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同意了咱们的方案。但他要求,在执行过程之中务必要做好封锁,严防任何风险,尤其是恐菌外泄的风险。”
此刻,在众多数据支撑之下,恐菌发生外泄的可能性已经低到了极点。但就算如此,人们也必须要拿出百分之百的慎重态度来。
为此,行动二队这几人不得不将后续的计划增添了许多内容,让其变得复杂臃肿了许多。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执行任务的相关人员务必全程穿着防护服,地下溶洞与地面的通道,必须在隔离屋内部进行等等。
有一批地质专家和爆破专家被抽调了过来。之后,地质专家们首先通过各种手段,譬如震荡检测、机器狗内部探测等,先行确定了这处地下溶洞的详细结构图,且收集了地质结构数据。
之后,工程队伍进场。他们直接瞄准一些较大的地下空腔,直接从地面打孔穿入地下溶洞之中,构造出了一条通道。再之后,众多的混合垃圾便直接从各垃圾中转站运了过来,然后直接倾倒了下去。
一座城市一天要产生多少生活垃圾?
以前时候,陆铭对此一直没有什么概念。但现在,他知道了。
阳原市并不算大,人口仅有一百多万而已,算是个中小型城市。但就算这样的城市,不算工业垃圾,仅生活垃圾,平均每天便有高达1500吨左右的产出。
按照一辆垃圾车运输十吨计算,平均每天需要150车次才能将这些垃圾运走。
这些垃圾的最终归宿是垃圾填埋场。人们会在那里,将这些垃圾经过压缩与简单处理之后深埋起来。
这是世界通行的垃圾处理方式。相比起垃圾焚烧发电、垃圾回收等等,这种方式才是主流。但这种方式很显然也会带来一些环境问题,譬如污染土壤、污染水源等等。更为重要的是,垃圾填埋场的容量是有限的。当它被填满之后,就不得不另寻他处,再度占据很大的地表空间。
阳原市的垃圾填埋场就快要填满了。现在,来自滨海大厦的垃圾需求,从客观上减缓了一下阳原市的垃圾填埋压力。
于是,那些积存在垃圾中转中心,尚未被拉走填埋的各种垃圾,此刻便有了新的归宿。一辆辆垃圾车排成长龙直奔滨海大厦而来,然后驶入戒备森严的隔离车间,直接将各式垃圾倾倒在了指定的地方。它们则被运走,通过之前打好的管道,直接灌注到了那个地下溶洞之中。
数吨肮脏的,让人情不自禁便要捏住鼻子,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想快点离开的垃圾滚滚而下。
陆铭知道,在这些肮脏的垃圾之中,至少生活着几十万种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它们的数量,则高达亿万。
它们将这种让人类感到恶心的环境视作天堂,它们在这种富含众多营养物质的垃圾之中生活的很好。它们在此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无忧无虑的繁衍着后代。
生存竞争,是每一种生命的本能。微生物也不例外。而现在,行动二队为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光阴,已经形成了自身独特生态环境的地下溶洞,引入了来自外界的全新的生存竞争者。
在垃圾滚滚而下的这一刻,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陆铭似乎隐约感受到了一点愤怒之中夹杂着恐惧的情绪。
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情绪。他能隐约感受到有另外一个意识体存在,这个意识体在这一刻异常愤怒,且,感受到了恐惧。
它在害怕。
陆铭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种感觉。
众多垃圾滚滚而下的情况,在滨海大厦这里持续了一天多的时间。粗粗计算,总计有一万多吨生活垃圾,还有三万余吨建筑垃圾被倾倒了进去。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一吨生活垃圾,就算是未被压缩之前,也最多占据个三四立方米的空间就顶了天了。建筑垃圾比较重,一吨的话,通常也就占据个0.5到0.8立方米之间空间的样子。
这总计差不多五万吨垃圾,算起来仅仅只占据了差不多五万立方米空间的样子,也就等于一个长宽各100米,高仅有5米的房间的样子。
那个地下溶洞内部的空间可远远不止如此。它虽然截面积不算大,但很深,内部有很多空间。
“加大运力,继续运垃圾过来。”
对此,张定山立刻下达了命令。但负责这项任务的负责人却面有难色。
“张警长,陆警长,那个……垃圾转运中心的库存垃圾全都运过来了,新的垃圾每天只会产生一千多吨的样子。现在实在是没有垃圾了,再弄的话,就只能从垃圾填埋场那里,把已经填埋的垃圾再启出来。”
恐怕阳原市的居民们永远不会想到,这座城市竟然会有缺少垃圾的那一天。
张定山还未说话,陆铭便道:“那就启出来吧。”
已经填埋的垃圾,内部不仅有人类生物圈之中的微生物,还混合了大量自然界之中的微生物。从逻辑方面来说,这种垃圾的威力应该更大才对。
于是一幕奇景便发生在了阳原市之中。
往日,奔赴垃圾填埋场的垃圾运输车都是满满的,离开垃圾填埋场的车则是空的。现在则正好反了过来,让驾驶垃圾运输车的司机们心中满是疑惑。
不过,管他们干什么呢。自己开一趟车拿一趟的钱就行,哪怕市里人拿这些垃圾去吃,也不关自己的事儿。
众多陈年老垃圾的到达,再次保证了这里的垃圾供应。
在不断的垃圾填埋之中,爆破专家们也没有闲着。
基于之前地质专家们探测到的数据,爆破专家们制定出了专门针对这处地下溶洞的爆破计划,且力争以最小的药量,达到最大的破坏后果。
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因为地下引爆这种事情,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最明显最直接的一点便是,爆破专家们必须要做到尽可能破坏溶洞内部结构的同时,不要对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
滨海大厦周边可是有好几栋楼的,万一炸弹一引爆,结果将周边的楼房也炸成了危楼,那乐子就大了。
最终,好几名爆破专家围着地质结构图争吵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确定了引爆方案。
据专家们所说,按照这个方案引爆的话,除了距离最近的建筑群落,也即滨海大厦及其附属建筑会受到影响之外,其余建筑所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这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滨海大厦早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危楼,就算不受影响,最终的结局也是被拆除掉。
炸药装填,则采取了外部打孔与机器狗机械安装两种方式。
在滨海大厦之前的广场上,人们在隔离屋之中,直接从地面打孔通向地下溶洞,直接将炸药与雷管安装在了预定位置。无法通过打孔到达的地方,则让机器狗出马,直接将炸药运进去,然后用机械臂将其固定在相应的位置。
大的孔道倒入垃圾,小的孔道装填炸弹,两者同时进行,互不耽误。
这总计进行了大约五天的时间,总计有超过30万吨各式垃圾被倒入了地下溶洞里。
当然,相比起地下溶洞的整体体积来说,30万吨各式垃圾所占据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空间而已。但行动二队所要的并不是用垃圾直接将其填满,而是让垃圾尽可能占据更多的表层空间。
以这个标准来衡量,30多万吨的垃圾,已经足够了。
那么,现在便到了引爆炸弹,破坏溶洞整体结构的时候了。
张定山将最终的爆破时间定在了中午时分。
因为这个时候,人员活动最为繁杂,各种噪音、震动,可以最大程度掩盖地下溶洞这里被引爆所发出的动静,尽可能避免引起骚乱。
当上午下班高峰期到达,警戒区之外被无数汽车鸣笛声所充斥的时候,伴随着张定山的命令,爆破专家狠狠按下了引爆按钮。
一阵低沉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微微晃动,一闪即逝。之后,滨海大厦之前,那平整宽敞的广场如同慢动作一般,忽然间变形,然后塌陷。
之前,那稳定支撑着地表存在的溶洞结构,已经被炸弹彻底毁掉。没有了支撑,地面当然便会塌陷。
不等漫天尘土扬起,喷雾器便向着塌陷区域喷洒出了漫天的水珠。与尘土结合之后,它们的重量变重,没来得及飘起多高,便不得不无奈落下。
警戒区之外一切如常。汽车鸣笛声仍旧不断响起,人们仍旧步履匆匆。仅有少数几人略感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在心中滴咕一声“地震了?”之后,看四周别人都没什么反应,便又将注意力移开。
之后不久,一条新闻悄无声息的发布。
“地球地震台网测定,阳原市于五分钟之前发生里氏1.6级地震,震中位于东经xxx,北纬xxx……”
那仅有的对于方才的震动略感疑惑的人们,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也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发生塌陷的并不仅仅只有地表。在人们看不到的地下,更多塌陷与倾倒同样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之中发生。
人们所要破坏的,并不仅仅只有那个地下溶洞的上层。要破坏的,是它的整体。
一架无人机被操控着起飞,飞行到了凹陷坑上方。等烟尘渐渐散去,航拍画面之中,陆铭便看到,原本是滨海大厦广场的地方,此刻有足足方圆上千平米的地方整体塌陷了四五米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
这处溶洞的整体结构已经被破坏。
当然,此刻这处地下溶洞内部还是有许多空间和缝隙存在的。在这个时候,就到了下一步,到了生活污水出马的时候。
以阳原市的人口数,平均每天所产生的生活污水数量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万吨左右。四通八达的市政管网,从各个建筑之中将这些污水收集起来,统一汇总到污水处理厂进行处理。
现在,基于滨海大厦这里的需求,这一模式再次产生了变化。
市政人员直接将滨海大厦附近的某一条污水管道破开,于是,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众多黑灰色的,散发着强烈味道的污水便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流进了提前打好的“渗水井”之中,并开始向着地下渗透。
或许有许多种微生物十分喜欢这种污水,在这种污水之中可以生活的很好。但陆铭知道,恐菌并不包含其中。
此时此刻,在那地下溶洞之中,这些污水正在肆意横流,在重力的作用之下,自行向地势最低点汇聚。且,在这个过程之中,任何水流可以到达的地方,它们都不会错过。
而,这些污水流过的地方,对于恐菌来说,恐怕可以用鬼神辟易来形容。
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环境之中,经过了千万代进化,千锤百炼出来的,生命力最为强大,最能适应这种环境的物种。在这种环境之中,没有存在可以与它们竞争生存资格。
这几天时间,是阳原市各大污水处理厂工人们最为幸福的几天。在这段时间之中,他们终于可以不为日渐增多的污水量而困扰,不必争分夺秒的抢修设备,不必精打细算,将每一个步骤的时间都精确到分钟来安排工作计划。
他们终于可以好整以暇的将已经拖了好久的那些设备进行一次全面检修了。
到第十天的时候,总计有上百万吨污水被灌注到了这处地下溶洞之中。此时此刻,这里面的环境,恐怕已经到了人一进去就会被毒死的地步。
但这没有关系,没人会在乎,人们在乎的只有一点,那便是恐菌死了没有。
在炸药爆破与垃圾填埋还有污水灌注三个流程之后,此刻,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负责打孔的工程队伍再次到来。他们穿着全身防护服——即防备可能存在的恐菌,也防止自己被不可计数的微生物感染,更是为了不被熏晕,将一条细细长长的管道打入了地下,直接从地下取出了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