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那颗泻药困在了茅房里,总之一上午都没有再出现。
谢颂华却是怔怔地坐了许久,她将第一次发现的蛊毒丹拿出来,然后按照顺序将所有的发现一一写出来,再结合每一次出现的情况。
等她发现一张纸都快要写满的时候,眉间的褶皱也就越发紧了。
因为她蓦然发现,当初那场疫病甚至都有南疆人的影子。
那么,若真的是南疆王室在幕后主导,是不是说,或许当初太祖皇帝平定南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布局了?
谢颂华有些头疼。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哪怕因为生活在后世那样的环境里,她很早就开始学习历史政治,可那也只是书面上的东西。
对于这些所谓的国家朝政权谋,她真的完全没有接触过。
面对着这满满的一张纸上的内容,她只觉得头昏脑涨。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是南疆的人那么早就开始布局,那么……
他们的落脚处呢?
他们这场精心布置了许多年的阴谋最有的结果是什么?
总要是对南疆有利的事情吧!
眼下大启算不得十分国泰民安,但是也算是四海臣服,虽然边关偶尔会与周边的国家有些小的摩擦,可大致上还是和平的时候。
就是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年与周围国家开通贸易交通。
那么南疆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现在的手段能够造成大启内乱吗?
谢颂华不由想起那一次的宫变。
说是宫变,当时也确实闹得有些吓人。
可是这件事情到最后,简直像是一场闹剧。
死了一个皇子,走了一个首辅。
然后呢?
然后接着奏乐接着舞……
谢颂华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人的名字上面。
那个人在这张纸的最高处,谢颂华看着他的,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裕丰帝。
这个看着着实有些不着调的帝王。
那一场宫变,是因为裕丰帝的重病开始,然后以他离奇的病愈结束。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又子母蛊,而与他对应的人是萧钰。
萧钰承担着帝国边防重务。
就在这个时候,谢颂华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那个念头转的太快,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正好外面有些吵嚷的声音响起,让她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再想接回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让小青帮忙将黄子澄叫了过来。
谢颂华一直避免主动与萧钰手底下的人,尤其是身负职位的人接触。
因为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如今被冠上了宸王妃的名头,也仍旧是一个普通人。
如黄子澄,他是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她随随便便叫人过来,多少显得有些不尊重。
但是今日的事情她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
「蓝田的事情,黄指挥应该是一直知道的吧?」
黄子澄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是,此人的事情一直是锦衣卫在查,且到目前为止,还在继续。」
「那……」谢颂华犹豫了一下,思考着措辞,「锦衣卫和东厂一向不对付,你们在查的事情,是不是也容易引起东厂的注意?」
大概是没有想到谢颂华会说起这个,黄子澄愣了
一下才点头笑道:「实不相瞒,确实如此,我们两边不对付多年,也可以说,早就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部分的事情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得到这个答案,谢颂华有些忧虑,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东跨院,到底还是问出了口,「那……关于此人的调查,可有特意瞒着东厂那边?」
黄子澄神色微凛,「王妃可是发现了什么?」
谢颂华轻轻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可能此人干系甚大。」
「这件事情王爷吩咐过,要小心查证,此前虽然也一直在查,但是特意同其他案子一起查的,若非特意留意,大约并不会被发现。」
「我觉得此人可能与宫里有关。」谢颂华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你们……」
「王妃放心!」黄子澄微微一笑,「既然你这边发现了问题,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我们都应该更谨慎些,而需要王妃的提醒,本也是我们的失职。」
这话说得谢颂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这方面,她不过是个外行,不管是做什么事儿,最怕的都是外行指导内行。
若非她身上宸王妃的身份,黄子澄其实根本就不必听她的意见。
纵然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想到那种可能,她到底还是紧张,因而再一次开口,「对了,能否麻烦你们调一份关于长公主驸马府的卷宗给我。」
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解释,哪里知道黄子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见她迟疑的样子反倒笑着解释,「王爷早就已经说过了,若是王妃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只需要配合即可。」
这就是特权阶级啊!
谢颂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谢。
送走了黄子澄,谢颂华心里仍旧觉得不打踏实,可是除却萧钰手里的锦衣卫,她却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原本有些事情还可以让君莫醉的人帮忙,可眼下事情牵扯得深了,她又不知道君莫醉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如何还敢再与他们交涉过深?
思来想去,她只能找来谢琅华。
自打谢云苍成了首辅之后,谢琅华反倒很少在京城了,大概是为了避嫌,他被调去了都察院,作为一面监察御史,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地方上巡查。
前几日因为谢荼的事情才回京,估计过几日便又要再一次离开。
算起来,自打嫁进宸王府,自己这位胞兄来的次数还没有谢温华多。
大概是因为在外面打转的缘故,谢琅华黑了些,更瘦了许多。
一双手伸出来,竟然还有些粗糙。
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谢琅华微微一笑,「从前只在京城里呆着,跟前都是奴婢伺候着,根本不知道底下百姓是如何生活。
也就这段时日,微服深入百姓当中,才知道一粒一粟来之不易,可就算是这样,上头的盘剥也是一层一层,毫无怜悯之心。」
「祖母此前还在着急兄长的婚事呢!」谢颂华听他这般语气,不由笑着道,「看二哥哥,倒像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大哥都还未曾娶亲,如何就轮到我了?」谢琅华摆了摆手,「我打算等京察之年过了,便谋一个外放的缺儿,选一个离京城远一些的地方,当个知县。」
刚想说这不大可能,但看他眉眼坚毅处,那话便说不出口了。
又想想谢云苍的性子,说不得这事儿还真会成。
因而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今日的重点,「二哥哥从前在京城交友广阔,对于京城这些才俊的喜好应当十分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