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亮和五皇子,滔滔不绝的谋划。
两人不知是太过入神,还是根本不渴。
一壶上好的热茶,直到凉透都没动过一口。
“真要舍弃师家?”五皇子眼神有些不忍。
“弃卒保车,这是必要的损失。况且官盐丢失,师家注定要没落了。即便现在不倒,也是迟早的事。”
司马亮盯着对方,神色果决。
犹豫片刻后,五皇子下了决断。
“唉,行吧。那就弃了吧。”看他的神情,还是很肉疼。
想来师家这么大棵摇钱树没了,他很是难受。
可在钱财和权利两者中选择,五皇子还是选择后者。
只要他还在高位,总会有钱袋子想要攀附。只不过下一个替代品,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了。
“五哥,休要妇人之仁,当断则断。”
司马亮预防对方还有侥幸想法,再次劝解。
“我知道利弊。我的那份会做好的。剩下来的事,就拜托六弟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呼出气之后。
他看了一眼司马亮,然后站起身。
“我自当尽力,你去吧。”
司马亮坐在原位,目送对方离开。
等院门再一次关闭,他陷入了沉思。
“他日我也遇到必须断臂求生之事,是否能像五哥这般果决呢?”
司马亮不安的敲打茶几,显然他不知道到时,自己会做出何种选择。
身子瘫倒在椅子上后,他望向头顶的房梁
“为了这一日不会到来,我得谋划的更慎重些。同时也要一些人,帮我在暗地里做事。”
司马亮知道自己这次的被动,就是因为信息太少了。同时手里掌握的可用之人太少了。
所以他需要一些人,在暗地里帮他做事。
司马亮以前也有想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理由就是想避免麻烦。
现在躲不开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些也无妨了。
“让小顺子去培养呢?还是让小三子?”
司马亮第一次在用人方面,产生了迟疑。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选择小顺子去做。可平南的事太过蹊跷,加上小顺子的话,难以求证。
即便司马亮有心相信对方,但难保同样的事再发生。
若是下次让小顺子,处理类似的事。
对方又消失没有消息,那司马亮该如何?
等待小顺子处理完所有事,然后自己负责善后吗?
司马亮讨厌不知情的等待。
这会让他掌控不了局势,没有安全感。
“小三子吧。”
司马亮对小顺子产生了怀疑。
同时他忘记了,对三大家族做的局。
那就是怀疑和不信任种子种下,总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可旁观和设身处地,还是有差别的。
司马亮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
他拿起茶几上的茶盏,看着里面光滑的内壁。
司马亮稍稍出神。
“在同位或者下位者看来,我的杯中一定有东西。可只要上位者,就能看到杯中到底有什么。”
叹息之后,司马亮将茶盏倒扣在了桌上,离开了院子。
人走茶凉,又一壶茶凉透。
而几大家族正在上演,人未走,茶就开始凉的景象。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比死还难受,那就是知道自己将死,却无能为力,只能活活等死。
比起等死更折磨的是,死地之中还有给人了一线生机。
这就宛如暴风雨天气中,全世界昏天黑地。而你手中有着一盏,不知何时会被吹灭的小油灯。
哪怕只是那么点光亮,都会让人拼尽全力去保护。
因为它灭了,黑暗失控的环境会让人崩溃。
吕家大宅灯火通明,可满院灯火招不亮吕丘的内心。
现在支撑他的,只有二皇子那一盏救命油灯了。
这次平南城内的浮尸,就是吕家派去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预防太子搞鬼,同时伺机寻找打击机会。
可事态发展超出了吕丘的预料。
人死倒是正常,单浮尸运河就让他有些害怕了。
“希望吕家不是替罪羊。”
自打出事以后,吕丘时刻关注着平南的事情。
明面上案件还在调查,但他知道事情,在宗正踏出中都的那刻就定下来了。
后续,事态再怎么发展,无非是多几个替罪羊罢了。
毕竟几个牵扯其中的皇子,不可能担主责。
捅到明面上的事情,责任还是要有人背,经办的几大家族就是最好的选择。
司马亮掌控的冯家,出船是第二多的,但名义上是第一次,加上小顺子做好标记的盐没有纰漏,基本上排除了问责可能。
吕丘了解到荣家的一些情况,知道对方能躲过这次责任。
师家主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其不会抗下全部责任。因为师家现在间接控制燕城盐场,朝堂不会让他一下子倒了,所以需要有人分担责任。
那剩下的没的选了,只有吕家来背这口锅了。
无论责任轻重,对吕家影响很大
现在吕家信誉大跌,如果这责任一担。
很多巴结二皇子,观望上次挤兑的人,就有可能做墙头草。
且不说吕家能否迈过这坎。哪怕扛过去,在二皇子那边的份量,也会变得很轻。
一个钱袋子,变成负担和累赘。
基本上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偏偏这时候,西北战事。”吕丘长叹一声。
其实他很想找二皇子,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可二皇子有离得实在是太远了,这一来一回案子都结束了。更别说前线紧急。
吕丘这时候不合时宜的传消息,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分轻重。
想得越多,他就越心烦。
“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真是累啊。”
这么多年来,都是吕丘一个人支撑着诺达的家业。
以前倒没什么问题。可近年来,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加上吕大少不争气,吕家前途未知。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更显疲惫。
“老徐,给我弄点提神香。”
吕丘闭上眼睛,轻轻揉捏鼻梁。
随后,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给我吧。”
吕丘以为是管家。
他闭着眼睛,伸出了手。
“怎么是个碗。”
吕丘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手上的粥。
随后,看到送来的人时,他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来了。我不想吃东西。”
可能是真的累了,吕丘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到犬子没有发什么大脾气。
“老徐,给我拿点提神香。”他将粥放到了茶几上,再次闭上眼睛。
“爹,吃点吧。两天了,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提神香伤身体,少用一些吧。如果真的有要做的,我帮你啊。”吕大少关心。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不是那块料,好好跟着管家。把坏毛病收收,我就知足了。”
吕丘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看对方。
自打上次摔倒昏迷两天后,吕大少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花酒也不喝了,整天跟着老管家学东西。看上去,像浪子回头一般。
就连小蝶那边,都觉得吕大少变成正常人了。
可吕府的老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对方的三分钟热度罢了。
吕大少以前也有过正经日子,不过没几天又原形毕露。
有些喜欢赌的下人,已经开盘少爷恢复常态后,会一连几晚不回家了。
“爹,你是烦心平南之事吧。虽说我不懂具体的,但我知道柳东扬过去了。想来是有燕王的意思,明面上有宗正在查案,但对方也在处理案件。想来是能影响一些结果的。你不如去找找燕王。”
“你懂什么,燕王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了。”
对于犬子的馊主意,吕丘忍不住睁开眼,瞪了对方一眼。
吕大少没有害怕,而是认真的看着吕丘。
“爹,这就是你狭隘了吧。就像你常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细算一下,现在吕家元气大伤,经过此事师家也差不多了。加上先前的得利,荣家一家做大。”
“这还是次要的,如果五皇子一蹶不振,二皇子受到波及。得利最多的太子,岂不是储位更稳了。储位一稳,那杨家就是第二个李家了。李家和燕王的渊源,我也不用多说了吧。”
“只要不是绝对的敌人,就有合作的可能。只要我们暂时忘记先前的局,是有可能和我们合作的。”
这番话让吕丘,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犬子。心想:不会是摔坏了吧,居然长脑子了。
“这是你想的?”吕丘怀疑。
“爹,我只是蠢,又不是傻。只要不是被人做局,我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的。”
吕大少看来知道自己几斤份量,也不强行邀功。
“行吧,这次算你有用了。你先休息吧,我想想怎么和燕王聊这个事。”
吕丘深深看了一眼犬子,挥手示意对方休息。
“怎么还不走啊。”他看了一眼粥,语气温和了一些。
“我会吃的,你先退下吧。”
吕大少依旧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吕丘。
“爹,这次的事。得我出马,你不能去。”
“啊?为什么。你和燕王谈,能聊的来?”
吕丘眉头紧皱看着对方。
“你想和一个蠢货谈,还是和一个老狐狸谈。不用想,自然会选我这个蠢货。”
“这可能是吕家最后的机会了,不容有失。我私下去,是会多丢掉一些利益,但燕王不会那么防备我那么多。毕竟我们身后还有个二皇子,加上你顾忌太多,很容易让对方忌惮你的来意。”
说道这里,吕大少自嘲了一笑。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现阶段保住吕家,剩下的我不会去想。吕家倒了,我这个大少也做不成了。”
吕大少说的话理很糙,但确实有些歪理。吕丘即便不愿承认,但对方确实比自己适合找司马亮谈。
而且二皇子或者太子,发现吕大少登门。吕丘可以以此为借口,说自己儿子脑子不好使,私自去的,从而和吕家划清界限。
毕竟吕大少的威名,知道的人都清楚,也不会怀疑什么。
细想风险和可能后,吕丘点了点头。
“即便你是个废物,吕家也会交到你手里。你是时候,挑起这个重任了。”
“谢谢爹。”
此生,第一次得到父亲的信任,吕鹰笑的格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