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见她这般逍遥自在的样子,谢颂华心里所想倒是有些不好开口。
她认薛素桥这个朋友,因而便不想将她牵扯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
此前一直没有来找过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薛素桥没有等她开口,便嘀咕道:「你以为他会甘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谢颂华竟一时没有听明白。
待看到薛素桥脸上那样不满的神色后,才确定说的是裕丰帝。
谢颂华低声道:「可曾给你气受?」
「那倒不曾!」薛素桥立刻摇头,声音又压低了些,抱怨道,「但是三天两头说不舒服,我们这些宫嫔都得过去侍疾,说是侍疾,又不让我们近身伺候,在那个鬼地方一坐就是一天。
也别说什么侍疾了,其实连面都见不着。」
继而又十分不满,「都快能当我祖父的年级了,难不成我还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他既然不信任我们这些人,又何必折腾?」
「天子自然该有天子的威仪。」谢颂华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一位君王,更何况是在此时此地。
哪怕眼前的小姑娘她觉得确实是朋友,却也不敢胡言乱语。
薛素桥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因而也没有讥笑她,只是继续道:「其实他连太子都不相信,到现在为止,他那内室里,我就碰到过一回太子在里头,而且还是在门口回话,根本不让他靠近上前。」
「啊?」
这个说法倒是让谢颂华意外。
薛素桥却是撇了撇嘴,「他真正信任的还是就只有那几个人,一个韩公公,一个王爷,还有就是一个国师。」
说他信任萧钰,谢颂华心里不由有些发苦,内里的实情,没有任何人清楚。
薛素桥却是忽然认真起来,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不过,你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如今你是宸王妃,你的将来都是和王爷紧紧系在一起的,眼下的情况,对你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颂华心中思忖着要怎么开口,就听到薛素桥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不说太子此人在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就说我在后宫之中的观察,此人心胸狭窄,又十分多疑。
他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一位对他的不信任,纵然如今天下大局已定,可是……到底是有变数的,你觉得他会让这个变数存在吗?」
这话让谢颂华的表情凝重起来。
因为薛素桥提醒了她另一件事情。
先帝传位个裕丰帝的时候,实际上还有另外的插曲,那就是宸王萧钰。
据说当初先帝执意要将皇位传给当时已经年满十五岁的萧钰,认为这才是将大启的皇位回归正统。
但是萧钰当初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甚至避开了京城。
而后裕丰帝上位,便对萧钰十分宠信。
如今她已经与萧钰成亲,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自然知道这份宠信的背后是什么。
但是……
但是现在呢?
她心里清楚,裕丰帝不可能会将皇位传给萧钰,但是太子呢?
太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个得不到皇帝信任的皇子,一个是皇帝十分宠信的亲王。
且那亲王还是太子皇帝的遗孤,是原该继承大统的正统血脉。
谢颂华心里有些发冷。
她忽然想起来,连忙问道:「你最近可有去侍疾?」.br>
薛素桥一眼看到她眼底的凝重,不由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过去了,好像这阵子,他好些了,就是我院子里
的人也没有去过。」
谢颂华顿时脸上血色尽退。
萧钰已经入宫十日了,当时便是说裕丰帝病重,所以来的宫里。
按照薛素桥的说法,裕丰帝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病重,至少在她看来,并没有看到真的病重的痕迹。
那么……
萧钰入宫是为了什么?是谁下的令?
他在宫里吗?
若是在,又是在何处?
为什么入宫了这么久?
不对!
锦衣卫在京城替裕丰帝做事,但是同时宫里的防卫,他们也是参与了的,若是真的有异动,黄子澄怎么会不知道?
谢颂华的脑子有些乱,但更多的是心慌,甚至连额头都因为这样的惊慌而沁出了一层薄汗。
薛素桥与她坐在一处,自然看出了她的异常,连忙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哪怕知道她未必知道些什么,谢颂华还是忍不住问道:「最近真的没有听说陛下病情加重的消息吗?韩公公呢?最近你可曾在宫里见到他?」
薛素桥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思索了半日,才摇头道:「未曾,我本来也不大在宫里头走动,除非必要都不出门,偶尔出去,也没有见过他。」
这个消息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韩翦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大部分的时候,应该在司礼监的值房和裕丰帝的跟前,不大可能会时时在后宫走动。
那么他到底还在不在?
谢颂华又想到那位国师。
她立刻坐不住了,当即便急匆匆地告辞。
思来想去,还是去了一趟乾元宫。
但是如她所料,她还没有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王爷十日前奉诏入宫,这么多日未曾归家,家里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还请公公往里头通传一句,我与王爷说几句话就走。」
那公公十分面生,但是看身上的衣服,品级应该不低。
见到是谢颂华倒是十分客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很不客气,「王妃有礼了,只是王爷入宫的事儿,奴婢并不知情,陛下这段时间一直在静养,除非是特别召见,并不许人打扰。
这话奴婢没有办法替您带,若真是陛下召见的,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想必不日也就回去了。」
谢颂华见他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原本还想说几句,到底还是放弃了。
她心里清楚,在这个人面前她说不到任何的情。
因而也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重新咽了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一离开乾元宫的范围,谢颂华便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往宫门口走,谁知道竟然会遇到人。
江淑华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打扮得十分精致,看到她像是看到什么新闻人物似的。
「哟!王妃这样的贵人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入的宫?是被哪位贵人召见了呀?看你这行色匆匆的样子,是着急出宫?怎么不去慈庆宫坐坐?咱们姐妹也很久没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颂华总觉得江淑华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她放缓了脚步,勉励让情绪平静下来,淡淡地道:「你还是这么不知规矩。」
一句话就叫江淑华脸上变了颜色,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谢颂华,眸色发寒。
谢颂华随意地摆了摆手,「我不过就是这么说一句,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想法,毕竟如今你是东宫的人,是太子妃的人,规矩这种事情,太子妃一定不会忘记约束手底下,大概是对你十分宠信的缘故,叫你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