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储很懵,他原本是高昌驻扎在西州那八千守备军的贰师将军,也就是中坚将军张阖的副手。
唐军朝西州守备军大营发起夜袭那天,叟无欺送过去的牛羊肉他也吃了。
而那一天,恰好张阖去叟无欺府中商议对策去了,所以整个大营便是由他负责的。
那一日,沙耶储睡得很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唐军已经纵马杀进了大营。
慌乱之间他也想明白了必然是有人在食物上做了手脚,再联想起白天叟无欺送过来犒赏三军的牛羊肉,沙耶储顿时明白过来,叟无欺叛变了。
谁能料到原本一向对王室忠心耿耿的西州城守叟无欺竟然会背叛高昌,并且甘愿充当内应联合唐人坑杀自己治下的大军。
但当时的形式已经容不得沙耶储组织起兵力进行有效的反击,所以他只得在慌乱之中聚起千余残军逃出唐军的屠刀范围。
高昌八千守备军被唐军坑杀,自己没有与唐军死战,反而做了逃兵。所以逃出西州之后,沙耶储就迷茫了。
因为逃兵不管在哪个国家,其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回交河城肯定是回不去了,西州都丢了,张阖也被叟无欺坑杀了,八千人只剩下自己手里这一千多人。
身为张阖副手的自己却还活着回到了交河,这让鞠文泰怎么想?让高昌满朝文武怎么想?
而自己若是不回去,高昌的满朝文武只会以为自己也随张阖战死在了西州城,那么自己的家人会受到来自国主的优待。
包括沙耶储手底下的千余溃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沙耶储便带着这一千来号人开始在大漠之中流浪,成为了一支职业盗匪。
毕竟能活着,没有人想死不是,哪怕是做一个没有名字的活死人,也比死掉要好。
但沙耶储多少还有点曾经身为高昌国内高级将领的骄傲,打劫路过的商队一般也只是劫掠一些食物和淡水,对于过往商队的财货他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毕竟,现在他们在高昌已经是一群死人,要财货也没有什么作用了。而今日,他领着手下的千余溃兵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在魔鬼海的出口处蹲守来往的商队。
因为他们队伍中的食物已经不多了。但这一次来的商队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因为对面只有两百多人的护卫。
虽然这些护卫看起来不怎么像护卫,反而更像,嗯像什么呢?沙耶储一时间想不起来。
直到那两百人规模的护卫对竟敢率先朝自己这千余人规模的正规军队伍发起冲锋……沙耶储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现,而后亡魂大冒。
是了,这个冲锋的阵势。是唐军!唐军精骑独有的锥形冲阵之法,与那日去袭营的唐军一模一样。
高昌语:“是唐军,快撤!”沙耶储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朝身后的队伍狂吼道。
那种死亡恐惧再次萦绕在心头。一模一样,简直和那支坑杀了八千守备军的唐军一模一样。
沙耶储慌了,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他不想死。但是为什么又遇上了该死的唐军,这不应该啊。
虽然对面只有两百人,但沙耶储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唐人的地方。
但沙耶储慌乱过头了,他和他手下的溃兵只有两只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唐军胯下四条腿狂奔的战马呢?
况且他们蹲守魔鬼海的地方距离魔鬼海的出口是那么近,不足三里地。
沙耶储已经看见了陈瑀脸上的狞笑,陈瑀也看见了沙耶储脸上的慌乱以及恐惧还有崩溃。
一个冲锋之间,陈瑀便带着两百精骑犹如狼入羊群一般,开始了单方面的,俘虏?
唐军没杀人,只是用手中的武器将高昌溃兵放倒,沙耶储顿时平静了下来。
这支唐军和那支唐军不一样,只要不杀人,怎样都行。沙耶储已经没有更高的追求了。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在放倒了一地的高昌溃兵之后,陈瑀和两百唐军将士忽然一声接着一声的爆喝。
“降,我们投降了!”沙耶储双膝跪地用蹩脚的汉话高声喊道,将手中的武器放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示意其他人不要再做无用的抵抗。
不到半个时辰,张拯再次收获了一千多人。直到沙耶储带着手底下的溃兵全面投降,库尔班才带着手底下的两千沙盗晃晃悠悠的出了魔鬼海。
“别驾,这是?”库尔班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张拯身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尤其是为首那人更是让库尔班瞳孔一缩。龟兹语:“沙耶储!”高昌语:“库尔班?”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没办法,两人太熟了,可以说是多年的老对手了。一个是西州守备军军的贰师将军,一个是纵横大漠多年的沙盗悍匪。
彼此之间兵戎相见的次数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一人的职责是守备西州,帮大唐看丝路只是顺便的事情,就算出城剿匪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而另一个是来去如风的沙盗,真要跑起路来,除了如唐军这般精锐的轻骑,一般小国的军队还真不一定追得上他。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两人都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唐军的手下败将兼俘虏。
库尔班突然一乐,用蹩脚的大唐话朝沙耶储嘲弄道:“嘿,沙耶储,你也有今天啊。”之所以用大唐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前这位西州别驾听不懂其他语言,并且固执的认为只有大唐话才是人话。
这点小聪明库尔班还是有的。
“哼!”迎接库尔班的是沙耶储的一声冷哼。张拯就在一旁笑意吟吟的看着两人
“叙旧”。心中再次感谢了一番满天神佛,这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啊。
“咳,你叫沙耶储是吧?”张拯开口说话,库尔班和沙耶储便很默契的停止了彼此之间的
“叙旧。”沙耶储终究曾是位居高位的人,这会儿既然没了性命之忧,说话也逐渐开始回归姿态,朝张拯点点头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