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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夏侯玄筹粮安羌氐、句骊客献药护母国
    就在曹爽于洛阳安排马茂刺杀计划的这段时间,夏侯玄一直忙着继续收拢军心,把控军权。牵嘉、牵弘二人在左扶风、右冯翊二郡恩威并施,收获了不少三辅雍凉军将领的爱戴,加上夏侯玄在长安,一向赏罚分明,处事公正,且又提拔了一群新人,因此驻扎在三辅一代的四万雍凉军,已经有接近两万的将士倾向了夏侯玄,愿意随时随地听候夏侯玄的调遣,剩下的一大半军士虽然对夏侯玄不再反感排斥,但他们很明显更加倾向于已经掌控雍州多年、同样赏罚分明、善于治军的郭淮。

    这个结果,夏侯玄早就猜到了,自古以来军心民心难得。因此,如今半数军心归附的局面,已经让夏侯玄感到十分惊喜了。

    仔细算来,陇西郡有夏侯霸多年以来直接统帅的两万雍凉军,长安三辅多了两万直接听命于牵嘉、牵弘,归心夏侯玄的雍凉军,再加上征西府直接统帅的两万中军精锐,如今夏侯玄在长安的势力,和同样有假节权力的前将军、雍州刺史郭淮可以说是达到了不相上下的地步。

    刚刚在征西府官衙重新调整完陇西、南安、天水三郡防务的夏侯玄,想到自己在雍凉的局面,心中是既欣慰又忧愁,心情复杂的他斜倚在坐席之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就连夏侯玄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叹气还是舒气。

    他欣慰的是自己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雍凉,总算是扎稳了脚跟,拥有了一份强大到足以左右半个西北的力量。他忧愁的是,身为一代名将、司马故旧的郭淮能力实在是太强,强到自己这个雍凉大都督也无法指挥动剩下的数万雍凉大军。

    就在夏侯玄心情复杂、满腹思虑的时候,一名亲兵来到了大帐:

    “大都督,这是扬州刺史诸葛使君送来的亲笔信,还请大都督过目。”

    “是公休的信,快快呈来!”

    夏侯玄从亲兵手中接过诸葛诞递来的亲笔信,览目望去,只见心中写道:

    “泰初吾弟如唔:愚兄于扬州听闻东吴建业有高句骊使者出没,料想必是那高句骊东川王生起异心,愚兄麾下一门客曾在辽东闯荡,知高句骊与西北诸羌氐素有往来,若东北生变,恐西北亦不能免,今姜维、王平屯汉中,羌氐散在州郡,望泰初谨察之,愚兄诞亲笔。”

    夏侯玄看完书信,心中大惊。

    校事府探查的消息本是绝密,如若曹爽不通报,诸葛诞、夏侯玄自然也都无法知晓,但诸葛诞麾下招募了不少徐、扬二州的能人异士、游侠健儿,因此各方消息有时比校事府还要灵通。

    夏侯玄心惊之余,立刻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驻扎在汉中,对雍州虎视眈眈的姜维身上,至于羌、氐,他倒没有考虑的太多。

    这倒不是夏侯玄粗心大意,而是一直以来,西北诸族都臣服于前朝大汉、本朝大魏强大的西北铁骑之下,非但不是侵犯雍州郡县的敌人,反而一直以来都很自觉的依附于朝廷的荫蔽之下,不仅会按时缴纳赋税,而且会在国家征战时提供兵员和物资——比如此次骆谷大战,羌氐各族便为大军提供了不少粮草、骡马。

    但乱世人命如草,人心全靠有一口粮食吃才不会生变,倘若都快饿死,还管什么汉魏,怕什么铁骑,从什么王化?

    而此次骆谷一战,大军前后往返,行军两月有余,不仅消耗了不少各州郡和羌氐族提供的粮草,而且撤军时为了成功突破费祎在沈岭、衙岭和分水岭这三岭险要之处所设下的埋伏,又丢弃了不少剩下的随军辎重粮草,对关中的损耗可谓非常之大。

    如今雍凉各州郡虽然都还有余粮,但今年又是个小旱年,收成不会太好,夏侯玄甚至听说,有不少家中无粮的百姓为了换取今年一家人过冬的口粮,已经卖掉了田地,成为了各个地方豪强坞堡中的部曲佃户。

    坞堡的私兵依附于豪强地主,基本上算是地主的奴仆,无需缴纳赋税,属于被豪强隐匿的“黑户”。如此一来,今年国库之中不知又会损失多少税银。

    直接荫蔽在朝廷之下的雍州百姓尚且变卖家产换取粮食,本就以游牧为生、损失大量驴骡牲口的羌氐各族自然更加凄惨,没有粮食吃,用来繁衍育种的牲口再一死,就等于掐断了他们来年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饭吃,他们自然会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夏侯玄顿时忧心不已,西北的局势,此刻就好像好像一把悬在头顶,随时都会坠落斩下的一把利剑,如果自己不及时想办法,恐怕雍凉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大麻烦。

    虑及此处,夏侯玄立即便传来了李胜和夏侯奉两人。

    当李胜、夏侯奉听到夏侯玄想要将京兆、扶风、冯翊、天水、陇西、南安、广魏、安定、新平、北地、金城、西平,武威、张掖、西海、酒泉、敦煌等雍凉二州的豪门大族都汇聚到一块举行宴会时,两人彻底惊呆了。

    夏侯玄见两人迷惑不已,本来想解释自己筹措粮食缓解羌氐矛盾的想法,但他转念一想,如若自己谋事不密,让豪族们事先听到了风声,恐怕到时候不会有人来参加自己的宴会,自己自然也无法筹措到一丁点的粮饷。

    夏侯奉观察了雍凉二州一十七郡的地图之后,觉得让十七郡所有豪族一同集会,未免太过于迁延时日,因此他建议道:

    “兄长,依我之见,不如此次宴会分三地举行,兄长为东,请三辅、北地、新平、安定六郡豪族在长安设一宴;另外另选两名善于组织饮宴、商谈事务的能吏,分别在天水、武威分别宴请西州和凉州的豪族,如此一来,可免各郡大族旅途劳顿之苦,也可节省不少时间,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夏侯玄听了夏侯奉的建议,心中对夏侯奉大为赞赏,他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道:

    “奉弟所言,颇有道理,我看,西州宴会便由献弟出面组织,至于凉州方面,不如我直接寄封书信给王刺史,让他出面组织,你们觉得如何?”

    李胜、夏侯奉两人都觉得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于是夏侯玄立即又将夏侯献传召了来,嘱咐一番后,夏侯献心中有底,立即便领命筹措去了。

    夏侯玄见雍州诸事齐备,于是展开笔墨纸张,写了一封打算递给凉州刺史王浑的亲笔信:

    “王使君如唔:自秋日一别,不觉已过半载。使君无恙否?今雍凉诸羌氐无粮可食、骡马皆死,夷民之怨,恐有日渐沸腾之兆,今玄苦无良策,辗转思之,唯有筹措粮草,暂解羌氐夷民无粮之厄,夷民感戴,自无祸患。如不早作预备,吾恐西州有雪上加霜之危,愿使君详查之,万祈早报,玄亲笔。”

    夏侯玄以火漆封了信笺,加盖上征西府的印章后,便派遣快马立即星夜兼程送信去了。

    就在夏侯玄忙完筹粮准备事宜后,一阵敲门声传了来,夏侯玄开门去看,却见来人正是军医句骊客。

    “句骊先生,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句骊客笑了笑,从回廊木栏上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接着说道:

    “大都督,深夜叨扰,十分抱歉,在下并无要事,只不过见都督日夜操劳,担心都督旧伤不愈,特意准备了一剂安神补气的良药。”

    夏侯玄听了句骊客的话,暖心一笑后,双手接过了药碗,接着将句骊客请进了书房。

    “有劳先生,百忙之中还抽空亲自为玄熬药,玄感激不尽。”

    两人进到书房,团团而坐。

    夏侯玄端起药碗,吹了吹热气,觉得还有些发烫,句骊客却以为夏侯玄要马上饮药,急忙起身作阻拦状,夏侯玄见状,心中诧异,放下药碗后,不解的问道:

    “方才先生为何如此慌张?”

    句骊客见夏侯玄放下了药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回到了坐席,有些神色不宁的他解释道:

    “此药需晾的温凉,药性才会最佳,如若过烫,药效反而不美。”

    夏侯玄闻言,疑惑消散,点了点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以手扶碗,一边测着温度一边说道:

    “先生,骆谷大战,伤兵无数,倘若不是先生与李先生两人竭力救治,只怕这身受重伤的三千余伤兵,一个都活不成了。先生大仁大义,玄在此以药代酒,敬先生一碗!”

    此时正是冬末,因此药汤很快便不再发烫了,夏侯玄端起温度刚好的药汤,送到嘴边,仰头便饮了下去。可就在此时,神情激动的句骊客却突然冲上前来,一掌就打翻了夏侯玄即将饮下的药汤!

    夏侯玄毕竟是雷火劈柱面不改色的人,句骊客的反应虽让他颇感意外,但他却并没有吓得大惊失色。夏侯玄玲珑心思,诧异了一霎之后,立即便明白了过来:

    “先生今夜送药,原本是想毒害我么?”

    句骊客此刻神色痛苦无比,额头汗珠滚滚而下,过了半晌后,他才带着羞惭与挣扎的情绪解释道:

    “都督果然聪慧过人,一眼就猜透了在下的心思。”

    夏侯玄冰雪聪明,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句骊客的想法,他冷静的推测道:

    “先生本是高句骊人,已经得知了大魏即将东征的消息,是也不是?”

    句骊客见夏侯玄已经猜透了自己的目的,此刻也反倒冷静了不少,他朝着夏侯玄一揖到地,然后说道:

    “王真人本命我尽心辅佐都督,可在下却怀有私心,反而想谋杀都督引得魏国动乱,从而无暇东征我母国高句骊。在下罪该万死,如今无话可说,还请都督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