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霏和沐雪配合着苏瑾,将芸嬷嬷死不瞑目,冤魂索命的戏码演了个十足十,成功将封月凝带来的几个丫鬟仆妇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出。
但封月凝对此还是有所怀疑的,她一直紧紧盯着苏瑾,想从她的神情之中发现破绽。就在她指着椅子,刚想发问时,就听见沐春突然“呀”的一声大喝,然后整个人突然摔倒在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封月凝被沐春的突然倒地吓得跳了起来,再加上身边东菱被吓得“哇”的一声惨叫,她再也无法镇定,和东菱一起大叫着冲出了墨韵阁。
墨韵阁的院门又被关上了,屋内的人笑做一团,暂时忘却了刚刚狼狈不堪的模样。
明卉到底是年纪小,连同那个厨娘一齐看着笑在一起的几个人,即奇怪又担忧的问道,“这椅子难不成真的能召回芸嬷嬷的鬼魂吗?”
沐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对她们说道,“这椅子本就是小姐屋里的,芸嬷嬷根本没坐过。”
明霏也解释道,“昨夜倒在芸嬷嬷屋里的椅子,分明是个圆敦模样的藤条矮凳,怎么会是这个雕了花的太师椅呢。这都是王妃的计策。”
墨韵阁外的看守还在,里面的人虽然暂时不会再被带走,可也被困在了院内。
中午的时候,院外有人递来饭食,一盆米饭,一盘白菜。墨韵阁里虽然也有小厨房,可厨房里的食物全都以担心被投毒为由,连夜便被王管家带人清扫一空。几个人围在饭桌上,守着一盘白菜,都不说话。
看着大家纷纷低头,安静且迅速地划着碗里的白饭,将仅有的一盘白菜让给自己吃,苏瑾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总得做些什么来自救。指望着王管家替她们翻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倒不是说他一定会陷害自己,单只说他查案的效率,就令人堪忧。别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府里宴会的那场阴谋,也不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所以说,凡事还得靠自己。我要凭借着自己智慧无双的大脑,破获这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案!
夜里,苏瑾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虽说穿越过来后,自己再梦见被害那一天的次数是有所减少了,可是失眠的日子倒是越发多起来。以往在现代,自己有手机平板,有电视电脑,有夜宵烧烤,有电影游戏,熬熬夜也属正常,可这啥都没有的古代,我熬个夜,到底图个啥?
越想越郁闷,苏瑾干脆起床,推开了屋内的窗,想瞧一瞧古代干净纯粹的夜空。屋内没有燃蜡,屋外的月光还算皎洁,院中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只是,守着窗户视野有限,根本看不见天上的月亮,苏瑾尝试着探头向上张望,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难不成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她随手拽了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往院中走去。院中宽阔,视野不会有任何的遮挡。
果然,月亮就在头顶,月色十分皎洁。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红酒绿,寂静的夜里听得见虫鸣,听得见蛙声,还听得见……说话声?
苏瑾眉头一皱,这么晚了,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在说话?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她退回到长廊之中,手扶着廊中长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张望起来。
农历的五月底,也就是阳历的六七月份了,此时已然是夏日,江南地区的夏日,白天燥热,夜里也十分的闷热。可即便如此,耳边传来的那听不真切的说话声,还是令苏瑾感到有寒意席卷全身,她不禁用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外套。
突然,声音传来的地方升起一阵奇怪的烟雾。这烟雾很浓,像是有形一样,慢慢漂浮了过来。苏瑾头皮发麻,紧跑两步往屋里躲去,一下就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即便关上了门,那个诡异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得见,更可怕的是,这声音变得更轻了,
听起来更像是……哭声。
难不成,这院里真的有鬼?
虽说苏瑾是个无神论者,可是这个院中刚刚死过人,烟雾和声音也都十分真实,在这个没有造烟器和录音机的年代,除非是有人大半夜的扮鬼,不然真的无法解释现下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诡异,苏瑾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给屋里点上蜡烛,可朝着屋中看去,却又觉得十分清亮——是窗户!窗户刚刚并没有关上。
苏瑾赶紧跑过去,伸手想把窗户关上。就在这时,一阵夜风扑了过来,苏瑾不自觉嗅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些异样——这股烟里有味道。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像是……雾霾?
竟然是雾霾?苏瑾停下了关窗的动作。既然这烟不是什么鬼魂索命,那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只是,这不是古代么,这么好的环境,怎么会有雾霾?苏瑾来了兴趣,刚刚的恐惧也逐渐消失了。她本着科学探究的态度,准备循着味道去一探究竟。
今夜夜色十分好,即便没有照明,视野也还算清晰。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而且几乎每天都呆在这个院子里,对于这里,苏瑾已经十分熟悉了,她再次踏出房门,循着味道的根源追了过去。
味道似乎是从后院传过来的,苏瑾循着味道,蹑手蹑脚找了过去。刚迈过通向后院的月亮门,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扑了过来,眼前闪耀着一团亮光,还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过来。
这时苏瑾才察觉出来,这股刺鼻的焦糊味道是烧纸的味道,小时候每年清明节的时候,自己都会随着长辈去祭祖,焚烧纸钱时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这该不会是谁在烧纸祭奠芸嬷嬷吧,这大晚上的还挺瘆人的,祭祀也不和大家说一下,大家一同祭奠也是可以的呀,还把我吓得不清。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瑾逐渐放松下来,她走到一旁的假山石旁,想先偷偷看看是谁在烧纸。
只见庭院靠近后墙跟的角落里,蹲着两个人,她们面前放着好些个火盆,每个火盆里都燃烧着火光,但是看样子并不是熊熊之势——看来她们已经烧了有一阵子了。
自己住在前院正房之中,沐春沐雪紧挨着自己住在两边侧屋,再往两边延伸的侧屋则是其他丫鬟仆妇的住所,后院根本没有人住,这个时间,会是谁在那里?
更诡异的是,若是只给芸嬷嬷一人烧纸,为什么要燃烧这么多个火盆?若一个火盆代表一个人,那么除了芸嬷嬷的那一个,其他的几个火盆又是谁的呢?难道今日是古代中元节?中元节是几号来着?苏瑾顿感头皮发麻,恐惧感再次袭来。她惊慌失措地向后张望,就好像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似的。
然而后面什么都没有,两旁边也什么都没有。苏瑾松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又瞧了瞧前面火光中的两人,想再靠近些,好听一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可刚走两步,脚下不注意的沙石踩踏声便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异常的明显。
见自己暴露出行迹,苏瑾干脆不再躲藏,她不等别人发难,立刻两步走出假山石,抢先问道,“谁在那里!”
只见火光旁的两人显得十分惊慌,她们迅速用树枝扑灭火盆里还未燃尽的火光,然后其中一人伸手试图想要将火盆垒起来,可刚一碰铜盆,就被烫的叫了一声,被掀起的铜盆“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在安静的夜晚里,十分的炸耳。
是沐春?苏瑾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不用问,另一个人一定是沐雪了,大晚上的,这两个姑娘怎么不声不响地跑来后院子里来烧纸来了?
既然知道是她们,苏瑾也不再害怕,她奇怪地走了过去。
两个姑娘看见苏瑾,立即惊慌地跪倒在地。
苏瑾本就不喜欢古代的跪拜礼仪,赶紧将两人扶起来,她奇怪地指着地上的火盆,问道,“你们在做什
么?”
沐春捂着手低头不说话,沐雪看着苏瑾,良久缓缓开口道,“启禀王妃,我们是在为亡人烧纸。”
沐春听她开口,立刻拉住了她,想要试图阻止,却被沐雪拦下,沐雪像是思忖一番,笃定似的开口,“我们在赎罪。”
苏瑾突然感到沐雪语气之中的异样。往常沐雪都喊她小姐,因为她和沐春都是陪着苏瑾从苏家陪嫁过来的,为何此时会如此生分的喊她王妃?
火光照在沐雪脸上,印出她脸上的坚定和决绝,苏瑾不禁起了冷汗,她试探着问道,“给谁赎罪?芸嬷嬷?”
“不,芸嬷嬷的死与我们无关。”
沐春一直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沐雪准备和盘托出,她立即开口,语气里满是唯唯诺诺的忧虑,“小姐,我们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这些年死在我们手上的人太多了,芸嬷嬷又莫名的死了,我们担心……”
还没等沐春说完,沐雪便拦下了她。
为了之前那些死在王妃手上的人?苏瑾心中有些动容。这一个月相处下来,自己总是觉得沐春沐雪不像是那种歹毒的恶女人,看她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应该是为了抵消心中的罪孽吧。
教育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努力为了自己错误而进行弥补,那么他就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甚至不必再去责备他。
苏瑾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想握住沐春沐雪的手,告诉她们一切都过去了,想和她们许诺自己一定会揪出投毒的凶手,想对她们吐露自己的心意。可还没等她开口,沐雪冷冷的声音便如利剑一般,令苏瑾浑身一颤。
沐雪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苏瑾的眼睛。因为苏瑾的这一双眼睛里透着她曾经熟悉的东西,就是这一双眼睛,让她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怀疑。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苏瑾,冷冷问道,“你不是我家小姐,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