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尊伫在那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未见些怒火,倒是有一丝淡淡的杀意在酝酿,这一刻又让他想起烟被血幽兽啃噬的那一瞬间,当身边的人被无情摧毁的那瞬间,他的心,痛的似被剜去了血肉,仅剩下几片渗着血丝的隔膜,发出一声声颤彻。
柳雨然怒瞪着公孙元,又欲拔剑挑向他,于尊的手指,此刻亦已呈现蜷曲态。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嗖的一声从众人的身旁刮过,可人群中怎会有风呢?
下一刻,众人心底皆是一颤,他们难掩脸上的惊骇,竟忘记了开合的双唇,怔在了原地。
公孙元的摸了摸脖子,他眼底已全无方才的张狂和肆无忌惮,他想要嘶喊出声,他的唇角颤抖了几分,却怎生也喊不出来,因他的脖子上,开合着一条巨大的裂隙,他拼命的想用双手止住喷涌出来的血柱,可无论怎生努力,那血水依旧犹如涌泉般喷射了出来。
片刻后,他绵软的躺在了地上,被一层血珠,覆着的双眼,仅有一丝惊骇,他死不瞑目,因他不知是被何人杀死的。
而那道风,唯有于尊看清了他的面目,这起离奇的事故,或许会成为灵渊城数十年来几大悬案之一。
然而这一切,却远未了结,第二日灵渊城内的豪门,公孙世家全城通缉杀手,月国的宣叶宗更是派出大批人马,埋伏在灵渊城内的各个角落,打探公孙元身死之事。
灵渊城内所有人的身边,似乎都埋下了一双眼睛,但这一切却仅仅在三日之后,再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夜,冷雨潇潇,枯萎的青擎树上,飘下几片枯黄的落叶,落叶旋着了一条诡异的弧度,落入街巷边,积水的泥潭中,嗖的一声,还在半空中飘零的叶子,陡得打了一个疾旋,之后又是嗖嗖几声。
一团团黑影,仿佛是一团团未融入深夜的固执墨斑,他们轻轻地砸在这寂如秋水的寒夜,之后迸溅出一声声轻盈的细音。
他们融入到宫阙中,融入到城墙中,融入到繁华的街巷间,之后啪!啪!啪!一朵朵绚丽妖媚的大丽花,吐着血舌,乍得出现在这方城池的各个角落,一声声尖叫,一声声呐喊,还有那些死人未吐出的最后一个字眼。
一夜间,灵渊城内公孙世家和宣叶宗被清门,无一人生还,便是那些在各地巡游的子弟,也同时在那一晚,失了性命。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被何人杀死的,于是街巷间便出了一番诡异的传言,公孙一脉乃是惹了鬼神,被鬼神夺取了性命。
而谈到那一日公孙元侵犯柳雨然之事时,众人却缄默了,无人再敢亲近这位绝美的女子,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当时公孙元的暧昧和肆无忌惮。
于尊将一盏茶轻轻地搁在案桌上,他眯着眼望向窗外的绵绵细雨,独孤银澈手执一柄折扇,轻轻地摇动着,嘴角似衔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风弦和颜冉澈则在对面的一方案桌上,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对饮着,二者竟因酒的缘故,成了莫逆之交,苏素淡淡的蹙着眉毛,她忧愁的眸光里,似是在叹息这雨丝的落寞与孤寂。
“姐姐,这下再也无人敢欺你了”仲夏鼓着腮,解气道。
柳雨然淡淡的弯了弯嘴角,也不知她是在笑,还是心底装着些忧愁。
“你,过来陪我喝一杯”颜冉澈醉眼醺醺的冲着于尊勾了勾手指,道。
于尊似未闻到般,依旧自顾自的饮着杯中茶水,少焉,颜冉澈重重的磕在了桌案上,沉沉的睡了去。
“于兄,可是在猜测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乃是我安排的?”独孤银澈笑吟吟道。
于尊将茶杯端起,轻轻的抿了一口,无意道:“不,我从未怀疑过是银澈兄做的”
“哦?那于兄的意思是?”独孤银澈多了一丝兴趣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轻描淡写道:“说不定还真是那莫测的鬼神做的呢!你说是吗?柳姑娘?”
柳雨然淡淡的瞥了一眼于尊,叹息了一声,道:“公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调笑我”
于尊一改嘻哈模样,眯着眼睛低声道:“此事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或许过几日灵魇山大开,我等还会见到些更鬼魅的事件”
此时,独孤银澈的脸上才渐多了一丝肃重之色,他不得不再次回味前几日柳雨然所述事件的真假了。
这时,风弦开口说话了,他先饮了一坛酒,之后将那酒坛顺手甩向了一边,低垂着眼睑幽幽道:“你们这帮小儿,莫要轻看了这狱界,你以为眼前所见便是实?所闻便是虚?我风弦行走江湖数十载,见到的奇闻异事,比之玄而又玄说都说不清楚,于兄弟说得不假,过几日灵魇山大开,还会有更稀奇古怪的事等着你们呢”
于尊淡淡的笑了笑,道:“风弦大哥,三日后,我们就去会会这些鬼怪”
繁华的市井间,各色人等填塞,车水马龙,或许不仅是些马龙车水,于尊凝眸端坐在客房内,他的眼前烁着一片绿色荧光,接近时看,则会发现那片绿色荧光,乃是出自一本古籍,古籍上写着两个大字《碧书》。
“前辈,你的意思是在这灵渊城,感受到一丝丝鬼气?”于尊身在瀚海之中,而一本碧书,则环绕着他,上下沉浮着,他的面前伫着一位面色冷艳的女子。
女子轻启朱唇,冷语道:“你方才祭出碧书时,就应该有所察觉”
于尊心底一怔,那丝凉透心间的感觉,难道就是鬼气?他虽与鬼怪不算疏远,但论起这鬼怪之气,他却第一次悉心感受。
“你身上亦有鬼气”殷千秀轻拂衣袂,如画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严肃与冷漠。
于尊一惊,道:“我身上也有鬼气?这该如何解释?”
殷千秀冷笑了一声,道:“你瀚海内有一方鬼泉,你所认识的木子和小小,皆乃苍梧气所化,这苍梧气又是十大鬼气之一,何况你瀚海内那些云霞亦皆是苍梧气所化,你倒是说你身上有没有鬼气?”
于尊皱了皱眉,低吟道:“那柳雨然之事,难道也与我脱不了干系?”
这时,殷千秀仰头大笑了一声,她身上的女儿气息却早已不见,这些姿态才符合她当年被人称作疯魔时的狂态。
“你莫要自怜自爱了,这世间本是因果相连,你既已获得了果,自然有因在牵扯其中的果”殷千秀道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便隐去了身形。
于尊伫在原地,低喃道:“前辈究竟是何意?”
他摇了摇头,却也不再思量,他心知既有了果,这因自然会自动找上门来,他闭眸同时又祭出一本黑金古籍,那古籍上划着三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半个时辰后,原本平静的瀚海,陡然激起一股巨浪,那巨浪翻天覆地,几万丈的浪头,竟想要触及到天壁,巨浪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崛起又轰然落下,发出一阵阵啸天的轰响。
而此时,原本紧闭双眸端坐在一方石岛上的于尊,陡然间睁开眼眸,一跃而起,而后一柄烁着幽蓝光华的圆月弯刀,犹如一道瞬逝的闪电般,乍得从半空划过,锵!一声雷电之音,于尊手握圆月弯刀,紧绷的手臂上,则缠着一条条犹如虬龙般的青筋。
他双手一划,那圆月弯刀,陡然变成一条数千米长的巨刃,巨刃从高天划过,又划入沧海,登时间雷电烁闪,乌云密布,偌大的沧海,竟出现了一条贯通到天涯尽头的巨大沟壑。
裸露的海石,透发着一丝阴冷潮腥的气息,两旁的海水,疾速的翻卷着,却也不急着落下。
于尊用手轻轻地拭了拭那柄圆月弯刀,上挑的嘴角,弯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倒也未枉费这段时间的苦苦修炼,裂天式第二式——风鲲,待我看看你的威力罢”
于尊抽身而退,而此时他的身法,已远非当初那般轻盈锐利,此刻却真犹如一条鲲鹏,浩瀚的气势,盈天阔地,只是在他闪现的那瞬间,你会感受到死亡似在召唤你,而下一息,你却已觉这天地间,似乎从未存在过他一般。
三日后,喧嚣的灵渊城更显得嘈杂了一些,只是那些客满为患的客栈,此刻却可以好好喘息一下了。
这一日,便是灵魇山观道壁开启的前一日,众豪强纷纷齐聚灵渊城,而接下来,他们便要行往灵渊城正北向的那座万丈驼峰了。
为表达对灵魇山的敬畏,众人纷纷以步履的方式,攀登那座巨山,这其中自然也有于尊、独孤银澈、苏素、仲夏、风弦、颜冉澈、柳雨然在其中。
离开前,风弦将仲夏的储物口袋里,装满了酒水,颜冉澈则一改桀骜不驯的浪子之态,转而巴结风弦,道:“风大哥,大家有酒一起喝,有肉一块儿吃”
风弦挑了挑眉,不屑道:“可酒喝完时,未必有人还识得你”
颜冉澈恬不知耻,道:“你若允我痛饮,便是将雨然许配给你,也不在话下”
这时,走在前方的柳雨然,怒瞪着颜冉澈,俨然一副要将他剥皮抽筋的姿态,而在其次的独孤银澈和于尊,则动作一致的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仲夏紧蹙着双眉,怒言道:“你这个大色狼,没想到为了酒,竟可以做到六亲不认,便是风大哥同意让你饮酒,但这储物口袋里的酒水,你也莫想动了”
颜冉澈头枕着双臂,双眼瞧着头顶的那方天空,无所谓道:“你便不同意,到时候我也有法子喝得到”
对仲夏,他俨然是另一幅姿态,那种毫不妥协的耍赖相,引得皆想要痛扁他一顿。
“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看你俨然一副落魄相”风弦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储物空间内拔出一壶酒,自顾自的痛饮了起来,而在一旁的盯着他看的颜冉澈,眼珠子似都要飞出来了。
“哎,我说......我说你,慢点喝......给我留点......哎呀,你不能这么浪费......喝够了没有......快给我,给我”