,若是虞帝勾结九幽世界,有鬼王出世,老衲自会出手镇压!”
窥真老僧也道:“不错!鬼王只该驻守九幽,绝不可令其染指阳间,不然阴阳混淆,世间大乱,非同小可!”
两位老僧起身,将戚泽送至寺门之前,殷殷嘱托,这才转身而去。
罗海和尚自然跟戚泽出来,纵起遁光,托住二人之身,往虞城飞去。佛光之中,戚泽将古灯檠一转,放出焦魁,说道:“焦兄出来,见过罗海罢!”
焦魁依旧一副风流文士的打扮,只是气色委顿,半死不活的施礼道:“见过大和尚!”
罗海和尚还礼道:“见过焦施主!”一眼瞧出焦魁元身乃是一头火蛟,五行宗派了一头元婴火蛟为戚泽护法,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戚泽道:“焦兄为何无精打采?”
焦魁没好气道:“你都证了六识,修为不弱于我,我老焦还如何为你护道?没了这桩功劳,又如何去向天机子那厮要上乘功法?”
戚泽笑道:“焦兄不必多虑,咱们依旧分工明确,送死你去,背锅我来,大家皆大欢喜!”
焦魁这才回嗔作喜,喜滋滋将身一扭,飞入古灯檠中洗火龙浴去了。
罗海和尚:“……”
戚泽安抚了焦魁,暗思虞城局势,虞帝放任诸皇子夺嫡,搅得朝局混乱不堪,虽有把握镇压,也令虞朝气运越发稀薄,百姓苦不堪言,但若行那雷霆一击,诛杀虞帝,起码要有一位长生级数坐镇才可,自家手下两三条人马,只怕连虞帝手下的鬼修都打不过,还是忍耐为上,慢慢刺探虞帝底细。
佛光在虞城之外落下,戚泽想了想,自九层浮屠之中取出元身,六识法身一转,遁入元身眉心之中,霎时之间,元身双目睁开,目中似有雷光迸发。
罗海道:“戚师,我等入城罢!”
戚泽摆手道:“不!先等一等!”忽然盘膝而下,摆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罗海微觉奇怪,继而面色一变,只觉戚泽体内正有一股深沉法力澎湃而出,如海上潮生,一浪高过一浪,竟是凝聚金丹之兆!急忙扬手发出一道佛光,将二人身形遮掩,护法起来。
原来戚泽真如佛性归位,自然与元神气血勾连,心念探入丹田之时,竟引动了玄音真气异变!
原本他已将周身所有玄音真气尽数纳入丹田,转为液态,证就六识之后,真如佛性更为圆满,亦更为强横,真如佛性亦是道家所说先天元神,先天元神壮大,以神御气,自然事半功倍。
其实便是戚泽的玄音剑诀修为早已磨炼到了绝顶,自然水到渠成,丹田之中玄音真气旋动不休,渐渐归于寂然,向内坍缩而去。
先天元神不由自主按着玄音剑诀功法运转真气,只觉一身气血亦随着功法运转向丹田涌去,继而汇入无边真气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耳中似有一声轰鸣,又似银瓶炸裂,万千碎片向外激射而出。
玄音真气熔炼了一身气血,终于生出异变,周身百节万窍之中似有玄妙道音升起,带动先天元神震动。按理此时先天元神亦当投入丹田之中,如此方能形神合一、三花聚顶,但戚泽的先天元神已然被小无相禅功炼成了真如佛性,远超于金丹境界,根本相容不得,此亦是佛道修行之根本区分,壁垒所在!
戚泽如今才知为何白云、白灵、天机子等人一开始便不愿他佛道兼修,所谓“金丹无悔”,修成金丹之后,连转修道门其他功法都不成,何况是与道门大相径庭的佛门相容相合?
倘若戚泽先一步成就金丹,小无相禅功绝无可能修成第四识,除非将金丹生生废去,再度重修。此时状况亦是如此,一点灵光化为真如佛性,再要归于金丹,谈何容易?除非戚泽下了狠心,散去六识修为,重归第四层境界,但如此一来,金丹成就,就等于放弃了小无相禅功修为,当真是两难之境!
就在戚泽难以抉择,陷入危机之时,元身丹田之中玄音真气已有沸反盈天之兆,滚荡激扬之间,有无穷妙曲玄音生出,又有雷霆震怒之音响彻,这般下去,要么玄音真气冲破一定界限,不得成就金丹,就此爆体而亡,元身炸裂。要么徐徐抚平真气躁动,将这一场机缘化为乌有,彻底放弃玄音剑诀的道门修为。
戚泽想都不想,绝不会选第二条路,若是放弃玄音剑诀,只怕天机子立刻会从五峰山赶来,一掌将他拍死!又势不能坐视元身爆体而亡,为今之计,只有险中求胜,无论如何都要凝结金丹!
戚泽始终相信,所谓佛道不相容,不过是俗世看法罢了,此界开天辟地以来,能将佛道功法修炼到他如今境界者如凤毛麟角,能带有“前世”佛门烙印记忆转世而来者更是万中无一,两相叠加,此界有他之机遇缘法者,唯此一人而已!
如此看来,要解决佛道功法兼容之问题,唯有寻根觅源,再从佛法之中着手!戚泽想通此点,立刻努力回想前世所阅佛经内容,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若早知如此,前世他便狠狠心买下一部大藏经看到死。
丹田之中玄音真气已然山呼海啸,如绝浪崩壁,卷动一天风云,尚在无限扩大之中,戚泽也不知丹田之中竟能容纳如斯之多真气,更不知他数年苦修,玄音真气竟已到了这般地步。
真气鼓荡越急,情况越是危重,真如佛性操控之中,本性灵光反而越是宁静和安,前世所阅经文一条条一句句自心头流淌而过,忽然一道灵光于十万分之一弹指之间闪过!
幸好戚泽证就意识,对真如佛性认知把控更为精细,不然还真要错过了那一道救命的灵光,循灵光而去,便有精义流淌于心,经曰:“世尊,我当云何应知如来生起之相。善男子。一切如来化身作业。如世界起一切种类。如来功德众所庄严住持为相。当知化身相有生起。法身之相无有生起……”接着后续经文如雪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一字一句,微言大义,一发涌来!
罗海见戚泽元身盘坐,先是面容扭曲,丹田之中真气暴虐,几有走火自毁之相,但忽然神气宁定,接着眼中竟而垂下泪来,不知其又有何悟,暗叹道:“戚师有大机缘,大造化,我佛门果然当自他手而兴!”
戚泽意识乘流,飘飘荡荡,参悟那一段经文,终于寻到解决眼下困境之法。
原来佛有三身之说,乃即法身、解脱身、化身。其中化身指八相示现之身;解脱身指五分法身;法身指于诸地波罗蜜多,善修出离转依成满之妙果。此法门正可完美化解佛道兼容之事!
为今之计,戚泽是要将元身炼成一具化身,化身者乃顺应所化众生之机性而显现之身,为诸缘和合之相,随缘化现,正合此时之用。
他既寻到解决之法,又有具体修持法门,当即如法施为,真如佛性所化一团佛光自元身之中脱离,落入九层浮屠之中,高悬其上,恍忽之间,又有一点灵光自真如佛性之中分化而出,似有非有,似虚似实,落入元身眉心之中。
那一点灵光虽分化自真如佛性,却是性体空如,宛如婴儿赤子,本性纯真,无善无恶、无人无我,正合道家先天无为之真意。但这一点灵光落入眉心脑宫之中坐镇,立时沾染五真玄音剑诀之意,如白染皂,瞬息之间,已然顶替了先天元神,平复一切躁动!
那一点灵光汲取玄音剑诀之真意,化为一具光人,隐约可见乃是一头婴儿,曲臂蜷足,憨态可掬,只有拇指大小,却是五官俱备,四肢健全,犹如道家元婴,沉睡于紫府之中。
接着那光中婴儿霍然启目,化为一道玄光,直入丹田!轰的一声,宛如天地初开,混沌破形,阴阳分列,五行化生!
戚泽元身微微一震,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琉璃通透、清净无暇之意!
罗海和尚精神一振,惊道:“戚师竟然证就道门金丹?这、这如何可能!”以佛门六识神通,证就道门金丹,古往今来从所未有,以罗海和尚的见识,都陷入了深深的自闭自问之中。
金丹者,乃修士精神气相抱相容而成,金者以象不朽,丹者以象圆融,丹成则神鬼难侵,自此可号为真人!
戚泽元身丹田之中无数玄音真气向内一点无限坍缩,那一点似有似无,介乎虚实之间,宛如道经之中所言玄关一窍,却能容纳万有。
那玄音真气之中尚自包含了元身全幅精血元气与一道先天元神,待得经过那玄关一窍洗练之后,自有崭新的玄音真气自窍中喷薄而出!
新生的玄音真气瞬息之间充斥元身,内外无别,洗练无量,戚泽以佛门“三身”之法,自真如佛性之上分化一点先天灵光,权作先天元神,终于引动元身元气飞腾变化,成就金丹!
金丹一成,那一点先天灵光反馈之下,点点滴滴感悟尽数汇聚于真如佛性之中,只觉每一道真气之中皆有元神、精气存在,便是所谓精气神相抱圆融,所谓金丹,并非是在丹田之中当真凝练出一颗丹丸,而是指的到此境界,修士精气神圆满,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三花同动同休,化合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之意!
金丹成就,自此离脱去大道束缚又进一步,在道门之中乃是极大喜事,只得门户之中大开宴席庆贺,若是戚泽此时回转五峰山,天机子亦会为他排摆宴席,昭告四方,他这掌教弟子的身份再也无人敢置喙、再也无人能撼动!
就在戚泽成就金丹的一刻,极北之地,五峰山上,天机子本在祭炼三阴戮妖刀之神通,忽然住了法力,仰天大笑!
白玉城中向来只有白鹤童子一人值守,闻听天机子狂笑连连,大骇之下,忙即飞入殿中,叫道:“掌教至尊何故发笑?”他只当天机子练功走火,又是惊吓又是惧怕,连声音都发颤了。
若是戚泽在此,定会顺口问上一句:“丞相何故发笑?”以顺民意,可惜戚泽不在,白鹤童子亦不懂此梗,白白错过良机。
天机子大笑不止,足足过了盏茶功夫,这才止歇,见白鹤童子一副筋骨酸软的模样,喝道:“慌甚么?本座还不至于修炼走火!”
白鹤童子瞧了好几眼,确定掌教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掌教至尊何故发笑?”
天机子笑道:“戚泽不负我望,已然成就金丹!”
白鹤童子大喜道:“恭贺掌教至尊!”
天机子笑道:“那孩子的确争气!可惜他不在山上,不然本座定要为他大排宴宴,大宴七日,倒要瞧瞧萧师姐是何脸色!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