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刀见笑》剧组高飞遇到的熟人可不止喂大象的孙跃一个。

    不来不知道，一来高飞才发现剧组里的熟人还真不少。

    比如《刀见笑》里饰演名厨八大铲的，就是当初高飞那版《神凋侠侣》中的矮子高手马光左。

    至于剧本中那个人称“天下第一炼刀大师”的唐胖子，则是曾在《诛仙》一剧中和高飞合作过的游本昌老师演的。

    不得不说游老爷子的演技确实厉害。

    在《诛仙》中他还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

    结果到了乌耳善这里，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眼神鸡贼、形态句偻的市井刁民了。

    不过这里面高飞最熟的还是要数饰演杀猪匠的黄博了。

    于是在和那几位打完招呼之后，高飞便和刘艺菲、黄博、乌耳善三人凑在一起闲聊起来。

    要说这几人上次合作，那还是在拍《寻龙诀》的时候。

    而自从拍完《寻龙诀》之后，高飞便有好一阵子没有和黄博合作了。

    其实当初高飞在收购完周易之后，也曾经想过要邀请黄博来着。

    只是奈何当时的黄博刚和米国的caa合约期满，并不准备再找个新东家，而是想自立门户，建立自己的工作室。

    甚至他的个人工作室刚成立时，黄博便将当初同在石头剧组里的王讯给签下了，自此有了旗下第一个艺人。

    见他这幅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高飞也就没有开口了。

    当然，人各有志，都能理解。

    高飞还不至于自以为是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所以这事儿也并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交情。

    而眼见着剧组快准备妥当之后，乌耳善和高飞招呼了一声，便坐在监视器后面准备开始拍摄了。

    见此情形，黄博当即表情微妙的朝高飞挤眉弄眼道：

    “高老板你今天可算是来对了。”

    “等着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闻听此言，高飞当即眉头微挑的看向一旁的刘艺菲，想要确认一二。

    没想到她也是一脸憋笑的朝高飞点了点头，显然也是知道待会儿要演什么。

    见此情形倒是勾起了高飞的好奇心，于是索性不再追问什么，而是耐心的在场外旁观起来。

    ……

    “第142场，三镜，一次”

    “a！”

    随着场记打板的一声打板，只见一声粗衣烂衫的朱哑文躬身站在厅堂的中央，眼神之中满是紧张之色。

    因为他准备待会等大公公走近的时候，便趁机用手中这把削铁如泥的玄铁菜刀杀了他。

    即便他明知道这样做自己也难逃一死，但报仇心切的他已经顾不得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大仇得报，他的身体甚至情不自禁的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只是没想到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膏粉，脸色惨白似鬼的大公公，却忽然莫名的发出一声轻哼。

    于是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让场中的朱哑文顿时不由得一紧，还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呢。

    当即心乱如麻，急得额头上不由的渗出了一颗颗冷汗。

    见此情形，一旁的高飞当即忍不住微微颔首。

    或许对于某些连哭戏都要用眼药水帮忙的演员来说，控制身体流汗简直就是一个神乎其技的能力。

    但高飞却知道有不少实力派演员其实都能做到这一点。

    像先前和高飞合作拍摄《绣春刀》的周一唯，他便可以熟练的使用这项技能。

    而这种演技虽然看起来有些神奇，但是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种肌肉记忆而已。

    比如高飞，每当他刻意回忆起当年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时，脑海中那渗人的画面便立刻会引起身体的本能反应，从而冷汗直流。

    当然，别人自然不会像高飞一样有这种特殊的经历。

    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演员，也大多都会有各自方法。

    所以实力派演员说穿了也就是掌握的表演技巧多一点。

    甚至在格洛托夫斯基派看来，影视圈内常说的表演天赋、表演灵性也都是在瞎扯。

    这一流派的创始人格洛托夫斯基认为，任何人，只要你的智商没问题，都有成为好演员的潜质。

    就像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定数量的金子，差别只是我露出了三四公斤而你只露出了半公斤。

    所以他认为老师不是教授者，而是掘金者。

    只是格派的这个掘金过程实在有些痛苦和枯燥，所以到目前为止国内好像就冯远征老师一人玩得转。

    高飞虽然做不到像冯远征老师那样，但是看了格派的核心教材《迈向质朴戏剧》之后，他还是收获良多。

    不过从朱哑文刚才的表现来看，显然国内新生代男演员之中还是有不少实力派的。

    毕竟他这个角色可不好演！

    因为他饰演的哑巴其实不是真哑，只是为了报仇所以才装哑巴而已。

    可即便他是个假哑巴，但因为人物设定的原因，朱哑文在片中大部分戏份又不得不闭上嘴，只能靠眼神、神态和动作来表现出人物的心情。

    所以像这样的角色一般演员还真的未必能驾驭的住。

    幸好朱哑文不愧是乌耳善看中的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才使得即便他失去了语言这个工具，但是在其他手段的辅助演绎下，这场戏终究还是没有掉在地上。

    说实在的，上次看到这么精彩的无声表演，还是在高飞拍摄第一部电视剧《天龙八部》的时候。

    要知道那时初来乍到的高飞，可是着实被计春华老师的演技吓了一跳。

    ……

    与此同时，镜头前也正陷入一股凝重的气氛之中。

    只见身材痴肥的大公公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堂下的朱哑文，而朱哑文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心中的慌张也愈发掩饰不住了。

    幸好此刻忽然传出了一声悠长的放屁声，这才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而大公公更是在放了这个屁之后，舒服得微微呻吟了一声，随后方才慵懒的吩咐道：

    “来人，如厕！”

    闻听此言，堂下的朱哑文下意识的浑身一松，顿时如释重负。

    只是场边高飞见状却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不得不说孙跃也是个人才。

    本来乌耳善还想着后期配音的，不想孙跃竟然说直接来真的就行，他可以控制放屁，而乌耳善也还真信了。

    结果等到开拍之前乌耳善才知道这家伙的秘诀竟然是吃黄豆。

    这让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孙跃的手段虽然粗糙了些，但现场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有了他货真价实的这一个屁，场内的演员入戏要更容易些。

    于是只见大公公身旁的头号狗腿子——侍卫统领，因为拍大公公尴尬，便立刻谄媚的凑上前拍马屁道：

    “恭喜公公，贺喜公公，想必是这美味佳肴，让公公身体通畅！”

    此言一出，听惯了恭维的大公公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堂下的朱哑文特意打量了一番。

    正当旁人以为他是不是对厨子不满时，却不想他却开口道：

    “这厨子模样……长得还挺俊俏！咯~咯~咯~”

    说罢大公公还捏起兰花指，掩嘴娇笑了几声。

    随即方才艰难的在侍从下转身前往茅房。

    而见此情形，堂下朱哑文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毕竟根据以往听到的传闻，他哪里不知道这死太监打得是什么心思，于是脸色当即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

    而监视器前，当看完这一幕后，乌耳善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不过对于朱哑文的表现他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经过这么久的磨合，朱哑文的深浅他早就摸一清二楚了，于是当即熟稔的吩咐剧组开始准备下一场。

    但是见此情形，高飞就有些搞不懂了。

    只见他当即一脸纳闷的看向身旁的刘艺菲和黄博。

    就这？

    虽然他承认朱哑文的演技不错，但还不至于有多特殊吧？

    不想刘艺菲见状却强忍住笑意的推着高飞的后背道：

    “哎呀~还没完呢，接着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刘艺菲这冷不丁的撒娇，顿时让高飞没出息的投降了，于是当即又乖乖在一旁耐心的看起来。

    而片场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让高飞久等，因为下一个镜头很简单，整场戏都是在狭窄的茅房里发生的。

    所以在道具迅速的将半个茅房搭建好之后，灯光组稍微调整了一下，剧组便再次拍摄起来。

    “第142场，四镜，一次”

    “a！”

    ……

    只见身材痴肥的大公公在侍卫的搀扶下，步履迟缓的走到了粪坑面前，每迈出一步，脚下的木板都会立刻传出一声咯吱的声音，好像已经不堪重负。

    见此情形，连场外看热闹的高飞都忍不住一阵愁眉。

    因为这动静可不是配出来的，而是孙跃用自己的体重货真价实的压出来的。

    说句老实话，高飞现在还真得有点儿担心孙跃把这木板给踩断喽！

    倒不是害怕把孙跃给摔坏了，而是如果他真掉下来，那么蹲坑下方的摄影机可就遭殃了！

    幸好道具组这一回没有摸鱼，木板到底还是坚持住了。

    只见孙跃缓缓转身，在将他那好似车轱辘一般硕大圆润的臀部对准了粪坑之后。

    便习以为然的张开双手，随意吩咐道：

    “宽衣！”

    当拍到这里的时候镜头一转，便传来一阵惊呼。

    “快来人呐~大公公掉进粪坑里啦！”

    当场外的高飞看到这里的时候，顿时不由惊讶的眉头微挑。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一开始乌耳善给他看到那版剧本，这位大公公应该是中毒死的才对。

    只是还没等他细想，便见镜头前那个狗腿子侍卫首领，在其他侍卫正惊慌失措的时候，率先站出来，义正严词的大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我就算是性命不保，也要报公公的知遇之恩。”

    见此情形，高飞的嘴角顿时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这小子有前途，倒是有几分高求当年的功力。

    而其他侍卫看着最大的风头被他抢了去，于是一个个也争先恐后的争相表现起来。

    “大公公，小心，您赶紧浮上来啊~”

    “大公公，您可千万别张嘴啊，张嘴可就吃屎了！”

    “大公公，快，快抓住我的长枪啊！”

    最后一个侍卫说罢，或许是因为争功心切，当即便将手中的长枪朝黑漆漆的粪坑里伸了下去。

    不想下方却立刻传来一声痛呼。

    “哎~幼~混账东西！小子，你用是枪尖儿！”

    “你等着，等我上来非把你们都宰喽！”

    此言一出，粪坑上面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于是在一阵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只见上面的一群侍卫忽然默契的提起长枪齐刷刷的朝下面刺去。

    而在一阵惨叫声后，茅房内的这群刚下完黑手的侍卫，顿时好似便立刻好似死了爹妈一般，齐声悲呼道：

    “大公公归西啦~”

    看到这里，高飞诧异之余也忍不住笑着摇头道：

    “原来如此，这场戏倒是确实有点意思！”

    说实在的，大公公的这个死法确实挺别致的。

    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赵氏孤儿”中的那位淹死在粪水中的晋景公了。

    只是在乐完之后，高飞还是忍不住找乌耳善要了一份修改后的剧本重新看了起来。

    而这一看，倒是让高飞有些后悔没有接这部戏了。

    ……

    话说乌耳善的处女作虽然是《寻龙诀》，但实际上《刀见笑》才是他写的第一个本子。

    当初如果不是高飞乱入的话，乌耳善估计会以《刀见笑》开启自己的电影导演生涯。

    只是剧本虽然是乌耳善写的，但是故事却不是他的原创，而是改编自安昌河《菜刀传奇》。

    在原着中，作者借一位老者和铁匠十八锤，讲述了那把玄铁菜刀的起源。

    据说在过去有位混世魔王，他有两件宝贝：

    一个是无敌铠甲，一个是绝世战马，就只缺一把好刀。

    于是他拿着别人进献的玄铁，请武器大师铸刀。

    刀将成时，大师要以无敌铠甲试刀，要以无匹宝马血祭。

    刀成，却只是把菜刀，甲和马却毁了。

    大师想让魔王止杀。

    ……

    乌耳善第一版剧本其实也正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

    不过在拍完《寻龙诀》和《绣春刀》之后，乌耳善的水平已然远胜以往。

    于是后来他又在第一版的基础上又重新修改了一番。

    改成武林第一高手刀神，在临死前不想后人像他一样，终身陷入杀戮之中。于是便请“天下第一铸刀师”唐胖子，将自己的玄铁宝刀练成铁块，陪葬在棺材之中。

    不过后来刀神的小儿子终究没有压抑住自己的贪念。

    为了拿到玄铁，他不仅亲手挖了自己亲爹的坟，甚至连自己的大哥也杀了。

    只是当他逼着唐胖子用铁盒里面的铁块炼成宝刀，想要无敌于天下时，却发现自己手中的绝世宝刀是把烂刀，一战刀就断，最后当场败亡。

    他到死都不知道，真正的玄铁不是盒子里的铁，而是铁盒子本身。

    不得不承认，经过乌耳善修改之后，现在这个故事确实要比原着更有意思一些。

    当然，整部电影自然不会只讲这么点内容。

    因为实际上玄铁菜刀也只是个引子，而乌耳善则是借着这个引子，讲述了三个有关贪、嗔、痴的故事。

    “好本子！可惜了！”

    在看完修订版的剧本之后，当着乌耳善的面高飞忍不住如此感慨道。

    不过见此情形，乌耳善反而笑着摆了摆手道：

    “可别，你要是来演，我这本子反而拍不成。”

    因为和高飞已经合作过两次了，所以乌耳善对圈内各路电影导演都十分眼馋的高飞，如今已经能澹然处之了。

    “小朱演的那个哑巴，虽然说是男主角，但实际上无论是戏份还有台词，都没有脖子的演得杀猪匠少三两多。”

    “所以实际上这个片子的男女主角，其实应该是脖子和茜茜才对！”

    只见他双手一摊，毫不掩饰的嫌弃道：

    “但你要是也搅和进来了，韩莉肯定不答应让你给人作配，到时候我这本子就算写的再好也得改！”

    “我才不自讨苦吃呢！”

    见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高飞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知道乌耳善这话说得也没错。

    虽然他和黄博的交情不错，但私交再好，估计韩莉也不会愿意让他给黄博作配的。

    不仅是韩莉不答应，估计整个周易上下都不会同意。

    这和咖位、名气无关，而是因为高飞和他们才是利益共同体，而黄博不是。

    所以有时候即便是高飞也不能任性而为。

    即便公司是他的，但那也不能成为他用来展示个性的工具。

    而关于这一点，高飞也是从道君皇帝身上吸取到的教训：

    为人轻佻者，终难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