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羽苑的封月凝呢?”见王管家避重就轻地提到了邓夫人的处境,沐春嘴快地问道。
王管家突然脸色一变,严肃地回道,“沐春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和封侧妃能有什么关系,封侧妃自然还是在飞羽苑中养胎呀。”
沐雪的脸色也很差,她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出了苏瑾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那,明霏呢?”
“哼,那死丫头,昨晚被殿下下令杖杀,连夜就被拖去城外乱葬岗子里喂野狗了。”
王管家离开了。
许久,屋内都没有人说话。苏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拉着沐雪的手,颤抖着说,“沐雪,你能去外面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半天的功夫,沐雪才回来。她喘着气说道,“昨日明霏只能说出自己下毒的过程,但是毒物从何而来却讲不清楚。王管家根据毒物的来源,确定了毒物是来于宛枝苑的邓夫人。”
“什么意思?这毒物不是从府外传来的吗?”
沐雪点点头,解释道,“这葫蔓藤毒十分罕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但是邓夫人是荆州江陵府人氏。听说后来,王管家也在邓夫人住的院所里搜出了还没有用掉的葫蔓藤毒剂,好像都是经过精心提炼过的,剧毒。”
“邓夫人?”苏瑾眉头紧锁,“可是,这个邓夫人与我们有仇吗?她没有理由要害我们呀。”
“不,小姐,”沐雪喃喃道,“邓夫人的确与我们有仇。三年前,她曾经被我们小姐灌过红花,红花汤还是沐春灌下的。”
苏瑾沉吟了,她突然想起了芸嬷嬷的恶毒和王妃曾经的狠辣。对呀,宸王府里的所有主子,应该都和王妃有仇。
沐雪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邓夫人并不承认,她直到被牙婆子领出府之前,都一直在喊冤。”
苏瑾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忖量片刻后,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这个邓夫人只是封月凝扔出来挡枪的?”
“挡……挡枪?”沐雪狐疑地看着苏瑾。
“就是替罪羊。”
沐雪闻言点了点头,“我打探消息的时候遇见司修亓,他说有人亲眼瞧见封月凝屋里的夏蒲在昨晚事发之时去了一趟宛枝苑。这邓夫人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和封侧妃也并无交集,这个时候她院子里的人出现在宛枝苑,岂不明摆着是去栽赃嫁祸的么。”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到那个目击者,拉着封月凝去王爷面前对峙呀!”苏瑾听完激动起来,她推开面前的茶盏,起身拽起沐雪,拔腿就要走。
沐雪反应迅速,立即将她按下,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深意,“小姐莫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就这么没凭没据的贸然去找殿下,以如今封氏的恩宠,必然是会吃亏的。你想想,如今投毒案刚刚了结,正是炙手可热,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情?那夏蒲出现在邓夫人院里的这件事情,我能够如此轻松的探听到,难道殿下就没有耳闻?可你有见到殿下苛责飞羽苑了没有?小姐,说到底,男人看重的,永远都是子嗣,若没有子嗣傍身,就如今日的邓夫人一般,永远都只会是别人相争之时的替罪羊、牺牲品。”
说得有些道理,可……
没等苏瑾反应过来,沐雪继续说道,“既然殿下已然清楚你受了委屈,又有意亲近弥补,那咱们何不好好利用这次的恩宠,将殿下长久地留在身边。一旦你怀了孩子,那王妃的地位不就屹立不倒了?”
什么什么?怀上赵翊的孩子?
苏瑾终于反应过来,她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立即打断沐雪的话,“什么,什么就怀上他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怀他的孩子?我和他没感情,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沐雪,我不是真的你们家小姐,我不是真的王妃!”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劝我?”
沐雪
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女人这一辈子嫁谁不是嫁,既然你借用了小姐的身子复活了,那何不就替她继续延续王妃的恩宠,下半辈子安稳地在王府之中生活下去不好吗。更何况前几天殿下不是也来过咱们院子了么,你们不是也……”
“不……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做,更没有那什么……我们、我们都是清白的。”苏瑾的脸涨的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难道你们没有……”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你想什么呢。”
沐雪不解地问:“嫁给宸王做王妃难道不好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难不成,你还想嫁给圣上做皇妃啊?”
苏瑾明白,这是古今观念的不同,她耐心和她解释起来,“沐雪,你不明白,作为女人,不是一定要依靠男人,不是说嫁的好,就一定会过得好。婚姻是讲究缘分和感情的,我和赵翊没有感情。”
这番话,令沐雪吃惊,她怔怔看着她,缓缓才开口说道,“所以那日,你找殿下要休书,是真的想要离开王府?”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了争宠,欲迎还拒吗?”
“我,”沐雪一时语塞,半天才点点头,“我以为是计策。”
苏瑾哑言,心里苦笑道:估计赵翊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谈起明霏的身后事,“对了,王妃的嫁妆还剩多少?”
沐雪一愣,明显没有从刚刚的话题之中抽身,思索片刻后才答道,“府中开销较大,嫁妆已用去一半,去年老爷仙去,二夫人以长子年幼之名,断了给我们的补给,如今我们所剩的嫁妆也多是锦帛首饰之类的物件儿,带来的钱财几乎全部散尽了。”
“那就是……没钱了?”
“也不是,”沐雪解释道,“这些饰品摆件也是价值连城的,只是今后我们若还想维持着如今的用度,免不了要多跑几趟当铺。”
哦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苏瑾点点头,“那你拆兑些东西,凑些钱去安顿一下明霏的家里人。她虽说是害了我们,可怎么说也是被逼的。哎,怎么说她都还是个孩子,她最惦记的,便是家中年幼的弟妹。哦,对了,还有芸嬷嬷,死者为大,你也去打听打听她家中还有何人,也一起照顾一下吧。”
沐雪点点头,沉吟半天说道,“你和我们家小姐,的确不同。”
“是吗?”苏瑾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伤感,忍不住问道,“沐雪,你是不是很想你家小姐。抱歉,因为我的重生,占据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复活,我……”
沐雪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她语气中有些许的怅惘,却又饱含着坚定,“其实,你和十年前的小姐很像,也是一样的简单,善良。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只是往自己肚子里咽,绝不会苛责别人。可能是因为后来夫人的离世吧,小姐她……”
气氛突然阴郁起来,苏瑾也不免感到黯然神伤,心里像是被人软绵绵地锤了一拳,虽不算什么大伤,却还是感到隐隐作痛。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瞬间从悲伤的情绪里挣脱出来,认真瞧着沐雪,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你说,这个七王爷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不是你家小姐了?”
沐雪也是一愣,“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说我和你家小姐很不像吗,你都能发现,何况他这个枕边人?”
沐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下头陷入了沉思。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宸王这几日与苏瑾相处时的反应和表现,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苏瑾紧张地盯着她,心里的想法十分矛盾。她既希望沐雪能够同意自己的顾虑,又期待着她能给出否定的答案,好宽慰自己这颗悬而不下的心。
沐雪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没觉
得有什么不一样,应该没有发现吧。其实殿下也并不是经常来墨韵阁的,他大概也并不清楚我家小姐的脾气秉性吧。”
苏瑾松了口气,但还是十分不放心,“你还记得芸嬷嬷死的那天晚上吗,他临走的时候问我,是否还记得成婚当晚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当时就被问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我想他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沐雪听完倒是摇摇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记得殿下一年前也这么问过,当时我家小姐也并没有回答任何话,当时殿下也和那日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也许不说话就是最对的回应吧,我想殿下应该没有怀疑,应该没事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瑾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在没有顺利逃出王府之前,可千万不能露馅,不然失去了王妃身份的保护,自己的小命休矣。
沐雪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要真是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那天殿下离去后,王管家并没有送补药过来。往常每次小姐侍寝后,王管家都会端来一碗补药,要求小姐服下,每次都有,无一例外。但是上一回,王管家却没有来。”
“补药?什么补药?”
“就是……”沐雪有些结巴,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帮助怀上孩子的补药,因为殿下至今无子嗣,据说每位夫人侍寝后都会被要求喝下。”
好吧,苏瑾的脸很黑,她尴尬地用手做了一个扎住嘴巴的动作,决定不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沐雪十分识趣,立即告退去办事,“小姐,我这就去联络司修亓,让他帮我们典当些玉器摆件,他比我们更方便出府,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哦?你们……”苏瑾突然来了兴趣,一颗八卦心毫不掩饰。
沐雪娇嗔一声,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告辞,跑了出去。
沐雪走了,屋内就剩下苏瑾一人,此时的苏瑾这才感受到真正的危机——今晚赵翊会来,我该如何对付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