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初升。
王府侧院，一处小院中，挂着不少洗净的衣衫，或者被褥之类的东西。
一旁普通房间门窗，透露着微弱的烛火。进到里面，一张黝黑且稚嫩的脸，不安的看着地面。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不请自来的朔永宁。
本来，他不该来的。但对做的事有些疑惑。他希望能见一下司马亮。
小三子无法决定，所以打算通报一下司马亮。避免来回传信，浪费时间他就把朔永宁带了回来。
等待的时间，朔永宁被安排在了老熟人这边。而这个老熟人，就是此前和他生活的小女娃。
这个房间，就是普通婢女所住的房间。当然，因为过年，住这里的人暂时只有一个。这也是朔永宁能被带进来的原因。可即便这样，他面对只有异性住的房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拘束。
自打进来以后，他就死死盯着门口，根本不敢看别的地方。
忽然，脚步声传来。朔永宁坐正了一下身子。
砰砰砰。
“大哥哥，我回来了。”少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房门被推开，一位稚气未退的少女走了进来。
见到少女青涩的脸庞，朔永宁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把目光从少女脸上移到了别处。
“王爷，回来了吗？他同意见我了吗？”朔永宁双手抓紧膝盖，抛出了两个个问题。
“回来了。他愿意见你。不过，他在陪西南王吃饭，你估计还要等一会。”
听到司马亮愿意见自己，朔永宁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再等一会吧”，他裂开嘴笑了笑。
少女看着朔永宁憨厚的样子，摇了摇头。随后，她从衣兜中，拿出了一个包裹的手帕。
打开之后，几个还带着点热气的包子出现了。
“大哥哥，我问厨房要的，你没吃晚饭，拿这垫垫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朔永宁嘴上推脱，可目光一直在包子上，还时不时吞咽口水。
少女无奈一笑，然后将包子塞到了朔永宁手中，“就我俩别装了，吃吧。”
“嘿嘿，还是小花懂我啊。”朔永宁拿起两个包子，左右开弓。
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让少女摇了摇头。同时，对方还极富远见的倒起茶水。
很快，朔永宁就因为吃太急，噎着了。
“喝吧。”
“谢谢，小花。”朔永宁打着嗝，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水。
用衣袖擦了擦嘴，几个包子都进入了朔永宁的肚子。他摸了摸尚未吃饱的肚子，砸吧了一下嘴巴。
“王府的包子真好吃啊。若是能再多几个就好了。”
“那是，这包子都是为王爷做的，是早上才做的。用料之类的都是最好的。你吃的这些，都是王爷今天早上没吃，剩下来的。想要多，哪还有啊。就这我都是软磨硬泡，才拿来的。不然，想尝味道的下人，还有不少呢。”小花翻了翻白眼。
“王爷吃的啊，怪不得啊。那我算是有口福了。话说，王爷对下人都那么好吗？自己吃不完的东西，还可以让下人吃？我听说有些老爷家，吃不完的东西，都是直接扔掉的。”朔永宁吮吸了一下手指，回味了一下。
“别拿王爷和普通老爷比。”听到朔永宁的举例，小花有点不满。
“对不起，我嘴笨了。不是这个意思。”朔永宁赶忙赔罪。
小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知道了，我只是提醒一下你。”
“王爷确实挺好的，对下人没太多架子。至于吃的方面，他基本上是吃多少，让厨房做多少，很少会多。偶尔多出来没动过的，他都会让下人自己处置，谁喜欢谁吃的那种。”
“当然，平常我们吃的也不差，估计比普通人家的伙食还好一点。一天三顿基本都有肉，尤其在冬天，偶尔还会有些绿叶菜。如果忙活的话，还会加……”
小花滔滔不绝讲了一堆关于王府的待遇。一旁停着的朔永宁，听得很是入迷。
吃饱喝足，有月钱，穿衣住所都有提供。这样的生活，就是朔永宁最向往的。
那我为王爷做事，会不会也能获得这样的待遇，或者更……
贪心了，能有这样就好了。
朔永宁眼中出现期待，同时将目光看向了小花。
“看来你过的很好啊，那我就放心了。本来你说自己过的好，我还有点担心。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毕爷爷也能放心了。”
谈及逝去的爷爷，小花有些悲伤。她沉默了一会。
“爷爷苦了一辈子。现在日子要好起来了，却没了。真是……”
看到小花失落，朔永宁想安慰一下。可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和袖口，他就收回了手，将其藏到了身后。
他看着身穿崭新衣服，面容整洁的小花，他感觉自己离对方远了一些。
“没事的，只要你好了。毕爷爷，就够了。”朔永宁露出笑容，口头安慰。
……
两人后续又聊了一些寻常生活的事，然后房门就被敲响了。
听到这动静，朔永宁紧张了起来。小花到没他这样，只是平静的看着房门。
“王爷在书房等着，让朔永宁赶紧去吧。”小三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好的总管。马上去。”小花赶紧接过话，同时给朔永宁使了个眼神。
明白意思的朔永宁，赶忙站起身，“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送行的小花，朔永宁跟着小三子，离开下人所住的侧院。
“朔永宁，虽说你和王爷认识，但待会见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别失礼了。”
“会的，我会注意的。”
……
到书房的路上，小三子额外提醒了几句。
“王爷人到了。”
“进来吧。”
嘎吱。
书房门被推开。
由于里面点满蜡烛，朔永宁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哇，这就是王爷的书房吗？这么大，而且看上去就造价不菲吧。
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看就很贵啊。
朔永宁被司马亮书房中的珍宝夺取了目光。一时间，迈不出脚步。
“注意点。”小三子小声提醒。
“对不起。”朔永宁注意到自己失态，赶忙收回心神。
两人的小举动，被桌案后的司马亮看在了眼里。
人是机灵的，就是见识少了一些。有利有弊吧。
司马亮侧躺在椅子上，对朔永宁下了进一步的判断。
“王爷，朔永宁。”小三子示意了一下。
“王爷好，我是……”朔永宁试图介绍自己，可还没说几句司马亮打断了。
“不用介绍，我记得你。小三子，给他拉张凳子，让他坐下。然后你就退下吧。我要和他单独聊聊。”
“是，王爷。”
小三子为朔永宁搬来了凳子，随后就离开了书房。
“谢王爷。”
“坐下吧，说说你为什么要见我。”
朔永宁拘束的坐下，然后将双手放在了腿上，“王爷，您是不是想让贱民做间客？”
“啊？”司马亮有些疑惑，回想了一下自己告诉小三子的话。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说，误会了？
司马亮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打算解释一下。
“我只是让你送信。没让你做间客啊。至于送完信后，去留我不会强求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的事。”
听到这种回答，朔永宁明白自己想多了。他稍稍安心一些。不过，他又想到了别的事。
“王爷，那你需要一个在燕北的间客吗？若是您想要，我可以做。”
听到朔永宁的主动请缨，司马亮眉头皱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他坐正身子，然后打量了一下对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一个间客呢？还有你想要什么？为什么觉得自己能胜任呢？”
司马亮的几个问题，让朔永宁有点哑口无言。他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深呼吸了一下。
“王爷，您在这个时间点，希望有人去燕北送信，意味着燕北大概率有大的变动。那样估计不是一封信能解决的。所以贱民才会这么想。”
“至于，贱民想要的，王爷看着给就行了。能做多少，拿多少。贱民虽没什么太多本事，但也是燕北生的人，燕北地界还是能有点用。”
聪明人果然能猜到一些啊。他这么说确实也对，如果柳东扬真的查到了什么，后续可能还会要个人帮忙传信，甚至做点别的事。
不过，他真的能做好吗？
司马亮打量了一下朔永宁。感受到目光，对方有点紧张。
“实话实说吧。我是需要人，但我不感觉你能做好。而且这份事的难度，我也可以直接跟你说，被发现的话很有可能会没命，你确定还要继续？当然，你现在知难而退我不会怪你。还是会让你送信。”
司马亮的话，在朔永宁的听来格外刺耳，尤其知道可能面临死亡之后，他心生了退意。
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吧。老老实实送信吧。这样还能早点回来，在王府上谋份差事。
朔永宁想到小花描述的王府待遇，又想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最后他又想到了司马亮所说的话。
纠结许久，朔永宁想到了毕老临死前所说的话。
若是有机会，拼一下吧。不要到老了，才后悔。如果接受平淡，就安安稳稳吧。切勿两者都想，人的一生很短，很难两者兼顾。
许久之后，朔永宁吐出一口气。
“王爷，您要是真委以重任，贱民一定会努力去做。当然，若是因此丧命，贱民也不会怪王爷的。”
“若没有王爷出现，贱民可能就是很普通的一生。既然现在可以参与到大事之中，贱民也想看看大人物的世界。”说这番话的时候，朔永宁全程低头看着地面。
居然有这种见解。或许真是个良木，要不试试吧。
或许是被朔永宁说动了，司马亮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他站起身，走到对方身边。
“既然如此，给你这个机会。但是大人物的世界，可没那么容易看到。只有你成为大人物，才能真正看到。” 说完，司马亮拍了拍朔永宁的肩膀。
听到这番话，朔永宁不由自主，将拳头攥紧。
看到他这样，司马亮笑了笑，再度安慰了一下。
“没事的，其实也没多大事。好好听安排，就行了。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的。”
“当然，你要注意点。以后，不要再自称贱民，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很难被被人高看。还有和人说话的时候，不要看地面。这样很不礼貌，而且会让人觉得你很心虚。”
……
长篇大论下来，朔永宁受益匪浅。同时，让他更加敬重佩服司马亮了。
“王爷，您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上位者啊。贱……小人真是有幸啊。”朔永宁行礼感谢。
小人？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算了，话都到这里了，他自己看着办吧。
司马亮叹息一声，走回了桌案后吗，坐了下来。
“别有幸了，这是交易，只要你付出对等，你我互不相欠。暂时话，我不知道给你安排什么事。不过，这几天我会抽空想想的。那这几天，你暂时……随便吧，你想在府上就府上，不想回去，我让人通知也行。”
突然多个人，去燕北帮自己做事，司马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打算再想想。正好准备船，通知难民还要几天。他有足够时间想想。
“回去吧。在府上怪不方便的。”朔永宁想到小花，既想留下来，又不想麻烦对方。矛盾之下，还是选择了逃避。
“行吧。小三子，在外面吧，送一下吧。”
“对了王爷，小人还有一事想说。”
“说吧。”
“若是在下死了，就把这次所得的财物，都留给小花吧。”
听到后事安排的话，司马亮神色怪怪的，但也能理解。
“小花？那个女孩是吧。行吧。还有别的事吗？有的话，一并说了吧。”
“谢谢王爷，没有了。”
“行吧，走吧。”
朔永宁跟着小三子离开了书房。
呼。
司马亮看着灯火，目光出神，不知道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