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会议室之中,何薇、张定山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呈现了出来。陆铭看了看,叹了口气,也说道:“从林深那里也有一些收获。”
之后,他便将从林深那里套来的话讲述了一遍。
两相结合,互相印证,更加增添了这一结论的真实性。
也即,林深的厄运与林德恩,以及外婆的坟地确实没有关系。
那么,当前阶段,唯一值得怀疑,且具备调查下去的线索,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林深的父母,赵丽芳和林世全,是否真的是自杀?如果是的话,他们两人为什么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自杀?
吕卿良道:“我虽然没有去实地调查,但我调取了当时治安局的卷宗,以及周边的一些资料,相互印证之下,赵丽芳和林世全夫妇自杀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他将相关资料发送到了会议室之中。陆铭看了看,便发现,有关林世全夫妻自杀这件事情,当时负责调查此事的治安员本身就已经有所怀疑。
他们将相关疑点全都记录在了卷宗之中。譬如当时两人的通话记录,某些当时看起来正常,但事后再看,却似乎具备某种深意的行为之类。
而,治安局之所以未深入调查,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只关心这是不是刑事桉件,是不是有人谋杀了夫妻俩。而,如果不是刑事桉件的话,是自杀身亡还是意外而死,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反正人都是死了,且不牵涉其余人。
张定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查一查原因吧。”
想要调查夫妻俩自杀的原因,很显然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尽可能搜集两人的生前资料,了解他们遇到了哪些事情,遭遇了哪些困境。
确认了这一条路线,张定山随之做出了下一步的分工。陆铭仍旧去林深那里套话,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吕卿良则开始了对于林世全夫妇两人的资料搜集。张定山与何薇两人则调集了一些人,开始了资料分析。
两天之后,几人再次在视频会议室之中相聚。
“林深那里没有什么线索。”
陆铭说道:“事实上,林世全夫妇忙于事业,对于林深的照顾并不算多。对于父母,他说不上有什么了解。他的大概印象是,父母总是很忙,除了每年会带自己出去旅行几次之外,就算自己因为意外住院,也只是请来护工照看。他并未感觉那段时间父母遭遇了什么意外。”
何薇则说道:“资料搜集这里,也未发现那段时间能有什么遭遇足以让两人选择自杀。”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自杀。如果一个人决意自杀,那么他一定是遭遇了某种重大的人生挫折。而这种重大的人生挫折,必定会在日常生活之中有所呈现,不可能遮掩。
当然也存在一些看似毫无征兆的自杀,譬如有些人忽然间从楼顶跳下,忽然间喝了毒药,让身边人瞠目结舌无法理解。但这种“毫无征兆”,只是针对于身边人来说。
对于专业的调查员以及心理学家来说,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看似正常的日常生活之中,察觉到大量的当事人即将崩溃的迹象。再依此反推,自杀的真正原因便可以轻易查到。
或者日常生活之中的冷暴力,或者来自父母长辈的责难,或者生活氛围的持续压力,或者是严重的精神疾病,等等等等。
但无论如何,这样重大的人生决定,总归是要有原因的。
但奇怪的是,就算以行动二队的力量,也未能在林世全夫妇的人生历程之中,寻找到他们决意自杀的原因。
“不过,自杀的原因虽然没找到,但我们发现了另一点奇怪的地方。”
吕卿良斟酌着语言:“在林深七岁到十四岁的这七年时间之中,原本未表现出宗教信仰倾向的林世全夫妇,忽然间开始热衷于寻访各大宗教场所,参拜各处庙宇、寺观,拜访各路大师。以年为单位计算,每年少则三四次,多则七八次。”
吕卿良发送了一张柱状统计图表。陆铭看到,在林深七岁那年,此类出行次数有四次,之后,分别是六次、八次、八次、七次、八次、六次,十四岁那年则是三次,到了十五岁那年,则一次也没有。
“这是他们当时定的车票、机票,在酒店的住宿记录,打车或者租车去庙宇寺观参拜的记录。”
吕卿良发送了许多数据。陆铭看到,在这些出行之中,大多数都是带着尚且年幼的林深一同出行。
陆铭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想法。
“首先我们知道,林深的厄运与生俱来。然后,身为林深的父母,哪怕工作再忙,对于唯一的儿子,总会有关切。那么,他们是最可能发现林深的运气存在异常的人。之后,身为一名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会选择如何去做?”
张定山点头:“是的。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普通人面临这种事情,几乎必然会选择去寻求各路大师的帮助。毕竟运气这种东西,属于玄学领域。而各路大师,则是玄学领域之中的权威。
只不过,对于穷人来说,他们所能寻求到的大师,最多无非是隔壁村的神汉,临县的神婆之类。但对于家财千万的林世全夫妇来说,则高级了许多。
他们所拜访的,都是全球有名的宗教场所,找的是大师中的大师。
何薇若有所思:“陆铭,你是说,林世全夫妇的自杀,可能与此有关?”
这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陆铭摇头:“我无法确定。不过我认为这可以算是一条线索,可以先查一查再说。以及,如果林世全夫妇拜访各路大师真的是因为林深的厄运的话,那么,从林深十五岁那年开始,为什么又忽然间停下了?是各路大师的手段都没有用处,最终失望了么?”
吕卿良插话道:“其实并没有停下。从林深十五岁那年开始,林世全夫妇仍旧每年多次带着林深全球各处的跑。只是去的地方不再是那些名山大川了而已。”
张定山沉吟道:“林世全夫妇在表现出‘安排后事’的迹象之前,进行了最后一次旅行。这一次旅行,目的地是罗戈市下属的某个县。在此次旅行回来之后第七天,林世全夫妇第一次开始处置自己名下的商业资产。”
林世全夫妇处置自己名下资产换成现金的行为,被行动二队视为“安排后事”的一部分。
去罗戈市的这次旅行,与“安排后事”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时间先后关联。但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否有逻辑因果上的联系,此刻则暂时无法确定。
“这件事情,要查一查。看看林世全夫妇去罗戈市那里究竟做了什么。”
何薇做出了建议。张定山默然片刻,则说道:“还是从头查起。从林深七岁那年,林世全夫妇第一次远行开始,每一次远行,都要查。还有陆铭,你也要从林深那里尝试获取一些线索。”
“是。”
“分头行动吧。”
“是。”
第二天时候,何薇在数名当地宗教管理机构人员的陪同之下,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寺庙之前。
这处寺庙建造在一个山川秀丽的地方,背靠大山,庙前还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
事实上,除了是宗教场所之外,这里还是着名的旅游景点。此刻虽然是旅游澹季,但游客仍旧不少。
庙主大师亲自接待了何薇一行人。何薇也没有啰嗦,直接道明了来意。
“大师,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协助我们调查。”
“这是应有之义。请说。”
宝相庄严的庙主大师立刻表明了自己竭力配合的态度。
“是这样的。我想请大师翻一翻寺庙的捐款记录,在十四年前的七月十九日,是否有一对名叫林世全和赵丽芳的夫妻,来庙里捐过款。”
涉及到钱和账目的事情必然较为敏感。但庙主大师仍旧立刻答应了下来。
“我现在就可以查。”
他打开电脑,带上眼睛,进入到了一个数据库系统之中。输入两人名字,按下回车,相关信息立刻呈现。
对此,何薇略微有些诧异。庙主大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诧异,笑呵呵的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庙里的经营收入,都得照章纳税的,账目当然得缜密一点。
唔,查到了。那时候,这两人确实来过庙里,捐献了五万元。”
何薇点头:“对于这种捐献资金较多的信徒,庙里是不是会提供……提供那个专属服务之类?譬如解签,算命之类。”
庙主大师落落大方的直接承认:“确实。我再看看。那一天……是云光师弟接待的这两位施主。”
“能否请云光大师来一下?我们需要知道这两人提了什么要求。”
“可以是可以。”
庙主大师苦笑了一下:“不过云光师弟去年脑溢血了一次,记性可能不太好了。十几年前的事情能否还记得,这却说不好。”
片刻之后,一名坐着轮椅,神色悲苦的大师被推了进来。
“云光大师好。”
何薇问候了一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十四年前……”
看着林世全与赵丽芳两人的照片,云光大师皱眉苦苦回忆。良久,忽然间眉毛一动:“两人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对。”
云光大师叹了口气。
“我想起来了。这两位施主所求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怪异,所以我才能记得。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云光大师缓缓讲述。
“两人声称,自己唯一的儿子,厄运缠身,十分倒霉,希望我能出手,以神法为其改运,免受厄运纠缠。
听了两人讲述的这孩子生活之中的种种遭遇,我发现这孩子印堂发黑,似有前世孽缘纠缠之相。这种面相,为我平生仅见,是以到今天都还隐约记得。
我就为他举行了一次祈福攘灾法事,在神像前求了一截避灾解祸的红绳,希望能消解那些前世孽缘,之后法事结束,两人就带着孩子走了。
唉,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如何了。”
云光大师讲完,何薇沉默片刻,道了谢,便有人将他推走。
何薇看向了庙主大师。
“真的有前世孽缘这回事?还能从面相看出来?”
庙主大师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可算是十分实在了。如果不是何薇身份不同,恐怕别想能听到这种话。
“云光大师知不知道?”
“他……”庙主大师迟疑了片刻,最终说道:“云光师弟这个人,有些痴。”
何薇默默点头:“我明白了。”
此刻,张定山站在一处富丽堂皇的西式建筑之前。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神职人员匆匆走出,接待了他。
不久之后,张定山走出了这处建筑。
“圣水,驱魔,呵……”
他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这处神殿之中,张定山查到了数年前林世全夫妇前来拜访并捐款的记录。接待两人的那名神师也找到了。据神师回忆,他从那名少年的身上,看到了魔鬼侵袭的迹象。于是,他为那名少年举行了圣水驱魔仪式。之后,夫妻俩带着孩子就千恩万谢的走了,以后也没有再来过,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数天之后,几人再次在视频会议室之中相聚。
“林深七岁到十四岁的这数年间,去过的总计50处宗教场所全都查过了。除了10处当事人已去世,9处实在回忆不起来的之外,剩下31处宗教场所俱都已经明确证实,林世全夫妻确实是因为林深的厄运而去的。”
陆铭也说道:“我这几天从林深那里也套到了一些线索。林深也证实,他隐约有记忆,小时候父母确实经常带着他去这些地方,说是要改运什么的。只不过等他渐渐长大,那些地方就不再去了,转而开始去一些荒山野岭的地方,拜访一些所谓奇人之类。嗯,目的也是为了转运什么的。”
张定山缓缓点头。
很显然,在连续数年接连拜访正牌大师为林深改运无果之后,夫妻俩开始病急乱投医,开始将希望寄托在那些野生大师身上。
何薇道:“这些大师究竟管不管用暂且另说。但,那些正牌大师至少有顾忌,不敢乱来。可那些野路子大师就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