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瘦弱,体重恐怕不超过一百斤,看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儿子张小磊,此刻正满脸麻木的坐在轮椅之上,正对着面前的电视。电视里在播放着一个电视剧,里面仙人飞来飞去,打的光彩炫目。但张小磊眼神空洞,根本没有一点焦距。
他像是在看电视,又像是根本没在看。他就那样怔怔的坐着,像是一截失去了生命的木头。便连屁股底下那已经溢出来的大小便都完全无动于衷。
轮椅之上,他的两个小腿呈现出了诡异的弯曲,不像是先天畸形,倒像是后天伤害所致。但不管是怎么来的,很显然,此刻的他都不具备行动能力,只能坐在轮椅上。
沈小娟平静的看了一眼儿子,那恶臭的大便没能让她有丝毫情绪波动。她推着儿子来到了床边,掀开了盖在儿子腰间的毛毯,露出了毛毯之下的锁链。
那锁链将儿子与轮椅锁在了一起,后方用锁头固定。她取出钥匙,将锁头打开,然后费劲的搀扶着瘦弱的儿子,让他趴在床边,帮儿子清理干净。然后又给他换上新的干净的衣服,重新搀扶着他坐在了轮椅上,再次将锁头锁上。
“小磊啊,妈赚了一笔钱,很快就能把这院子买下来,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担心再被人赶走了。妈也能给你买台新电视。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台电脑么?妈给你买。到时候,你就能打游戏了。”
沈小娟手脚麻利,一边照顾儿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张小磊神色始终麻木,没有对母亲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
照顾好了儿子,沈小娟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到院子里,开始洗刷。洗刷好了就挂在了晾衣绳上。
晾衣绳上挂着许多衣服,其中大部分都是儿子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的。
洗好了衣服,沈小娟开始做饭。
除了排骨之外,其余的饭菜很简单,一锅米粥,几个馒头,一个炒青菜而已。
她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将儿子推到跟前,满脸宠爱的看着儿子:“妈今天给你做了排骨,吃吧,吃吧。”
始终面无表情,如同枯木一般的张小磊,在这一刻忽然爆发出了狂暴的力量。他一巴掌将面前盛放排骨的盘子打翻,脖子上青筋绽起,对着沈小娟大骂道:“我不吃排骨!我要吃鱼,吃鱼!你个老不死的,想气死我是不是?!”
沈小娟慌忙起身,将掀翻在地的盘子拿起,将那些掉在地上的排骨一个个捡起,慌乱的吹着沾在上面的泥土,心疼的直掉泪:“妈想着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想着给你做点排骨改善一下,你这孩子,你不吃也别扔啊,不少钱呢。”
“我要吃鱼!吃鱼!你个老不死的,到底给不给我做?!”
张小磊砰砰的砸着桌子,逛逛作响。整个人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一样。
“做做做,小磊你别急,妈这就给你买,这就给你做。”
沈小娟慌乱的安抚着儿子,直到儿子大约恢复了冷静,才再次将儿子推到电视跟前,起身骑上三轮车,打开紧缩的院门,再次来到了外边。
村里小超市只有菜和肉,没有鱼。买鱼的话,要到约四公里之外的水产超市。
此刻天色已晚,沈小娟费力的蹬上三轮车,向着四公里之外的水产超市行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忙不迭的提着鱼到厨房去收拾,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儿子的叫骂声:“你个老不死的,这么磨蹭,是不是想饿死我?我死了你就轻松了是吧,我告诉你,做梦!”
沈小娟一边忙不迭的收拾鱼,一边颤巍巍的叫道:“小磊,你先看一会电视,妈在做了,很快就好!”
张小磊始终在骂骂咧咧,嘟嘟囔囔。沈小娟脚步飞快,终于在儿子又一次爆发之前,将鱼端了过去。
“馒头都凉了!要噎死我啊!”
“我去热,我去热。”
沈小娟连忙端起锅,拿起馒头,重新到厨房之中热了一遍。
好不容易伺候着儿子吃完了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直到这时候,沈小娟才快速的扒了两口饭——只吃了馒头和青菜,那份一人份排骨则一个没动,被儿子吃了一半的鱼也没有动。
她将这两样菜都放到了冰箱里,打算留着让儿子第二天吃。
夜深了。儿子终于睡去。沈小娟又忙活着收拾了一些其余的东西,等到她终于能躺在沙发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
儿子好像动了一下,睡觉有些不安稳。这一动,将锁链也带的哗啦了一声。
就算是睡觉,张小磊身上的铁链都没有放开。只不过另一端固定在了木床上。
沈小娟起身,满脸慈爱的看着睡梦之中的儿子。
“多大的人了,睡觉还是这么不安稳。”
她帮张小磊盖了一下被子,然后才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不管如何,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沈小娟也进入了梦乡。
……
陆铭来到了云海资本所在的城市,不过并未着急立刻前去调查。他打算先从侧面迂回一下,摸一摸这个云海资本的底子,以免打草惊蛇。
但这一摸之下,他才发现,要是云海资本那里有蛇,早就被惊动了。因为在自己之前,治安部门和证券管理部门已经轮番上阵,早就将这个云海资本查了个底掉。
调查云海资本的原因也很简单。
罗伟死之前你们清仓天星集团,买入乐恒集团,然后罗伟就死了,你们是不是策划了罗伟之死案件?又或者,其中是否涉及内幕交易?
治安部门和证券管理部门的调查显示,云海资本此次操作,与罗伟之死事件凑到一起,纯属巧合。
调查记录显示,云海资本内部早已经对天星集团和乐恒集团进行过研究与调查,内部早已经有了看空天星集团,看好乐恒集团的倾向。最终,经过内部会议、董事局会议一系列流程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其中前期调研、内部会议、审查上报、会议决定、实际操作,等等等等,一系列流程记录俱都齐备,且从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酝酿。调研结论和数据等也完全足以令决策者做出这个最终决定。
从这方面来看,这个天星集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陆铭还是决定再次约谈一次此次操作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这天上午,陆铭直接与本地治安局一些人员一道,直接来到了云海资本总部,临时征用了一间办公室,并在这间办公室见到了那位姓刘的经理。
刘经理挂着满脸的苦笑进了办公室,一进门便抱怨道:“各位同志,警长,我就是个普通人,就是个打工的,罗伟那可是大公司老总,我策划杀人案?或者和杀人案有牵扯?同志,我媳妇儿可贤惠,孩子也可爱,我不可能那么作死啊。”
当初,正是这个刘经理主导了整个调查,并极力向上级建议此次操作,才最终促成此事。
陆铭仔细的观察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陪同的本地治安局治安员则道:“上级要我们查,没办法啊,例行公事吧。刘经理,那,你再把那些材料拿出来,给我们讲一讲整个事件经过?”
“行吧。”
刘经理认命般叹了口气,将一叠一叠的材料搬了进来,开始详细讲解自己的调查与最终决策过程。
这用去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之后,陆铭离开了这里。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云海资本与那个隐秘组织有牵扯。同时,他内心也倾向于认为此事和云海资本无关。
因为,云海资本盈利太多,影响太过巨大。如果那个幕后操纵者是通过云海资本来实现利益变现,那么,不嫌太扎眼,太引人注意么?
此刻已经有太多的因素与线索,指向云海资本与那个隐秘组织无关,但陆铭仍旧没有就此放过它。
他必须要考虑到任何一种可能性。
说不定那个隐秘组织所谋划的就是空城计呢?
你们越认为我不可能通过它来实现变现,我偏偏就通过它来变现。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及,一切流程俱都齐备,便能证明它与此事无关了么?恐怕也不见得。
说不定这一切的真相,是“我首先知晓了罗伟要死”这一点,然后,确定了“卖出天星股票,买入乐恒股票”的决定,再有意补办流程,让它看起来就像是正常决策一样呢?
陆铭留在这座城市,调集了一批治安员和警卫,围绕着这种可能性展开了更为细致详细的调查。
另一边,何薇来到了另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之中,一个名叫孙大柱的普通中年男人,在罗伟之死事件里,完成了一次神乎其神的操作。在两支股票的暴跌暴涨之中,他足足盈利了39万,差不多是他全家两年的收入。
在这座城市之中,何薇同样没有选择直接与他接触,而同样是借助本地治安力量,从侧面展开了迂回调查。
首先调查的是这个孙大柱及家庭成员的过去数年资金流动。
这个孙大柱是一名小电器商人,开了一家售卖电水壶、电磁炉之类小电器的商店。进货、卖货之类,资金流动极多。
但细细梳理之下,何薇发现,他的资金流动全都十分正常。虽然隐约有点偷税漏税的嫌疑,但与此次调查无关,何薇也没有理会。
查清楚了这一点,何薇开始调查他的炒股记录,发现在他过去数年的炒股生涯之中,一直维持在略微盈利到略微亏损之间。这可能与他偏保守的投资风格有关。
这方面也没有疑点之后,何薇开始调查孙大柱及其家庭成员、亲人们的行程记录。然后便发现这些人也都是普通人,除了几次短途游之外,大部分数年间连火车都没坐过一次。
唯独几个坐过火车出远门的,也都有明确的目的地和事宜,没有丝毫疑点。
这一切俱都显示这个孙大柱是完全正常的。
只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忽然有了神操作,一举盈利39万之多?
侧面调查查不出任何东西之后,何薇终于决定,与孙大柱正面接触一番。
带着几名警卫,何薇直接来到了孙大柱的商店。
“孙先生你好,我是XX治安局的治安员。这次来是想向您问一点事情,您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问一问就走。”
看到治安员上门,老实憨厚的孙大柱有些紧张。他没有直接回应警卫的问话,而是转头朝着后门喊了一声:“老婆,有人来了!”
后边传来了一个满是彪悍的女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有人来你就接待呗,咋地,卖个东西都不会卖了啊?啥事都干不成,啥事都得靠我,哪天我要死了,我看你怎么活……”
一个粗壮的中年妇女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店铺后门走了出来。
“呦,是治安员同志啊,你好你好,怎么了这是?”
那名警卫耐着性子,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孙大柱嗫嚅道:“我老婆让我这么操作的。”
中年妇女有些狐疑:“这不犯法吧同志?”
“不犯法不犯法,我们就是核实一下。这个……孙夫人是吧?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样操作么?”
中年妇女豪迈道:“那个啥子天星集团,一看就是一副短命相啊。老话不都说,天上的星星都是死人变得么?还天星,这个集团指定长久不了,迟早完犊子。果然,没多长时间,那个老板就死了吧?
反而那个乐恒集团,你听听,名字多好听,又高兴又长久,指定有前途啊。
我男人这个废物,还跟我说什么基本面,什么市盈率之类,我要他卖掉天星买乐恒,他还不乐意,老娘我一个大嘴巴上去就老实了。
现在看看,看看,听我的没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