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下熟,炒菜端上了桌,唐星围着饭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忍不住口水直流。
这一桌饭菜对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吃过这么多的好吃的。
趁着唐月和李建宁忙碌的功夫,她忍不住伸手从饭桌上抓饺子吃。
眼瞅着一碗饺子都要见底,唐星吃的小脸油乎乎的,田兰芳这才磨磨蹭蹭从炕上爬起来。
往年日子再不好过,娘都要整六个菜,不过是油炸花生米,凉拌白菜心,肥肉炒芹菜之类的饭菜。
过年嘛,总得吃的好一点。
更何况,今年不同往昔,这是个崭新的开始。
她的人生要重启了。
炸刀鱼、煎鸡蛋、肉炒青菜,满满当当做了六个菜。
大多都是她从空间拿过来的,量很少,菜品不能与实际情况相差悬殊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她们要是问起来,她就说她是悄悄置办下的。
“起这么早干嘛,还没有睡好呢。被窝好不容易热乎起来,就得起来……”
田兰芳张开嘴巴打着呵欠,嘴里嘟嘟囔囔,满脸写着不情愿。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伸出一双手来,使劲捶打着腰身。
“炕头硬的跟石头似的,睡一觉腰酸背痛……”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的睁开眼睛,冲着站在炕头边上的唐月尴尬一笑。
“上了年纪,身子不如年轻时候结实了……”
胡乱解释一句,她急忙把衣服穿上,小跑到堂屋里炉火烧的旺盛的炉子跟前。
农村人家过冬,大多都会在堂屋里支一个炉子,有条件的烧煤,白天晚上煤炭不断,家里就能有些热乎气;没条件的就烧木柴,这个就有些费事,需要每天点火生火,取暖效果也差一些。
勤快能干的李建宁,早已经把炉子烧旺了。
唐有德从来不给田兰芳钱,她根本没有钱买煤炭;她们娘三要想安稳过冬,那就得自己想办法。
穷有穷的过法,田兰芳又是个勤快能干的,她砍了一些木柴,整齐码在西厢房里;平日里炉子里塞木柴,冷大了就烧炕,娘三个趴在炕头上取暖,倒是也熬了过来。
田兰芳砍的木柴多是松木,这种木柴易燃,烧起来火苗发红, 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松木味道;燃烧的时候,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像是放鞭炮似的。
这种取暖炉有个好处,取暖的同时,还能在炉子上放一把烧水壶;只要一天炉火旺盛,这一整天都有热水用。
她还会把在炉子下面的炭火里烤地瓜和土豆,馋嘴的唐星,总是吃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那是唐星上一世,最开心的时候了。
“娘,过来洗把脸, 咱们好吃饭了!”
坐在炉子旁边的田兰芳,皱着眉头看着她那一双皴裂干巴的手,耳边传来唐星清脆的喊声。
懂事的唐星,从炉子上取下烧水壶,往脸盆了倒了热水;转身从水瓮舀出一瓢凉水掺和一下,试探水温之后,就冲着田兰芳喊了起来。
唐星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伸出小手在田兰芳的额头摸了一把;高兴的喊着娘好啦!
她伸出手来,亲昵的拉着田兰芳就往脸盆那边走。
一股甜腻的香味,从她的小脸上飘来。
是雪花膏的香味。
田兰芳不由精神一震。
唐月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她有雪花膏、香脂这些护肤品, 她却舍不得给她跟唐星用;有次唐星偷偷抹了一点,被唐月闻出味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变心性了?
田兰芳心里嘀嘀咕咕。
“娘,我姐给咱们买的雪花膏、牙刷还有牙膏呢!娘你快洗脸,洗完脸擦上雪花膏;这雪花膏可好闻了,香喷喷的。”
田兰芳洗脸的功夫,唐星手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跑出来,一脸的兴奋。
“娘,我姐说了,牙齿每天早晚都得刷!这牙膏是薄荷味道的,一刷牙就跟吹风似的……”
“还有这个,姐说是用来擦手的, 娘的手皴的厉害,每天都擦这个,娘的手就跟姐的手那么白嫩了……”
唐星跟小鸟似的,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田兰芳朝着唐月的手里看过去,她的手里有一个小管状的东西,外面包着一层透明塑料膜,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护手物品-口子油。
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挠挠头。
当娘的得让孩子招呼着, 有点尴尬。
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
唐月怎么变的这么大方了?
或许是新女婿在这里的缘故吧。
田兰芳抓起毛巾,三两下胡乱擦把脸,乐滋滋从唐星手里接过雪花膏等物品,好一通捯饬。
平日里,不是忙活孩子就是忙活家里地里,田兰芳根本就没有时间打理自己,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硬是老了十岁。
打扮利索,拿出一件碎花棉袄穿在身上, 田兰芳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家里有个勤快能干的李建宁,一个人能把家里所有的活都干了。
饭做熟了,炕烧热了,就连猪圈里的两头老母猪,都喂的肚皮滚圆,惬意的躺在刚刚更换的软和麦秸上打着滚。
真是个好女婿!
要是李建宁能天天在家里就好了,她心里嘀咕着。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按照村里的习俗,本家的亲戚都要聚集在一起,挨家挨户的拜年。
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大人孩子的笑声,不时从街上传出,一派快乐祥和的景象。
唐星早就按捺不住,从炕头放衣服的纸箱里,翻出一件花棉袄,美滋滋的套在身上。
看唐星乐呵呵的模样,唐月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娘手里没有钱, 就连买盐巴的钱,都得低三下四跟着唐有德要,自然拿不出钱给她们姐妹两个置办新衣服。
可娘又是个疼爱孩子的,把她的一件八成新的衣服,给唐星改成了一件小棉袄。
为了能多穿两年,特意把小棉袄往大里做了些;棉袄穿在瘦削的唐星身上,显得她更加瘦小了。
唐月手里倒是有些钱, 这些钱都是李建宁“借”給她过年的。
那么善解人意的他,知道她家的钱紧张;说是借,只是不想让唐月尴尬而已。
唐月才不会尴尬呢!
上一世的她,就是个任性刁蛮不通人事的主,别说李建宁“借”給她五十块钱, 就算是白给她,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过来。
她拿着五十块钱, 给自己从头捯饬到脚,发带、面包服、新裤子、新鞋,还给她自己买了两身内衣内裤、美加净的擦脸油和洗发水。
妹妹跟娘有没有新衣服穿,这事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穿新衣,戴新帽,一年要比一年好!”
唐星一头稀疏枯燥的干枯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羊角辫;原来身上那身脏兮兮的棉袄脱了下来,把田兰芳改的棉袄穿在身上。
她高兴的很, 一边唱,一边不停在屋子里转着圈圈。
“咱们肯定是一年要比一年好!姐姐会给你买好看的裙子,好看的棉袄,给你买好吃的糖果,天天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唐月转过身, 把眼角的泪水悄悄擦去,一把把唐星搂在怀里。
上一世,妹妹死的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