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当真开得这口啊，莫说当今朝廷是拿不出这万斤铁料。
就算那崔郑两家，想要在这长安短时间凑出万斤铁料，也是捉襟见肘。
对此，长孙无忌的脸色更是憋的跟个泥一样。
答应吧。
这种把窝借给人家下，蛋反而把自家的窝给踹烂了的蠢事，是个人都不会干。
但不答应，哪怕长孙家多年依附皇权，在这种大事儿上，也必然惹得圣心不悦。
李世民不急不缓，沉稳的端着茶碗，等着长孙无忌的答复。
对于长孙无忌的为难之处，他没有半分提的意思。
此事，他也与观音婢讲过，仍是观音婢，此次也是站在自己这一头。
这倒不是为难自己这大舅哥，这将是给长孙家下一个时代强盛的基石，亦然是给观音婢最好的安慰。
不过但最后，李世民倒是想看看，自家这大舅哥，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一边，沉吟几息的长孙无忌终是微微抬起面色……
狭长的眸子此刻掀起几分波澜，臂膀松缓。
“陛下，竟需如此多的铁料？不知陛下几时要，若是短时，臣力有不逮啊。”
李世民听此长孙无忌太极般的话术。
目光一闪，不瞬便眉头一皱，放下了茶碗，心头慢慢开始叹了一口气。
不过稍瞬之间，长孙无忌目光一定，直视而去。
之前的话瞬间转了话锋……
“若是臣广集长孙家河东一带所有铁料，臣愿意一试，半月之内，为陛下凑齐万斤铁料！”
此话，相比前话多了三分坚定，那狭长的眸子少去几分波澜，亦然多了几分当年决计玄武门的赫然。
李世民刚刚还叹息的心神不由得一诧，眉头一挑。
最终。
那嘴角轻轻的扬了扬……
“哈哈哈哈，不愧是辅机，此次，你可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之下。
“来辅机，此处无酒水，辅机亦为国忧患忧难，大举之情，那朕以水代酒，敬你！”
说罢，李世民端起茶碗，直接就是一敬。
对此，面色波澜不惊连忙端起茶碗回敬的长孙无忌心头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深知，自己必须要答应！
这是他长孙无忌多年为官之道的经验，与对陛下的了解。
虽说圣心难测，如今这天下，若是说最能侧圣心之人，莫非房玄龄杜如晦，而是他长孙无忌！
他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应从布衣之交算起，似兄似长，似君似臣，这多年来，他太知道当今李世民了。
若是今日自己不咬牙答应，将来，长孙家必然失去一大机会。
一半，是因为陛下的为人性情。
另一半，是因为……
茶碗落案。
这次，竟然是长孙无忌主动开口。
“陛下，研锻新铁，短时的铁料，必然少不得，如今三军开外，军备尚且乏困，臣以为，铁之一事，必然务急不贷！”
“微臣愿意！将长孙家所有河东河一带所有铁料，先征于我大唐使用！无须归还！”
这次确实轮到李世民狠狠地一怔！
他没想到，竟是他这个谨小慎微，三思而行的大国舅给他来了一个反客为主。
此话之意，深之莫矣也——
似嘱托询问，李世民顿时凝眉，惊叹出声。
“辅机，你有此助国之心，朕心已甚慰，但河东河西所有铁矿，将是你长孙家八成铁矿的所有，辅机你……”
长孙无忌眉头轻凝，目光坚定的道。
“陛下，逍遥侯之前一言，臣心谨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无大唐之强盛，何来我长孙家的萌荫？”
“为国之事，陛下之情，我长孙家，愿为朝堂之首！”
“此事可要与族中商讨？”
“无须，臣一人可定！”
几句话锋之下，长孙无忌声色笃定，李世民面色沉吟。
三息过后……
承庆殿爆发出了李世民清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辅机啊辅机，好，那朕也不卖关子了。”
“那，朕也必然不负辅机之愿！原本之，朕便与观音婢决断，若是长孙家愿助此次研铁之事，若是功成，朝廷愿与长孙家共享此新铁之法！”
“没想到，辅机倒是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李世民笑声长叹，对此，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这一次，长孙家将再无退路。
将来，长孙家将真正是与大唐共存亡的一方。
长孙无忌那波澜不惊的面色，终究是眼底掀起一片惊涛。
突然，长孙无忌心头十分庆幸在那几息之间，做出他近年来长孙家最大的决定！
庆幸，十分庆幸！
他长孙无忌甚至不敢想，若是今日拒绝陛下，除却辜负圣心，无有如此硕果，将来长孙家是否能保存三世之后。
随即，长孙无忌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涌现激动之色。
“臣长孙无忌，敬谢陛下隆恩，长孙家必不负陛下所托！”
新铁若是研制成功！
他长孙家将垄却大唐官用之外最大的市场，与国共有，何其殊荣。
他在今日进此承庆殿之前，亦然想不出，陛下会愿将新铁之法与长孙家共有。
这将是颇天的利润与市场，这份利，太大，太沉重。
虽然他长孙家如今能占其一分已是侥幸，但亦然决定着长孙家未来的基石。
这将不是断却他长孙家一大基石，而是为他长孙家再造一块莫大的根基。
将是连清河崔氏与荥阳郑氏都望而却步的根基！
而一切之希望，亦然在那唐苏凡身上。
唐苏凡……
长孙无忌的眼底，又是躲过一抹后怕。
君臣二人，推杯换盏。
虽然喝的是水，居然还喝出了一股酒的味道。
话，自然是那些官话，君臣二人亲切交谈。
“陛下，臣斗胆，想向陛下请命……”
“哦？何来这话，辅机但说无妨。”
这喝多了，还真涨，咳咳，李世民不动声色的把茶碗推开了。
“臣那逆子，如今之年，与殿下长之几岁，却万般不及殿下，臣苦恼，但，臣想此次研制新铁之法，逍遥侯手下定缺人手。”
“逍遥侯学富五车，文才绝世，臣……愿想将那逆子，送去逍遥侯哪儿历练一番，也让那逆子学涵殿下风采，以殿下为榜样，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世民顿时面色沉吟，自家这大国舅提出这话，竟然直接为长孙冲推去了去寻占城稻的这份差事和将来的功劳。
不过嘛，他倒是理解。
但是……
事情的主角是那个混蛋小子，就那小子，他这个皇帝也琢磨不下来啊。
这倒是让他李世民犯了难。
“咳咳，辅机啊，此事，意在苏凡，若是苏凡愿意，朕自然乐见。高明与冲儿亦是兄弟之亲，多亲近亲近，亦然是好的。”
长孙无忌当即明白了，不过他当然还是得在陛下面前过问，报个备。
对此，长孙无忌连忙笑言。
“臣多谢陛下，看来，臣为了那逆子，必然要去逍遥侯哪儿一趟了。”
此话，话非及此，却又话由在此。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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