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苍面对她这样的反应,也有些无奈,“滇南乱了。”
齐氏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略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担心琅哥儿,可是从他那儿过来,滇南是必经之路,他这个时候回来,更危险。”
谢云苍说的是实话。
齐氏虽然是内宅妇人,可是对于朝政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更何况,当初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她才在外头生了孩子。
所以对于这方面的事儿,她反倒比别的更敏感些。
谢云苍的这个理由,立刻便说服了她,她颓然地坐了回去,随即又紧张起来,“朝廷派谁去?宸王可能抽身?这乱……得乱到什么时候?”
当年滇南的战事便是宸王萧钰平的,这个时候理所应当应该派他去。
谢云苍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种无奈的表情再一次出现。
原本这样的政事儿,他不大好与内眷说,尤其他与齐氏的关系又着实一般得很。
但是关系到儿子,加上如今的齐氏好不容易比之于从前好了许多,至少看着如同一个正常人,他也不愿意再一次与她闹出什么争吵来。
干脆就挑挑拣拣地将能说的情况告知,“宸王还被大荣那边拖着,也不知道大荣如今是怎么个意思,竟然是一点儿和谈的意思都没有,连那边的战事都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齐氏在颐和堂里待得久了,对于外头的事儿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也大致上有所耳闻。
只是她终日里没有与人有什么往来,这些消息在她这里,也不过就是随风而过罢了,基本上都是过耳不过心,因而直到这会儿谢云苍提起,她才想起来萧钰已经在边关了。
“如此……朝廷岂不是要两线作战?”
谢云苍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去年前年两年各地报灾的不在少数,本来粮食就欠收,到如今与大荣的战事已经好几个月了,征调的粮食也不少。
若不是运河上的冰化了,恐怕前线都要吃苞米了。如今滇南的战事又起……”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是首辅,这样的事儿,首先便是压在他的肩头,这是他无可逃避的责任。
齐氏很少过问他朝堂的事儿,在她看来,那都是男人家的事儿。
当官,当的是家里的门楣与荣耀。
这似乎是她头一回听到丈夫说起自己在政务上的烦难,虽然十分点到即止。
可她到底还是在这里头窥探到了一丝不易。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忽然生出的情绪,她顿时觉得十分不自在起来。
“外头的事儿我也不懂,既然你说琅哥儿这个时候回来不安全,那便先不要回来,但是……若是战事结束了,这件事情结束了,你必须要答应我,立刻让他回来。”
谢云苍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点头,“这你放心,虽然出去的时间不长,但是琅哥儿切切实实地做了几件事儿,我只要求他能知道些民间疾苦即可,并没有打算让他真的一直当个青天大老爷。”
听到这话齐氏才算放心,她有些在这里坐不住,很不喜欢眼下的这个环境,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瓮声瓮气道:“至于江淑华那边,你也不用提防着我了。
她如何想,打算如何做是她的事儿,如今我只是谢家一个自在闲人,哪怕有心情出去逛逛街会会友,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
谢云苍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好。”
这倒是让齐氏意外,毕竟她方才提到了出门,“你……让我出去?”
“按大启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限制你出去的权利,此前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向你道个歉了。”
齐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这么简单,她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要反悔的意思,这才站起身来。
“好了,茶也喝了,话也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谢云苍一愣,随即伸手朝门口比了比,“请便。”
见她出来,门口的梁妈妈才算彻底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脸上却又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太太如今这样就对了,到底是夫妻,您瞧,老爷对您还是有些顾念的。”
对于这样的话,齐氏自然不会放到心里去,夫妻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
梁妈妈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话并没有说到自家太太的心坎儿上,便又笑着道:“不过,太太如今愿意出来走动,这也极好的,这人啊,总要出来透透气,才能有精气神儿。
奴婢瞧着今儿太太的脸色就比昨儿好多了,这会儿看着倒是又像跟从前一样似的。”
这句话戳中了齐氏的心,她蓦然想起了谢云苍鬓边的星星斑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份伤感并非全然是为了谢云苍,或者,更多的是为了她这些年来的岁月。www..cc
是喜是辈,是怨是恨,终究还是通通地过去了。
她,他们,老了。
只不过对于齐氏来说,她老了,尚且可以安安心心地放下一切在家里颐养天年,可是对于谢云苍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还有许许多多的大事儿小事儿都落在他的案头,也落在他的肩头,都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老爷,去滇南的人选,您心里可有数了?”
幕僚瞅准了齐氏已经走了,这才急匆匆地走进来。
这事儿来得急,倒现在也才少部分的人知道,但是事情的紧急程度却不用言明,明儿的朝会,讨论的必然就是这件事儿了。
谢云苍看了看自己的幕僚们,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信封,“嗯。”
“老爷定的是谁?”
谢云苍这回却没有与自己这些幕僚透露,而是叹了口气道:“如何能由我来决定?明儿到最后的人选,自然还是得殿下来定夺,我们这些做朝臣的,最多只能给出建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