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
昨天晚上,邱红梅都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一阵阵布谷布谷的叫唤声再次传来。
她慌慌张张穿衣起床,弟弟妹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说,姐啊,你咋还没有把布谷捉着,捉着了咱们把毛给他薅秃噜了炖肉吃,让他打扰咱们睡觉。
邱红梅罕见冲着弟弟妹妹一瞪,披着衣服就出了门。
王开顺是来报信的,王家已经准备妥当了,明天肯定上门来。
他给了邱红梅一百块钱,嘱咐她明天置办点肉菜茶点的,等明天他老爹娘来的时候,好好招待着。
邱红梅心里好一个激动。
别看王开顺平日里一副不着四六的模样,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她正为老娘不同意杀下蛋的老母鸡的事情上愁呢。
两人分开以后,邱红梅激动的一晚上睡不着觉,就跟烙油饼似的在床上来回翻腾。
睡在同一个床上的妹妹被她烦躁的睡不着,孩子说姐啊,都是布谷鸟害的,等哪天必须逮住了,把他的鸟毛一根一根的给薅秃噜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邱红梅早早跑到镇子上买了一些烟酒糖茶肉菜,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脸面,爹娘无力操持,她只能自己操心。
回到家之后,又是一番马不停蹄的忙活,又是打扫又是洗菜择菜,忙的她手忙脚乱的。
等王家人同田兰芳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邱家屋子又小又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王开顺是个有眼力价的,把一张断了一个角的漆黑桌子搬到了院子里,邱红梅张罗着把几个板凳、木头墩拿了出去。
邱家日子过的实在是不像样,就算是把屋子里找了个遍,板凳木墩还是不够坐的,无奈之下,邱红梅只得走到墙头那,从墙头上搬过来两块石头,王开顺干脆把一个箩筐倒过来坐了上去。
冯翠英还是第一次来邱家,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她知道邱家日子过的艰难,但是没有想到会穷到如此地步。
这家人住的屋子里连她家的猪圈都不如,她真怀疑面前的这个黄泥茅草屋子,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了!
被熏的漆黑的屋顶上挂着一根根灰絮,风一吹胡乱晃悠。
悲催的是,小静刚刚进来的时候,从屋顶上掉下来一只壁虎,正好掉到了她的衣服里,吓的小静大惊失色连声尖叫。
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的木质家具,就是摆在面前这张灰不溜秋缺了一个角的桌子了,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那耷拉在乌黑电线上的地瓦数小灯泡了。
摆好桌子板凳,一行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邱红梅把准备好的茶水和糖果端上来,两个馋嘴的弟弟妹妹如同饿疯的乞丐似的,一窝蜂冲过来,伸出油乎乎的小手就是不要命的抓。
邱红梅脸色一红。
看弟弟妹妹的油腻小手,就知道这俩货又去偷准备好的饭菜了。
这要是在往常,她自然会对着两个孩子大声训斥,可现在当着王家人的面,她只能极力隐忍。
「她婶子,喝茶,喝茶……」
驮着几乎六十度腰身的邱母,咧咧干瘪的嘴巴,热情把一个带着豁口的茶碗往冯翠英手边递。
冯翠英急忙摆手。
她才不敢喝呢,她严重怀疑这家人的饭菜、水里有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的灰絮,这里的水不能喝,饭更是不能吃!
「让你喝你就喝呗,就跟人家下了毒似的……」
王开顺咧咧了一路子,早就口干舌燥。
邱红梅泡的茶水,是特意
跑镇子上买的好茶叶,泡好之后有一股浓郁的茶叶香味,馋的王开顺禁不住口水直流。
他蹭一下子从筐子上站立起身,伸长了胳膊准备取拿桌子上的茶碗。
哧啦……
悲催了,他今天刚刚上身的新裤子,被筐子上一个伸出来的硬茬给勾住了。
裤子破了……
更为悲催的是,裤子扯碎的同时,墙头上传来一阵阵哄堂大笑声,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路吃瓜吃到邱家来了……
「王开顺啊王开顺,你是有多着急啊,这才刚刚提亲,就迫不及待的露鸟了,你太猴急了……」
「小子,你耐下性子来,有累死你的时候!这小身段跟小鹌鹑似的,等成亲的时候,让你老爹给你搞点鹿血虎鞭的补补,不然的话,脚小鞋子这么大,能让红梅舒服了?」
「这事我还知道,虽然一般这事都是男人出力,可真能让女人快活了还真得有家什,只怕小鹌鹑这身子骨……」
啧……
这群婆娘是真敢说!
田兰芳听了都跟着脸发红。
「滚!再给我编排开顺!信不信我打掉你们的狗牙!」
邱红梅气的脸色涨红,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实在是忍耐不住,蹭一下站立起身,抓起放到一边扫院子里大扫帚,照着墙头上就扫过来。
「哎呀我的娘,王开顺啊,你快自求多福啊,你咋就看中了邱红梅这个母夜叉……」
刚才还趴在墙头上嚼着糖果眉开眼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冷不防被邱红梅的扫帚扫到了,慌忙起身躲避。
「惹不得,孙二娘一个!」
看墙头上的看热闹的一群人落荒而逃,邱红梅丢下手里的扫帚,拉着王开顺往屋子里走。
她身高跟他差不多,找到一条她的裤子先让他换上,接着拿出针线把撕破的裤子缝补起来。
别说邱红梅长的五大三粗的,女工针线活干的却是极其利索,平日里一家人的衣服缝缝补补,甚至大改小,长改短,她都能做得来。
看着低头缝纫着裤子的邱红梅,王开顺心里乐的如同开了花似的。
这媳妇好啊,模样好,身高壮,力气大,能干粗活也能干细活。
等他穿着缝好的裤子出来的时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缝合的痕迹来。
在邱红梅拉着王开顺到屋里缝裤子的这段时间,除了田兰芳说话,其他的人都是保持着沉默。
作为一家之长的邱父,坐在田兰芳身边,一直缩着脑袋抽着旱烟,呛的王小静连连咳嗽,他就跟看不见似的,一声不吭。
他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自己那露出脚趾头的破烂黄胶鞋,就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似的。
而弯腰驼背的老婆,听了泼妇娘们的无赖话,也只是急的嘴唇打哆嗦,说不出一句能替闺女辩护的话来。
唉,造化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邱红梅怎么偏生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