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傻了,明明昨天大家还是同一个条船上的伙伴,这会儿说杀就杀了!
「放开我的孩子!」
有妇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带着哀求和恐惧。
也有人在高声咒骂,更多的人则是巨大的错愕之后的回不过神。
可那队长的尸体就躺在那里,浓稠的血液自他的身下蔓延开来,淌在地上,叫所有人都不可抑制地脸色发白。
到底还是有人先开了口,放下了武器。
众人很快就妥协了,这人是刘镇长的副手,也是那一批从山上下来的人。
大盘镇所有人的本事都是那一群人教的,如今抵抗朝廷的行动也是他们指导的。
如今这些人不与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话,他们毫无胜算。
这边放弃抵抗,拉开了拒马桩,放下了临时的桥梁,外头朝廷的官兵很快就长驱直入。
谢温华拍了拍谢颂华,两个人趁乱溜了出去。
山脚下百越正在等着,跟在他身后还有一行京戍卫,大约是怕引人注意,人数并不多。
「小四,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谢温华将外头的衣裳脱了,露出里头的曳撒来,然后才翻身上马带着人往大盘镇去。
谢颂华立刻问百越,「锦衣卫可进去了?」
「嗯!得到你们的消息,打起来的时候就进去了,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百越紧皱着眉头,看着比平时多了两分威严。
既然这样,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谢温华一进去,便直接与那领头的官兵打起了招呼,「曹大人,我方才听到人来禀告说这边打起来了,还以为是底下的人听错了,这是怎么了?」
他带着满脸好奇的四处张望,做出一副才来此处的模样。
那曹大人没想到他会来,又见他只带了三四十号人,这才放下心来。
「唉,谢大人有所不知,昨晚上接到密报,鸡枞山上那些山匪又开始密谋大事儿,偏生这大盘镇的这些刁民着实可恨,我带着兵来替他们缴费,竟然还执拗着不让进,且还意图袭击我们。」
谢温华眼见着他火气上来了,连忙道:「曹大人先息怒,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大部分大字儿都不认识一个,哪里知道这些道理?
对了,大人现在是要带人上山去缴费吗?正好这里也有些弟兄,镇日里演练,还没怎么实战过,正好跟着曹大人一起去见识见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冲进来的士兵欺负大盘镇的百姓。
曹大人听到他这话,脸上骤然一紧,连忙道:「这怎么使得?谢大人身上负有皇命,你手底下可都是京戍卫的弟兄,怎么好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立刻道:「不过倒是有件事情还真要谢大人帮个忙。」
他指着那些被控制起来的大盘镇的百姓,「这帮刁民方才与我手底下这些人起了冲突,这会儿还有些负隅顽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谢大人是京城来的,这百姓安抚的工作可能交给你们还更方便一些,不知道谢大人愿不愿意……」
谢温华原本听说不带他上去,便有些着急的样子,这会儿又听说只要他在这边帮着管这些百姓,神色便又好转起来。
当即便满口答应了,曹大人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在冷笑:说得好听,分明就是听到风声想过来分一杯羹,捞点儿功劳的。
眼下让他们做这些不费劲儿的活计,果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有了谢温华的人在这里,那曹大人的人便都集结了起来,直接朝鸡枞山进发了。
谢颂华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小青。
翠柳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这样的事情,她干脆让翠柳直接待在登州的小宅子里看家了。
小青却是一开始就听了谢颂华的命令,在登州找江氏夫妻的下落。
一直到现在才得了信赶过来,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江家老爷太太是南方人,要打听起来,并非没有路子。
奴婢前些时候也确实得了一些线索,听人描述的,那一对夫妻确实和江家老爷太太有些像,但是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城郊的一所宅子里,那宅子里的人太警惕了,等奴婢晚上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被转移了。」
听到小青的话,谢颂华倒没有太失望,确认人在就已经不错了。
对方毕竟是韩翦,能领着东厂的人,又岂会没有一点儿手段?
更何况,眼下相对来说,江氏夫妻的事情,反倒要往后放一放了。
萧钰这样跑到鸡枞山上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应对之策。
「姑娘,眼下我们怎么办?」
小青问了一个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她能怎么办?
她什么都做不了。
韩翦下一次还不知道会使什么样的手段,她还要被他拿捏几次?
朝廷的官兵已经往鸡枞山上去了,谢温华拦不住,她更拦不住。
她的目光落在那边惊恐的百姓身上,干脆转身走了过去。
与其在这里干站着,不如做点儿事情。
这会儿整个大盘镇的百姓都被控制在了一处,外头谢温华的士兵围了一圈。
那被吓得孩子还在哇哇哭,谢颂华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了他一颗糖。
搂着孩子的妇人一见着谢颂华便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似的,「谢大夫,谢大夫您是朝廷派过来的,您告诉我们,我们……我们会死么?」
她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与谢温华和那些佩刀的兵士不同,谢颂华至少是他们认识的人,至少此前他们还在一处生活过。
「不会,那个刘忠是鸡枞山上的土匪,是他带着人杀了蔡镇长,挑唆你们对抗朝廷。
你们是受害者,大盘镇的百姓无辜被杀,朝廷就是派钦差过来给你们主持公道的,至于与朝廷的对抗,都是因为刘忠和那几个人的挑唆,朝廷自有公断。」中文網
到底是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场,也切切实实地看着熟悉人死在面前,这帮被刘忠等人诓骗的百姓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开始后怕起来。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呜呜地哭着,这哭声感染了其他人,使得大家都伤感起来。
「作恶的人不是你们,先是那些杀良冒工的败类,后来是故意引导你们的山贼,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将你们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朝廷,让朝廷知道你们的无辜和委屈,这一整件事情里,真正受到伤害的,是你们这些失去了亲人的镇民们!」
人群中也有人是读过书的,听到谢颂华这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站起来道:「我来写状子!我们要状告那太子的小舅子、登州卫以及那些山匪!」
跟朝廷作对没有好下场,不管省衙的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动了手,这些百姓就理亏三分,他们得先将自己摘出来。
这边闹闹哄哄,那头有人疾驰而至,这一看过去,竟是一大队兵马。
大盘镇的百姓方才已经被吓怕了,这会儿再看到军队,顿时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