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闫晓光的提醒下,在**的鼓励下,我连夜写就了一篇题为《管城还是乱城?》的新闻稿,把所见所闻全部写了进来。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稿子交给了方亮副总编,他大概看了一眼,当即认定完全可以发本期报纸的头条。
伊总编听了方亮副总编的汇报后,当即同意了他的看法,并亲自在稿件上签字。
这件事,很快就在报社内部传扬开来。
下午临下班时,陈剑主动约我一起吃晚饭,说是随便聊聊。
说起陈剑,经过这半年多的接触,我也是多多少少对他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陈剑是广西玉林某小镇的乡下人,初中肄业,一年前来到南粤,和众多的活跃在南粤的“弄潮儿”一样,也是凭着“一杆笔和两条腿”在南粤市混饭吃的。不一样的是,多数人的怀里都揣有一张文凭作为敲门砖,唯独陈剑和我一样,压根儿就没有文凭可谈。
陈剑来南粤,凭的是著名的学者型老作家舒芜的一封信。
那封信,不是写给陈剑的,却整篇都是答陈剑问,发表在人民日报副刊上。
老作家舒芜的这篇文章发表的时候,陈剑还在北京的中国社科院做临时工,工作是门卫,管收发报纸和信件的,也就是勤杂工。
闲余时间,他大量报刊书籍,尤以中国古典诗词为侧重,凭着过人的记性,积累了一定的知识,自己也时常学写一点儿古典诗词,有了一定的修炼。
一天,陈剑在收发室翻看当天的《人民日报》副刊,看见了老作家舒芜发表的一首诗,看到诗的注解有两处失误。他当即打通了报社副刊编辑的电话,指出了其中的失误。
大约半个小时后,陈剑接到了舒芜老先生打来的电话,两人进行了一番沟通和交流。
第二天,《人民日报》副刊就刊发了舒芜老先生的《答陈剑问》,对自己的错误进行了纠正,并在文章里对陈剑的古典诗词基础给予了高度评价,说他压根儿没想到,不假思索顺口就指出自己诗词引用有错的人竟然会是一个二十啷当的小伙子,而且还是一个守门打杂的身份,原以为是一个学富五车的老学究呢。
陈剑说,他就是凭着这封信敲开《星报》的门而成为该报首席编辑和记者的。
我认为陈剑没有说假话,这个故事应该是真实的,因为他给我看过这份报纸的原样,那封信里名字就是陈剑,加上他写的一些古典诗词,大约有好几十首,他自己也全都可以倒背如流,足见他的古典诗词水平确非一般。
偶有闲暇,陈剑也和我交流,谈一些古典诗词方面的问题,他对现代的自由诗根本就不屑一顾。我也在我们的副刊上选发过他的几首古体诗。我发现,他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天才,周围人很难有谁能出其左右。
但陈剑的小气在我们报社内部是出了名的,他从来不跟任何人一起外出吃饭,谁请客都请不动他,他也从来不请任何人。
他今天约我,我以为他又有新的诗作想跟我交流。我甚至做好了买单的准备。
出了作协大门,陈剑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推了进去。
出租车到了三元里一条街的一家小餐馆前,我们下车。
陈剑直接把我领进餐馆,在一个小包间里坐下。
他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逗他说:“你买单呀?”
他说:“反正不用你买单。”
我说:“跟你一起吃饭,我不买单谁买单呀?”
他说:“有人买单。”
我问:“谁呀?还有人吗?”
陈剑狡黠地笑了笑说:“你放心,《南方人才市场报》的编辑想认识你。”
我说:“我知道这个报纸,跟我们的报纸一样,都是民办的,但我不认识他们的编辑呀。”
陈剑说:“马上就可以认识了。”
正说着,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
陈剑介绍说:“这是南岛,《南方人才市场报》的首席编辑记者。”转而指着我介绍说,“这是达龙,我们《星报》的首席编辑记者。”
南岛跟我握手,坐下来单刀直入地说:“我们的报纸开设了一个栏目,名叫‘我是流浪记着’,已经采写了几个人,有《晨报》的、《劳动报》的、《现代人报》的,也有《福利彩票报》的,都是些外来的流浪编辑记者。这一期写的就是陈剑。陈剑推荐你,我觉得挺合适的,就想写一写你。”
流浪记者一词,我听过不止一次了,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跟谁讨论这个问题。
我问南岛:“流浪记者是什么概念?”
南岛说:“简单来说,就是从外地来南粤打工在报刊从事新闻工作的,换言之,就是没有档案资料,没有工资关系,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房,一句话,就是报社和杂志社招聘的外来人员,啥都没有,只有比较好的文笔和打拼精神。这些人,目前在南粤市最少有一百多个,圈子里都知道自己就是流浪记者,但多数人都不愿意公开承认,怕被人看不起。所以,我的组稿有点困难。”..
听他这么一说,我来了兴致。
南岛拿了几份报纸出来,翻到那个栏目给我看。
我一眼就看到了采写陈剑的那篇小文章,不长,也就千把字的篇幅,题目是《我来非客即为家》。文章的最后是陈剑回答采访的原话:问我什么文凭?初中没毕业!问我文化程度?学无止境!问我当流浪记者的感受?我看青山依旧,料青山看我今非昔!
南岛说:“怎么样?你对流浪记者这个词接受不?下期写你可以不?”
我想了一下,地球都不是固定的,也是在流浪的,谁不是流浪者?再看看那么多从全国各地前来南粤打工的人,谁不是流浪者?前来南粤淘金的,有打工者,有当经理的,有搞科研的,但凡不是本地的,都属于流浪之列。
“记者乃无冕之王”,以此推之,流浪记者,也就是流浪的无冕之王,流浪了,还是王,这实在是应该值得珍惜的荣誉啊!谁敢看不起?
这么一想,我当即答应了南岛的采访请求。
我本来就是流浪记者,我怕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